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白家
八月初的時候，人間釀的酒鋪?zhàn)右呀?jīng)籌備的差不多了。
這期間，娟夫人托人帶信叫了自己家兄弟來長汲幫忙，為此他家里人還吵了一架。
倒不是因?yàn)槎枷胫ラL汲幫忙享福，而是兩兄弟都在推讓。
她大弟弟覺得這么多年幫家里種地，自己早就是個農(nóng)家漢子，也做好了一輩子種田的打算。并且自己是家里的長男，就在家里好給老爹老娘幫襯，以后還要養(yǎng)老送終。二弟還年輕，應(yīng)該多出去闖闖見世面，以后萬一學(xué)了經(jīng)商，自己也可以開店，讓家里不要一輩子都種田。
而她二弟覺得大哥是長子，有這樣的機(jī)會應(yīng)該大哥去，自己才應(yīng)該在家給父母養(yǎng)老送終。并且自己年輕，可以幫家里干很多事。
倒是兩家妯娌對這件事情特別上心，兩家都生了個兒子。誰不想帶著兒子一起去長汲見見世面呢，何況話說回來，當(dāng)朝宰相也算是自己家女婿，還有個好相與的仙女縣主做主讓他們?nèi)?。這樣的好日子，他們莊家人一輩子都不敢想。
兩家爭了兩三日，白老漢心下也為難，跟老伴兒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讓白老二去。
是夜，白老漢跟老大老二忙完地里的伙計(jì)，拉著兩家人一起在堂屋吃飯，要把這事定下。
話頭剛開，兩人就又開始推讓起來，兩妯娌不好參與，只得帶著孩子默默喂飯。
白老漢一看又開心又惱，磕了磕他那根娟夫人捎回來的卷煙桿子，清了清嗓：
“老大老二都別爭了，我跟你們阿娘已經(jīng)決定了，”說著煙桿子指了指老二那邊，“讓老二家的去?！?p> 白老二坐的正端正，剛想拿筷子吃飯，一聽有些不太樂意。
“阿爹，得讓老大去。老大見識比我多些，我留下來陪你們多好。”
“誒！不成，老二你去。你年輕，學(xué)東西快。我生下來就跟地里打交道，哪兒會跟人說話。萬一做的不好咋跟人交代咧，再說往年收糧食的來都是你出面的，你去最合適?！?p> 又是一番推讓。
白老漢從煙袋子細(xì)細(xì)的塞了些煙末子，白家老娘給他遞了火石。
“別爭了，沒甚好爭的。又不是讓你們上法場。你們大姐姐這些年，在相爺家十指不沾陽春水。先前是我們對不起她，這次她要做生意，我們自然要幫她。”
“讓老二去是我跟你們阿娘的意思，老二年輕，說話做事機(jī)靈，就讓你去?！?p> 白老二還想說話，被白老漢看了一眼按住了。
“不過讓你去，可不是讓你去享福。雖然是去你大姐姐處，但咱們依舊是種田的。別學(xué)那些狗仗人勢的樣子，人家主家讓咱們做甚咱就做，不會的要張嘴問。能學(xué)個一星半點(diǎn)最好，學(xué)不了哪怕一輩子給店里當(dāng)伙計(jì)，也算是對你大姐姐的報(bào)恩?！?p> 白老漢說話咂了一口煙，又繼續(xù)說：
“老大家的也別惱，有些事你也明白。咱們家現(xiàn)在有地有房，這些怎么來的，都是你們家大姑子拿命換的。咱家對她有虧欠。雖然是相爺家的妾，但卻是當(dāng)正經(jīng)主子服侍著。你要是覺得有不情愿，我讓老二把他家的地全給你們?！?p> 白家大兒媳雖有不情愿，但也不能說，聽自己老公公說要給地，雖然心里有些不平衡，但還是壓了下去。
“瞧公公您這話說的，我哪兒敢不情愿呢。我家老大嘴不靈巧，我又是個性子急的，腿腳還有毛病。只是羨慕老二家的可以出去見世面，到時候別忘了回來多看看我們，給我也帶點(diǎn)城里的胭脂水粉啥的，讓我也風(fēng)光風(fēng)光?！?p> 白家老大到快二十才說上媳婦兒，那時候剛地里收成剛夠家里人吃，富余沒多少，別家有好女兒都不愿意嫁過來。主要是白家人也低調(diào)，硬是沒宣揚(yáng)過自己家大女兒在宰相家里，都認(rèn)為他們把女兒賣了，不管死活。
媒婆來說有家陳姓的幺姑娘跟老大年齡相仿，就是有些腿疾，不過人生的好，性格也好，問他們愿不愿意。白家有何不愿意？只要姑娘不嫌棄他們家窮，他們也不難為人家姑娘。
于是白老大便歡歡喜喜成了親，成親的時候連自己單獨(dú)的房間都沒有，半年后家里好點(diǎn)才蓋了房子，給他們分了兩間。那之后的兩年，白老二也成親了，跟他的媳婦兒也是窮苦人家的女兒，人很本分。同年家里小女兒也在臨近員外家做丫鬟，三不五時的回來看看他們。
“公公”白家老二媳婦說了話。
“老二去了長汲，定是要老老實(shí)實(shí)做工的。家里這些地空置著沒人料理也是不好，給大哥家我沒怨言。只有一點(diǎn)，我也想跟著去。”
這時全桌人的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她不忙不忙接著說：
“都說著出去見世面，我卻不是。一則我在娘家時，員外家做工的大姐回家，經(jīng)常把員外家的繡品伙計(jì)拿回家跟我一起做，我女紅這塊有些拿得出手，聽說相爺二姑娘愛這些，我不如去學(xué)學(xué)本事，也擺個攤子賣賣錢養(yǎng)家補(bǔ)貼老二。二來，我家小的，我想把他送去學(xué)堂上學(xué)?！闭f完她愛憐的摸著旁邊虎頭虎腦的兒子。
白家大媳婦兒著實(shí)有些眼紅了，把筷子一放，作勢就要站起來，白老大拉住了她。
白老二媳婦兒見她這樣，不疾不徐的說：
“我也正有件事想跟大嫂商量，莫要推辭才好?！?p> 白老大媳婦兒氣鼓鼓的望著她。
“把大哥兒也交給我?guī)е?，這倆孩子從小玩兒在一塊。一時分離了也是不自在，不如一同去上學(xué)。大嫂也不想大哥兒一輩子窩咱們這山坳坳里吧?！?p> 白老大和他媳婦兒一臉難以置信，本以為老二媳婦兒想借著這個機(jī)會出去飛黃騰達(dá)心下還惱，聽到她這么說，哪兒有什么不樂意的。
白老大媳婦兒拉著她的手，眼眶紅的跟炭熏了似的：
“好妹妹，難為你這樣想。大哥兒自然是不能跟著我們一起吃苦的，帶他上學(xué)去吧，讓他長點(diǎn)本事當(dāng)個讀書人，如果考上舉人秀才什么的，嫂嫂給你當(dāng)牛做馬一輩子都愿意?！闭f完戰(zhàn)戰(zhàn)巍巍站起來，轉(zhuǎn)身就往她屋里走。
眾人只以為她情難自已要去哭，便讓大哥兒跟著去勸勸他母親。
白老大也趕緊給老二和他媳婦兒倒酒，也不說推讓的話。白老漢含著淚花看著他兩，白家老娘早就在拿圍裙擦眼淚了。于是幾人開始做去長汲的打算。
不一會兒，老大媳婦從屋里出來，手里拿了個青布包，急急的往老二媳婦手里塞。
老二媳婦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連忙推脫：
“大嫂這是做什么？”
“妹妹你別推讓，這是大嫂出嫁的時候家里老子娘給的壓箱錢。你以后帶著大哥兒，總不得到處要花銷，就當(dāng)嫂嫂提前付給你的?！?p> 白老大也讓她別推辭，一桌人一時熱鬧歡喜，只兩個孩子看不明白為什么家里大人又哭又笑的。
第二天一早，白老二便帶著給相邸的土產(chǎn)，和媳婦兒并兩個孩子一同離家去了。要走時白家大哥兒還抱著白老大媳婦兒一頓哭，勸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無非是些要好好聽嬸嬸話，認(rèn)真讀書，別讓主家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