格麗斯太太再次看見安東尼時,這個年輕的租客皺著眉,眉毛像是彎曲的硬弓,心事重重的樣子,但她還是笑著打招呼道:“下午好,安東尼?!?p> “下午好,太太。”
安東尼抬起頭來,對著房東微微頷首,他注意到這位太太的打扮與今天上午的慵懶隨性完全不同了,此刻她穿著朱紅長裙,發(fā)間插了一根東方式的黃金發(fā)簪,下午的陽光被彩色拼花玻璃窗濾過之后投在她的身上,讓她顯得格外優(yōu)雅動人。
“您是要出門么?”,安東尼問道。
“每周六的下午,是教會布道的時間?!?p> 格麗斯太太戴上了黑色的半掌手套:“亞修是黑夜女神的信徒,已經(jīng)乘車去了教堂,而我信仰的是豐收女神,再加上打扮的時間稍稍長了些,就干脆和他分頭出門了?!?p>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陪您一起去吧?!?p> 安東尼輕聲笑了笑,用手指拂過自己的鼻尖:“巧的是,我也是豐收女神的信徒?!?p> “那可真是太好了。”
格麗斯驚喜地說道:“愿女神的榮光與您同在!”
......
片刻后,安東尼與格麗斯太太一同乘坐馬車,來到了北區(qū)的菲爾街,一路上,他都會盡量地走在路邊建筑垂下的陰影里。
這是“刺客”魔藥所賦予他的一種特性,但與“吸血鬼”不同的是,他并不是一定要呆在黑暗中,只不過適當?shù)年幱芭c黑暗會讓他有一種特別的舒適感。
一路上,他的腦子里都是那個在瀕臨失控邊緣時所看到的那個被枷鎖困住的女人。
事實上,在那個奇怪的女人與他對視一眼之后,他立刻就失去了意識,而在清醒以后,他的腦子里充斥了一種非常強烈的破壞欲,直到他來到盥洗室里,用冷水洗了很長時間的臉,才堪堪將這樣的欲望控制住。
“也不知道這個幻境有什么特殊的含義...”
安東尼吐了口氣,努力將此事拋到了腦后,抬頭看向面前紅頂白墻的教堂。
在教堂的兩側各有一座鐘樓,呈現(xiàn)對稱的美感,正是豐收女神教會弗侖薩教區(qū)總部所在,豪爾費坎教堂。
“介意同我一起進入教堂么?”,格麗斯太太的聲音在安東尼的耳邊響起:“每次我都是一個人來。”
安東尼瞇了瞇眼睛:“當然沒有問題,太太?!?,一面說著,他一面伸手為格麗斯拉開了教堂的大門,恰在此時一陣晚風吹來,掀開了他的黑色大氅,大氅的猩紅色襯里翻卷如戰(zhàn)旗,如紅色的海洋。
這個一身黑的男孩驚到了場中所有人,他的身上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銀色的肩章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是飛騰著火焰。
安東尼站在門前,望向教堂里面,黑色的瞳孔中倒映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倒不是他非要打扮得這樣高調(diào),只是按照教堂的規(guī)定,所有人進入教堂都需要穿著正裝,而“守夜人”的制服還沒發(fā)下來,安東尼所擁有的能夠被稱為“正裝”的衣物也就只有著一身了。
“這是哪位貴族家的孩子?怎么會和格麗斯一起進來的?”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雖然長了張女孩子的臉,可那站姿是真正的男人啊?!?p>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啊?!?p> “他腰間好像還有一把槍…”
隨著安東尼與格麗斯太太的入場,竊竊的私語很快就低落下去,不過非常明顯的是,格麗斯太太此刻的臉色非常好看,簡直能夠稱得上是春風得意。
這個同行的年輕人讓她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不過人們并沒有忘記聚集到這里的目的,在一陣議論后,他們很快又將把注意力轉(zhuǎn)回了教堂前方,教堂里仍是那番典雅祥和的氣氛。
這里很是昏暗,讓人心情不由自主就變得平和。
安東尼原本準備隨意找個靠前的位置坐下,卻突然被一雙高高舉起的手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個金發(fā)碧眼的高個子...傻逼!
他嘆了口長長的氣,走到了巴頓身旁坐下。
還沒等他脫掉帽子,這個格林斯潘家的次子就驚喜地開口:“安東尼先生,沒想到您也是豐收女神的信徒嗎?真巧!”
安東尼壓低了聲音,喝道:“你的聲音可以再大一點,那樣所有人就都會朝著我們看了!”
“抱歉抱歉!”,巴頓看了下四周,不少人都朝著他所在的方向投來了不悅的目光。
在教會里大聲喧嘩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如果有人舉報的話,教會里的牧師是可以直接把他驅(qū)趕出去的。
意識到不妥,他立刻壓低了聲音,笑著問道:“昨天晚上的酒會怎么樣?有沒有碰到喜歡的姑娘?酒會結束以后可是有好多人找我要你的住址與聯(lián)系方式!”
“你不會真告訴她們了吧?”,安東尼皺起了眉頭,心里泛起一絲不太妙的感覺。
“當然沒有!”,有著金色頭發(fā)的男人的揚起眉峰,作自豪狀:“我說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于是讓她們留下了自己的住址與聯(lián)系方式!你需要的話等我回去以后就可以抄給你一份!”
“那就不用了?!?,安東尼松了一口氣,并沒有去點破巴頓借著這個機會收集女孩們信息的舉動,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等待布道的開始。
但巴頓顯然沒準備讓他清閑下來:“說起來昨天晚上的酒會上你也沒有和女孩跳舞哎?難道維林諾的貴族們眼光都這么高么?那些漂亮的像花兒一樣的女孩子你一個都看不上?”
“啊對對對!”,被打擾的安東尼連連點頭:“不知道是哪位貴族一直坐在我的身旁連番給我灌酒?最后喝醉了還抓著我的手腕不肯松開!難道我要拖著他一起去舞池里面跳舞嗎?”
某人立刻閉上了嘴,恰好這時一名雍容華貴的夫人從過道里經(jīng)過,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后巴頓立刻起身,乖乖地跟著夫人去了教會最前面的那排座椅處——那里是聆聽布道最好的位置,能坐在那里的一般只有教會里的神職人員與身份最高貴的貴族。
安東尼重新閉上了眼睛,專心致志地開始閉目祈禱。
......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聽完布道的他緩慢起身,走向圣壇,對白發(fā)蒼蒼的主教行了一禮,然后來到旁邊的奉獻箱前。
無聲吐了口氣,安東尼拿出2個金幣投放了進去。
雖然說他現(xiàn)在手頭并不寬裕,但這并不妨礙他每次來到教會的捐款。
畢竟這是唯一能讓他想起“媽媽”的地方。
準確地來說,他并不信仰任何一位神明,也沒有任何想要信仰的打算,他之所以會去豐收女神的教會,純粹是因為那個女人喜歡這里。
那位主教眼角余光掃到這一幕,表情不由自主就柔和了不少。
正常而言,除非上門請求捐獻或死后遺產(chǎn)捐贈,教堂內(nèi)奉獻箱能收到的大額錢款也就幾十個金幣。
這意味著對方是一位真正的貴族,是個有錢人!
不過主教很快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奉獻箱前的年輕人,也未生出過去攀談的想法。
在這里,在圣壇前,他代表著教會,處于女神的注視下,不可能因為誰捐款多就熱情地對待。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奉獻箱上面那個豐收女神教會的徽章,安東尼閉了下眼睛,轉(zhuǎn)身離開了那里。
路過布道主教時,他望了那位神職人員一眼,微笑著點了下頭。
主教回以和煦的笑容,用手指輕拂過自己的鼻尖。
安東尼抿了抿嘴,沉穩(wěn)而灑然地側身讓過一位信徒,沿著過道回了剛才坐的位置,拿上帽子,一步步走出了教堂。
此時,聽完布道的信徒們或前往奉獻箱那里表達心意,或直接起身離開,任何人都不會覺得有問題,因為這不是強迫性的。
而格麗斯太太由于心情很不錯的緣故,今天也同樣捐了兩個金幣。
…………
出了教堂,安東尼與格麗斯太太就此分開。
他就站在外面廣場邊緣,沒什么事情般地看著成群的白鴿撲棱飛起,又盤旋著落下。
他甚至在周邊小販手里,買了些食物,悠閑地喂著鴿子。
難得有這樣恬靜的傍晚。
突然,坐在椅子上的安東尼低頭看向了腰間顫動著的“救贖”,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把狩獵魔女的左輪,感受到了“魔女”的氣息!
也就是說,在這附近,除了他以外,還有著另一個“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