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安東尼從警察局中走了出來。
恰好一輛馬車經(jīng)過,他招了招手,按住黑色的半高禮帽,半跳半走地上了車,微微思考了一下,沉聲道:“去黑天鵝莊園?!?p> 作為一名序列5的超凡者兼守夜人小隊的隊長,威廉昨晚非常輕松地就將倫恩與瓦蓮京娜兩個人帶了回來。
在回來的時候,倫恩依舊睡得像死豬一樣,而瓦蓮京娜的臉色非常地不好看,盡管安東尼問了她很多次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她只是一直搖頭,說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安東尼只能暫時將這件事情擱置下來,簡單地在警察局里睡了一夜。
而在今天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從威廉隊長那里得知,昨夜刺殺他的那個家伙,確實(shí)是來自黑天鵝莊園。
雖然那家伙的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說,但是在倫恩醒酒之后,與隊長動用超凡能力的連番逼供下,他在靈界的“靈”吐出了真相——他是受到“灰羽”的指示,前來刺殺安東尼的。
在車上的空隙,安東尼拿出被他當(dāng)做普通物件放在兜里的命運(yùn)硬幣,隨意地拋擲了幾次,一直都是正面,概率高的簡直有些不太真實(shí)。
警察局與黑天鵝莊園的距離不算太遠(yuǎn),他成功地趕在中午前看到了這座巍峨的古老莊園。
只是與上次直接傳送到莊園的城堡里不同,這次他需要從正門進(jìn)去。
伸手敲了敲門,安東尼耐心地等待著侍衛(wèi)的到來,按照帝國的禮儀,如果想要約見一名高貴的貴族,是要提前預(yù)約的。
但安東尼是臨時起意,只能盼望那位金發(fā)的少女現(xiàn)在有空能夠接見他。
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有人來到了門旁,但卻并不是侍衛(wèi),而是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安東尼瞬間站的筆直,挺起了胸膛。
他從沒想到自己會在弗侖薩這樣偏僻的地方碰見自己的啟蒙老師,這位曾經(jīng)距離晉升紅衣大主教僅有一步之遙的權(quán)力者。
他的這位老師曾經(jīng)是深得皇帝陛下信任的保守派主教代表,包括自己父親在內(nèi)的所有貴族都相信這位老人可以在權(quán)力的階梯上走得更遠(yuǎn),甚至有人曾絲毫不吝嗇贊美地說他在這位虔誠的信者身上看到了教廷圣徒伊耶塔的影子。
但沒有任何人知道,為什么這位虔誠的信徒在會在即將授予他紅衣大主教頭銜的那個晚上突然消失了,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今天,安東尼與這位老人在這里再度重逢。
老人的胸口佩戴有一枚黃金三葉草勛章,消瘦的身體,布滿皺紋的滄桑臉孔,樸素的黑色袍子,侍衛(wèi)為他打了大門,他與安東尼擦肩而過,目不斜視,只是嘴唇微微抖了一下:“好久不見了?!?p> 安東尼同樣沒有轉(zhuǎn)頭,只是低沉地回答道:“其實(shí)我很想念你,安德魯老師?!?p> 老人離去的步伐微微停頓了一下,旋即朝后輕輕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莊園:“快點(diǎn)回到維林諾去吧,那里有人很想念你?!?p> 安東尼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旋即對著一旁的侍衛(wèi)開口道:“請你通報一下,我想要見一見......那位小姐?!?p> “請進(jìn)?!?p> 身穿紅色禮服的侍衛(wèi)對著安東尼微微屈身:“小姐已經(jīng)知曉您的到來?!?p> “好。”
雖然有些詫異,但安東尼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扶著自己的黑色帽子,徑直走向了莊園最中央的巨大城堡。
推開城堡的大門,安東尼立刻就看到了灰羽,此刻她正倚靠在角落的布制沙發(fā)上,慵懶地看向他的方向:“把門關(guān)上,我不喜歡太陽?!?p> 安東尼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注意到,少女的眼圈有著殘留的紅腫,好像是剛剛哭過一場的樣子。
他走了過去,脫帽笑道:“漂亮的小姐,看來你的心情好像不太美麗?”
金發(fā)的少女抬起頭來,臉上勾起了一絲笑意:“其實(shí)你和城堡后院的那只貓很像,走路都沒有聲音?!?p> “老虎走路的時候也沒有聲音。”
安東尼將自己的禮帽掛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灰羽打了個響指,在他的身旁立刻又升起了一個小小的沙發(fā)。
“沒有提前預(yù)約,冒然上門拜訪一個單身的貴族淑女可不是什么紳士的行為。”,灰羽歪著頭看他,金色的長發(fā)在臉側(cè)垂下,如同瀑布。
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美令安東尼也為之動容,她耳垂上掛著玫瑰式樣的家徽耳環(huán),晃動的時候帶著水波般的光。
她向安東尼伸出手來,安東尼只能去握她的手,她的手修長柔軟,帶著令人心動的溫度。
“那么很遺憾,我可能不是一個合格的紳士?!?p> 放下灰羽的手后,安東尼禮貌地笑了笑:“正如您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淑女一樣。”
“哦?”
灰羽挑了下眉:“當(dāng)著淑女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嗎?”
安東尼低下頭來,輕輕掐著自己的左手:“一般來說,加入‘黑暗黎明’的人,從來就沒有紳士或者淑女吧?”
沒有理會灰羽驟然變化的表情,安東尼自顧自地說道:“如果想要成為‘黑暗黎明’的‘主教’,就需要與某個人交換契約,這時,交換者的右手中指會呈現(xiàn)出一生無法磨滅的暗金色紋理,而要進(jìn)階到‘黑暗黎明’中的‘天災(zāi)’,契約者的小拇指將出現(xiàn)一串同種顏色的古希萊符號,其黑暗含義是‘救贖殺戮’?!?p> 說到這里,他抬起頭來,看著灰羽的眼睛,輕笑著說道:“這種特殊身份的彰顯無法掩飾,剁掉手指就等于毀掉契約,將會遭受來自黑暗黎明的懲罰與無窮無盡的追殺,我說的沒錯吧,灰羽小姐?”
“黑暗黎明”,是一個信奉死神的組織,成員無比稀少,一般都隱匿在黑暗之中,僅有極少數(shù)的人才有機(jī)會能夠接觸到。
沉默了許久,灰羽輕輕地拍手:“沒想到您還是一位知識淵博的學(xué)者?!?p> “我也這樣覺得?!?p> 安東尼輕聲笑了笑:“只是派人追殺一名知識淵博的學(xué)者,未免有些不太妥當(dāng),你覺得呢?”
“你是在威脅我?”,金發(fā)的少女寒聲道:“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這個城堡?”
安東尼這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脫下了自己的外衣。
在他的胸前,捆著一堆木棒狀的東西。
“喝點(diǎn)酒吧,其實(shí)我們之間并沒有什么利益沖突。”
灰羽的臉色瞬間變得柔和了起來,她拍了拍手,立刻有侍從從角落里走了出來,少女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說了兩句什么以后,那侍從順從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便又彎腰離去。
片刻后,侍從重新從角落里浮現(xiàn)出來,只是這次,她的手中拿著兩個玻璃瓶。
灰羽接過玻璃瓶,將它們放在安東尼與她之間的小桌上,笑意吟吟:“喝一些酒,可以擴(kuò)展思路,也許合作共贏對我們來說是更好的?!?p> “好。”
安東尼重新將外衣穿上,笑著點(diǎn)頭。
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體內(nèi)的“刺客”魔藥消化了一些。
同歸于盡,也算是刺殺的一種。
“其實(shí)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p> 連著兩個半杯的紅葡萄酒,讓安東尼微微有了些醉意,他打起精神,看向一旁的金發(fā)少女,她用手帕擦了擦嘴,這才繼續(xù)說道:“你是不是圣事部的人?我覺得你們身上的氣息很是相近。”
“當(dāng)然不是?!?p> 安東尼明白少女的意思,立刻笑著搖頭:“但如果有機(jī)會的話,我倒是很樂意加入其中?!?p> 在金雀花帝國,對一個貴族最惡毒的詛咒不是“你會下地獄的”,而是“你就要和亞特蘭多教廷圣事部的家伙談?wù)摻塘x了”。
這是一個如同幽靈和死神一般飄蕩在帝國版圖上空的部門,雖然大多數(shù)人不知道它的名字,但他們的頂頭機(jī)構(gòu)的名字絕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教皇審判廳。
一般來說,如果有哪位貴族受到了教皇審判廳寄出的信件,那么他大約還會有三天的時間來收拾收拾自己,然后干凈地去世。
當(dāng)然,他還會有另一個選擇,就是逃走,然后讓他的整個家族陪著他一起去世。
灰羽端著高腳玻璃杯,啜飲著其中的液體,又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昨晚在酒吧里的經(jīng)歷怎么樣?”
“你知道那件事情么?”,安東尼笑著喝了一口酒,只是眼神卻變得深邃寒冷起來:“其實(shí)也不算什么特別的經(jīng)歷,大概就是在我的死亡名單上又加上了一個人名而已。”
“需要我?guī)兔γ??”,灰羽放下酒杯,向著安東尼溫和地展開了懷抱,像是慈祥的長輩。
“不用?!?,安東尼毫不猶豫地給了灰羽一拳,力道很輕:“很快,我就會把那個家伙拖死在馬的身后,他的鮮血會從德萊西街的街頭一直灑落到街尾,我會讓他知道他引以為傲的男爵爵位是多么地渺小與可笑?!?p> 說到這里,他冷冷地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瞬間發(fā)力,將手中的玻璃酒杯都捏出了裂痕:“蚊蟲也敢向天鳴!”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少年的憤怒席卷了整座城堡,如無聲的寒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