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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非常的悶。
不只是溫度作用,還有各種異樣氣味混雜其中,令人難以呼吸。
“嗚嗚——”
忽至的汽鳴聲令賀夢越回過神來,騰出手扯了扯身上被汗水浸濕而粘膩的深灰長袖。
她往里側(cè)挪了挪身子,瞥了眼身旁的瘦削的青年,那人靠著座椅呼呼大睡,身子左右搖擺著,張大的嘴巴“呼嚕呼?!钡匕l(fā)出低沉的怪聲。
賀夢越用余光一直盯著他,下定決心只要他的身子偏向自己,她就站起來到吸煙區(qū)透透氣——盡量不要有任何身體觸碰。
青年睡得昏天黑地,車廂一拐,他身子猛地一偏。
賀夢越反應(yīng)迅速,抓著早已洗得掉色的黑色挎包站起身往外跨。
青年猛地栽倒在座椅上,直起身子,皺著眉頭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有些驚訝沒有見到身旁的女孩子,又伸長脖子往通道看去。
對面戴著眼鏡的胖大嬸移開盯著手機的視線,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瞅了他一眼出聲道:“人只是去廁所了,還沒走?!?p> 青年面色赫然,震驚的看了眼大嬸,又迅速低下頭去。
大嬸瞧了眼他,繼續(xù)道:“這車都走了多久了,小伙子你是要等到終點的時候才開口嗎?”
青年輕咳了聲,“大姐,你別亂說了。”
大嬸看著窗外輕笑:“你也表現(xiàn)得忒明顯了點,再不開口人家指不定下一站就下車了呢。”
青年一愣,掩去眼底的慌張,環(huán)胸閉上眼繼續(xù)睡了。
腦中卻胡思亂想起來,思緒愈加清醒。
賀夢越抓著挎包走向吸煙區(qū),恰巧沒有人在此吸煙,她重重吐了口氣,腳微微張開些避免在搖晃的車廂里跌跤。抓著挎包的手并未松開,雙眼直視著布滿污漬的車窗外飛馳的景物。心里那陣熟悉的恐懼又襲上心頭,鼻腔充斥著濃烈煙草味,她不敢大口呼吸,只能用另一只手按住狂跳的心臟,時不時重重捶擊兩下。
正平緩著心緒,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小妹妹,你抽煙么?”
賀夢越身子一顫立馬回頭,望見的是一個帶著笑意的中年男人,目光促狹,說是蓬頭垢面也不為過。
賀夢越撒腿就跑,其實說是跑,不如說是走。狹窄的車廂里,藍色座椅上人挨人坐著,還有許多人坐在行李上、木椅上,就連潮濕黏膩的座椅下面也睡著蜷縮的人。腳下一個不小心就會踩到人,賀夢越用力穩(wěn)著身子走回座位。
身后抽著煙的男人透過繚繞的煙霧瞧著那抹倉皇的身影,恰好身后的同伴也看見了剛剛的那一幕,打趣道:“把人家小姑娘嚇得?!?p> “我只不過是想她讓個位置給咱抽根煙,怎么她像是看見鬼一樣。”男人抽著煙,搖搖頭。
兩個人聊起其他事情,借著煙勁稍稍提起些精神。
賀夢越回到座位,看了眼座位上的三個人,稍稍覺得好受了些。
那個青年在賀夢越剛回來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待她坐下后,這才敢偏頭打量起來。
這個女生長得特別漂亮,盡管戴著口罩,只是露出了眼睛——睫毛長長的,眼睛大大的,額前的碎發(fā)過長還會和睫毛撞在一起。有時候他都替她癢,卻只能越看越入神。
但這個女生也處處透著奇怪。
明明是大夏天的,她卻穿著長褲長袖還系著圍巾;
明明瘦削得要命,衣服褲子卻寬大的明顯不是她的尺寸;
明明看著漂亮精致的像個櫥窗里的娃娃,腳上一雙鞋子卻破破爛爛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脫底一般;
坐的是長途火車,車也已經(jīng)走了一天一夜了,卻不曾看她吃過東西,連水都未喝一口;
也根本不像是去旅行的人,行李只有身上的那個橙色的破舊的布包。
也不說話,也不理人,只用一雙警惕的眼睛看人。
他自然不敢和她說話,只敢悄悄地看。
正在這時,對面的大嬸突然開腔了:“小妹妹啊,你這是去哪???”
青年瞪向大嬸,看清大嬸面上的揶揄后不免嘆息一聲,偏頭不語,耳朵卻豎的老高。
賀夢越看向大嬸,兩秒后再把視線移向窗外,仿佛根本沒聽見一般。
青年彎起嘴角,樂意看沒事找事的大嬸吃閉門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