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夢
安澤感覺自己身上的氣力在逐漸流失,頭變得好重好重,慢慢將自己的腦袋搭在了洛桑的身上。
“桑兒,你回你的門派去吧!”
洛桑感受著懷中身軀的溫度慢慢冷下來,整顆心的溫度好像也隨著去了。
她整個人已經(jīng)慌了神,口中喃喃道:“不要,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去?!?p> “你和我一起回去,只要師兄解了我法術(shù)的禁制,我就可以救你了?!?p> 對,她還有師兄!
洛桑將一只手縮回來,從懷中取了一張符咒。這符咒中有她和師兄的精血,只要燃燒,師兄定會趕來。
安澤輕聲咳嗽了一下,接著說道:“桑兒,以后不要去查這件事情,你回你的門派,你師兄一定會護好你,以后……就別下山了吧!”
這個傻姑娘,要是沒有他在身邊,恐怕會受天大的委屈和欺負(fù)。
聽著這些話,洛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淌下來,將符咒燃燒之后就輕輕抱住安澤,無聲地流著眼淚。
安澤不該這樣的,大師不是說過他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明君嗎?為什么他會死于冷箭?
“我不,你要是敢不在,我就天天下山晃悠,然后我就會被人欺負(fù),那個時候,你一定會出現(xiàn)保護我的對不對?”
“桑兒,聽話——”安澤只說了幾個字就捂住胸口,他感覺氣上不來,說不出聲音。
想來那個大師也是信口胡說,哪有千古一帝死于冷箭的。
可偏偏就是那么個欺世盜名的家伙,一句話就將他的一聲生定了下來,連尋常人的七情六欲也不能有,讓桑兒跟著她吃了這么多的委屈。
安澤側(cè)首看向一旁,下首還有一旁的士兵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齊刷刷跪倒一片。
“傳本宮旨意,此后任何大澤子民,不得欺辱洛桑姑娘,有違者,本宮自在黃泉之路等著你們?!?p> 下首百姓惶恐萬分,最終還是叩拜接旨。
安澤的頭靠在洛桑的頸窩蹭了蹭,道:“這虛名,如今也總算是派上一點用場。桑兒,這是我最后能為你做的了?!?p> 他整個人好累,好想閉上眼睛休息。
洛桑感受著肩上的分量,沉沉垂下的那一剎,她瞳孔一震,頓時失聲,緊緊抱住懷里的人,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在他的衣袍上。
洛林飛身而下,站在高臺之上,面色冷峻:“師妹,他已經(jīng)死了?!?p> 跪坐在地上的人紋絲不動,她的頭埋在安澤的懷里,只看得見微微發(fā)顫的雙肩。
“師妹——”
洛桑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陡然抬頭,跪著爬到洛林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廣大的衣袖:“師兄,你救救他。你已經(jīng)快修煉飛升,一定可以救他的?!?p> 洛林慢慢蹲下身子,面色緩和了一些,帶著幾分安撫:“他是真龍?zhí)熳樱拿?,我們誰也救不了。”
洛桑一把將他推開,爬到安澤的身邊,將他緊緊抱?。骸澳泸_人,你一定是怪我不聽話下山,所以不幫我?!?p> 她頓了一下,說話之時已經(jīng)帶了幾分決絕:“你救救他,只要你救他,我以后再也不下山了。”
洛林掃了一眼淚眼婆娑的小師妹,一言未發(fā),直直站在一側(cè)。
空中忽然飄起鵝毛大雪,高臺之上那一抹白色的身影,緊緊抱著懷中的那一抹月牙色,兩人在大雪之中逐漸融為一體。
洛林就這樣站著,像那林間的青松,未曾彎下半分,屹立在高臺之上,任何人不敢上前半分。就這樣看著高臺之上的兩人。
多年之后,大澤百姓都還記得那一天,他們的太子被冷箭刺穿,那傳說之中的狐媚女子癱坐在高臺之上一天,一個玄衣男子從天而降,護了兩人一日。
直到那女子哭暈,被抱走,只剩下那一團月牙色。
青華派中,落葉隨風(fēng)而起,吹向遠(yuǎn)方。
洛林盯著抓在自己手腕處那只手,目光沒有再離開。
洛桑陷入了夢境,安澤哥哥死了,那個會陪她嬉鬧的,教她為人的安澤哥哥,在自己的懷中一點點沒了溫度。
那天的大雪好大,也好冷!
這一定是一場夢,她只要醒來,偷摸著下山,就可以看到提著一盒栗子糕,守在山下的安澤哥哥。
洛桑睜眼,看見的是自己熟悉的玉蘭雕花,手中好像還捏了什么東西。
她試著又捏了一把,側(cè)頭看去,是師兄!
洛桑一下子蹦起來坐著,一副小乖乖的模樣:“師兄,你怎么在這里?”
洛林盯著方才被捏了一把的手腕,將目光收了回來,看向?qū)γ娴男」媚铮骸澳憧迺炦^去了,看著你?!?p> “師兄說什么呢?我青華派小公主,怎么可能會哭?!甭迳澊叫α似饋?,眉眼彎彎,露出一個小酒窩。突然,心口陣痛,面上的表情瞬間凝固,輕聲問道,“我為什么要哭呀?”
洛林的表情總算是有了一點點變化,仔細(xì)打量著洛桑的神色。
“因為他死了?!?p> 洛桑將嘴角往上揚了揚,卻又垂了下來,嘴角的弧度變了又變,聲音沙啞道:“師兄,你不喜歡安澤,也不能這樣說他的,咒人早死是一個很缺德的事?!?p> “他死了?!?p> 洛桑的嘴角再提不起來了,眸光開始潰散,沒了神采。
“師兄,可以救他嗎?”
“救不了?!?p> “有什么方法嗎?”
“不知道。”
“哦?!?p> 洛桑呆坐在床上一整日,雙膝拱起,雙手作環(huán)狀抱住自己,縮成一小團。
洛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在床邊坐了一日,直到窗外漸漸暗了下來,才起身離開。
洛桑也不知道她這是在干什么,她覺得自己像個沒良心的小混蛋,因為她好像感受不到疼,就是心口空落落的,空了一塊。還有涼風(fēng)直往里灌,讓她覺得不舒服。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
她第一次見他,是偷溜下山時,見他在狩獵,假裝受傷訛詐了他;后來他們漸漸熟悉,他拉著她翻墻進(jìn)宮偷偷溜進(jìn)御花園,還在她沒察覺的時候,在她的頭上插了一朵潔白的茉莉;大澤子民討伐她的時候,他每一次都站在她的面前,而她……在他的背后做鬼臉。
她的一生,好像除了修煉,都是他。
沒了他,她該怎么辦?
她不會讓他死的,即便是違反門規(guī),破了禁制,她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