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中,安東尼系著白色的圍裙,在廚房里慢悠悠地刷著盤子。
他哼著維林諾最流行的歡快小曲兒,手指的動作輕柔而又迅捷,看上去確實像是一名經(jīng)驗豐富的男仆。
雖然從未做過類似的工作,但是以他的學(xué)習(xí)能力,很快便能夠上手這里的事情,更何況那位叫做薩爾維亞的先生也只是讓他簡單地當(dāng)一名男仆而已。
根據(jù)安東尼以前在亞伯拉罕家的觀察,男仆其實是一項很簡單的工作。
由于家中那些精細的活計一般都會被女仆包攬,所以一般的男仆只要做一些相對笨重一些的體力活。
而相貌稍好看些的男仆和女仆,則會被家庭的主人拿來充當(dāng)門面,比如在宴會時上菜、又或者說在舉辦舞會時充當(dāng)服務(wù)生之類的。
但在維林諾,一般來說漂亮女仆的數(shù)量要比男仆多得多。
弗侖薩雖然也是歷史名城,但跟維林諾相比還只是適合度假的鄉(xiāng)下地方,最顯赫的家族都居住在維林諾,那里年輕的公爵和侯爵數(shù)不勝數(shù)。
所有的女孩都知道,只有嫁給維林諾的男孩才能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夫人。
而成為女仆就是她們走入上流社會的墊腳石,運氣好的話被某位貴族先生或者夫人相中,從此走上飛黃騰達的道路也是一件不算罕見的事情。
巧的是今天晚上,薩爾維亞正好要在家里舉行一場晚宴。
安東尼現(xiàn)在所做的正是晚宴的準(zhǔn)備活動,其它的仆人們大多都在忙著布置晚宴的現(xiàn)場或者準(zhǔn)備晚宴的材料,而安東尼由于是今天剛剛?cè)肼殻粫r間找不到合適他的位置,莊園的主管便派他來刷刷盤子,等到晚宴的時候去負責(zé)食物的切割工作。
這份工作對于安東尼來說倒是相當(dāng)新鮮,在過去的十七年中,他倒是從來沒有服務(wù)過他人。
雖然說在家族里面他的身份不算光彩,但是亞伯拉罕總沒有淪落到讓流淌著他們血脈的年輕貴族自己去動手覓食,并且每次上流社會的聚餐都會邀請安東尼一起參加,只不過他從來沒有去過而已。
“你這樣刷盤子是刷不干凈的?!?,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安東尼的回響,他轉(zhuǎn)頭看去,是今天下午那名將他引入莊園的秘書。
“艾達小姐?!?,安東尼學(xué)著仆人們見到主管的樣子,立刻將雙手背在了身后,臉上故意露出了一絲惶恐的表情。
“算了,這本來就不是男仆要做的工作?!?p> 艾達嘆了口氣,然后擼起了袖子,對子和安東尼說道:“我只做一次,你看好了?!?p> “好。”,安東尼點了點頭。
只見到這位秘書小姐從一旁的托盤里面拿出了一個雞蛋,然后將其放在了鐵盤上碾碎,然后用刷子蘸了些鐵盤上的粘稠液體,輕輕地掃著盤子。
“要這樣才能將盤子刷的干凈,如果晚宴的時候貴族們拿到了有油漬的盤子,是會生氣的?!?p> 艾達將盤子放了下來,看著安東尼的眼睛:“你應(yīng)該也不想在工作的第一天就被辭退吧?”
安東尼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后笑著點頭:“明白了?!?p> 雖然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是這樣被一個管事的仆人給訓(xùn)斥,他還是需要一些時間來調(diào)整心理上的落差。
“明白了就繼續(xù)工作吧,好好干,會有前途的。”
秘書小姐嘆了口氣,然后又疾步走向了宴會場的方向,看起來十分忙碌的樣子。
安東尼聳了聳肩,沒有說話,他看向洗碗池里堆得像是小山一樣的盤子,只是面無表情地伸手,學(xué)著剛剛秘書小姐的動作刷碗。
他不由地想到昨天晚上在教堂面前所見到的場景,兩者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邊有人連飯都吃不飽,一邊有人卻用雞蛋刷著盤子。
......
忙碌的時間總是很容易飄過,很快就到了晚宴的時間,安東尼與其他的仆人們一起,在客人們到來之前將所有的盤子擺開,而后他便收到了秘書小姐的通知,要求他與幾名仆人一起,到莊園的門口進行迎賓。
說實話,由于沒怎么參與過宴會的緣故,安東尼對迎賓的流程并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學(xué)著另外兩名男仆和三名女仆的樣子,在門口站的筆直。
可惜的是盡管他已經(jīng)擺出了一副全力以赴甚至是慷慨赴死的模樣,看上去依舊顯得有那么一些的慵懶。
這已經(jīng)是他骨子里的氣質(zhì),薩爾維亞對此雖然有些不悅,但是也并沒有顯露出來。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一名這樣的仆人是非常榮幸的,他向外介紹的時候甚至可以為他編造一個落魄貴族的身份,借以抬高自己的品味。
“好久沒見了,賽琳娜小姐!”
這是晚宴的第一個客人,一頭有著酒紅色長發(fā)的女孩,薩爾維亞在見到女孩后,欣喜地行了個貼面禮:“我喜歡你這條裙子,它讓你顯得特別美麗?!?p> “謝謝,薩爾維亞叔叔!您的氣色看起來很不錯!”
賽琳娜臉上露出了明艷的笑容,她的目光在周圍迎賓的幾名仆人身上一閃而過,只在安東尼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一會兒,然后又道:“才一個星期不見,叔叔您又招了新的男仆啦?”
“這可是灰羽閣下向我推薦的男仆?!?p> 薩爾維亞挺著肚子,輕聲笑了笑:“怎么樣,看起來很不錯吧?”
“相當(dāng)不錯。”
賽琳娜贊美道:“叔叔您的品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哈哈!”,薩爾維亞爽朗地笑了笑:“進去吧,你是今天的第一個客人,記得不要偷吃!”
“聽說上一次你參加完晚宴以后,你的母親在你裙子的口袋里摸出兩塊巧克力糖和一小包雞骨頭!”
“叔叔你不要瞎說!”,賽琳娜紅著臉進入了晚宴的會場。
在賽琳娜之后,賓客們接踵而來,薩爾維亞甚至沒有一一打招呼的空閑,只是偶爾挑幾個關(guān)系最好或者說地位高的人說一些話。
安東尼全程都只是默默地站著,但是他在一開始就打開了“靈視”,他注意到,這次來參加晚宴的,居然大多數(shù)都是一些超凡者!
但是在看見下一名走進來的客人的時候,他險些直接跳了起來——那個穿著一身體面燕尾服、牽著一名身材婀娜小姐的男人,不正是格林斯潘家的那位小少爺?
他立刻偏過了頭去,心中默默地祈禱這個家伙千萬不要發(fā)現(xiàn)自己。
但是顯然他祈禱的那位神明并沒有聽見他的呼喚,巴頓少爺在和薩爾維亞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以后,便將非常不悅的目光投向了站姿不端的安東尼:“沒規(guī)矩的下人!”
安東尼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迅速低下頭來,妄圖利用長長的額發(fā)遮住自己的臉:“抱歉,先生?!?p> “誒?”,巴頓向前的步伐停了下來,有些狐疑地看著彎腰的安東尼,他輕咦了一聲:“你抬起頭來,我好像在哪里聽過你的聲音?”
安東尼一直彎著腰沒抬頭,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想跳起來掐死面前的這個“尊貴的客人”。
“巴頓少爺在和你說話,你是聾了嗎?”,薩爾維亞的聲音在安東尼的耳邊響起:“抬起頭來!”
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之下,安東尼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抬起了頭,當(dāng)他與巴頓目光交匯的剎那,對面那家伙的眼神就變了。
“安東尼?!”
巴頓確實沒有辜負安東尼的期望,他甩開了自己手里牽著的女伴,轉(zhuǎn)而勾搭住了安東尼的肩膀,直接就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怎么在這里?”
薩爾維亞驚呆了,他看著勾肩搭背的兩人,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道說些什么。
“先生,您認錯人了。”,安東尼盡量平靜地說道:“我只是薩爾維亞先生的家仆?!?p> 巴頓還要再說些什么,但這時候他終于注意到安東尼那殺人般的眼神,連忙松開了勾住安東尼脖子的手:“抱歉抱歉,是我認錯人了,你和我的一個朋友看起來很像?!?p> 安東尼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心說這家伙還有點悟性,默默地為他的智力值向上加了兩個點。
“原來是這樣?!?,薩爾維亞爽朗地笑了兩聲,為巴頓解了圍:“能和您的朋友長得像,是他的榮幸。”
“只是有一個角度很像而已?!保皖D重新挽起了自己女伴的手,神情倨傲:“不過也是,我的那位朋友可是一名真正的貴族,怎么可能會變成一名男仆?”
“是是是!”,薩爾維亞連連點頭,為巴頓與他的女伴在前方引路:“巴頓少爺,不知那位夫人最近的身體可還好?”
“有勞您惦記了,母親的身體很不錯,這次來之前,她還特意讓我?guī)韱柡??!?,巴頓顯然很習(xí)慣這樣的場合,與別人交談起來顯得能袖善舞的。
只是在除了安東尼以外,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對安東尼悄悄地比了一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