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殿試前夜
聽到柳若何的回答,陸成瑾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然,自己要是壞了紀然的姻緣,那瑩瑩不得把自己給宰了?
后怕的陸成瑾帶著凳子,一溜小跑到白夢瑩的邊上要抱抱。白夢瑩斜了陸成瑾一眼,把他推到一邊:“坐好、坐好。大男人家家的,也要有些坐相。別看我嫌棄楊言嫌棄得很,至少楊言穩(wěn)重。你啊,也多學學他?!?p> 柳若何眉毛一跳。姐姐,楊言這貨可不興學啊。
紀然的眉心也是一跳。楊言此番來京城是要參加春闈的,之后到了殿試,這倆人就少不得要見面了?,摤撨@會兒說這個,雖然無心,但多少也有些下了陸成瑾的面子,不太好。
哪知陸成瑾還真是一點架子都沒有的。
只見陸成瑾扁嘴一笑,撒潑耍賴道:“學他有什么好?我就是我,就要與眾不同,縱使別人再好,我也不要與別人一樣?!?p> “皇兄已然很是與眾不同了?!标懮徯牡夭辶艘痪?。
“還是皇妹了解我。”陸成瑾笑嘻嘻地接著陸蓮心的話頭說了下去。
眾人皆默。
一頓飯吃完,陸蓮心百般不愿意隨陸成瑾回皇宮。陸成瑾覺得自己不能放任這么個免費又好使的勞動力在外瞎轉(zhuǎn)悠,便想讓暗衛(wèi)強行把陸蓮心給綁回去。至于未來妹夫柳若何,陸成瑾想,要不就連他也一起綁回宮去,省得自家妹妹萬一想妹夫了,又不肯留在宮里了。
白夢瑩不愧是最了解陸成瑾的人。她一看見陸成瑾盯著柳若何看了又看,就知道陸成瑾心里在打著什么小算盤。她一把拉過陸成瑾的耳朵,在他耳邊小聲警告道:“你啊,少給我動那些個歪心思。既然蓮心不想回宮,就讓她在外頭多玩幾天。你這強行把她帶回宮去,也不怕她產(chǎn)生什么逆反心理,直接給你撂挑子?”
“但她現(xiàn)在也在撂挑子啊……”陸成瑾委屈巴巴地說道。
“那你也不能就這么把她帶回去。再怎么說,皇帝這個位置還是你在坐的,偶爾讓妹妹打些苦工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也不瞧瞧你自己,像話嗎?蓮心在的時候,你處理過幾件政務我不知道。但是,蓮心不在的時候,我?guī)湍憧催^幾件政務?”白夢瑩瞪了陸成瑾一眼,“得虧我不熟練,不然,你是不是就要把我當成苦力了?”
“那我是萬萬不敢的,娘子?!标懗设蛑樞Φ?,“畢竟,娘子在上,為夫是不敢亂來的?!?p> 白夢瑩扯了扯嘴角,對從陸成瑾嘴里說出來的話并不是很相信。她想了想,說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回宮?!?p> “啊?”陸成瑾驚呆了,“為什么???”
白夢瑩很認真地解釋,說道:“好不容易出宮一趟,發(fā)現(xiàn)宮外真的很有意思啊?;貙m做什么?還要幫你打工,還是收著一份俸祿打兩份工,我才不干呢?!?p> “矮油,娘子?!标懗设ⅠR拉住白夢瑩,苦口婆心地勸道,“你怎么能這么想你的夫君呢?你的夫君是那種人嗎?你要是覺得宮外的生活有意思,以后我天天陪你出來玩,怎么樣?”
“不好?!卑讐衄摼芙^地十分干脆,“好歹你也是一國之君,怎么能天天跟著我出來玩?我想好了,這幾天,我就跟著然然在宮外玩,等我什么時候玩膩了,我就回宮去?!?p> “別啊?!?p> 陸成瑾還想挽留,但白夢瑩已經(jīng)決定了,陸成瑾挽留未果,只能飆著眼淚回了皇宮。
夜晚,陸成瑾一個人躺在床上,眼淚汪汪地想:在這世上,好像沒有哪個皇帝能比他更悲催了。出門的時候,明明是興致高昂地去接妹妹回宮。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不僅妹妹沒有帶回來,還把媳婦兒給折在了外面,這可如何是好?
秋月涼風,陸成瑾覺得自己的人生甚是悲涼。
而在外住宿的楊言,也覺得自己的人生甚是悲涼。
長夜漫漫,孤枕難眠。
楊言摸著身側(cè)梆硬的床板,深深覺得陸成瑾此人實在太過窩囊,居然放任自己的娘子去拐帶別人的娘子,豈可修!
那白夢瑩果然與自己八字不合。她一出現(xiàn),自己就只能一個人睡了。
楊言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滿腦子都是“白夢瑩為什么要留在宮外,打擾自己跟然然恩恩愛愛”,半分都沒有想之后幾天春闈的事情。
至于被楊言一直念叨著的白夢瑩,跟紀然兩個人窩在床上,嘰嘰喳喳的聊著天,好生快活,一直聊到深夜才睡著。
睡得最早的,反而是柳若何跟陸蓮心。這倆無事一身輕,下午在外頭溜達了一圈之后,吃過晚飯,洗漱完,一下子就睡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日復一日地逛吃、逛吃,楊言本來也想陪著紀然她們一起出門玩,但是被紀然義正嚴詞地留在了客棧中復習。
雖然紀然已經(jīng)知道了楊言什么都知道這件事,但是,為了不讓白夢瑩懷疑,以及不讓楊言給白夢瑩留下一個恃才傲物的印象,紀然還是決定為楊言好,讓他留在客棧乖乖看書。
楊言不知道紀然已經(jīng)知道他知道了的事情,沒辦法,只能留在客棧中睡覺。等實在睡不進去了,就拿著書本看上一看,倒是也能看快進入夢鄉(xiāng)。
日子很快就到了春闈舉行的時候。
在這前夜,白夢瑩就已經(jīng)悄悄回到了宮中,楊言也終于獲得了與紀然同床共枕的機會。
然而,想法很美好,紀然卻萬般不愿跟楊言一起睡,生怕他誤了春闈。
紀然替楊言準備好筆墨等物品后,安慰地親了親楊言,說道:“你啊,今天就好好睡覺,別想那么多?!?p> 楊言一把拉住紀然的袖子,說道:“娘子,你怎么能這么心狠?。俊?p> “這怎么能是心狠呢?”紀然想把自己的袖子從楊言手里拯救出來,說道,“你是讀書人,明天就要考試了,腦子里還想那么多彎彎繞繞?”
楊言不依,徑直把紀然拉到懷中,說道:“娘子不肯與我宿在一處,那便是對我有意見。娘子對我有意見,那我便不能好好睡覺?!?p> 紀然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楊言,說道:“我親愛的相公,您心里想著什么,我的心里門兒清呢?!?p> “既然如此——”楊言眨了眨眼,看向紀然。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紀然趁楊言不備,跳下地來,朝楊言扮了個鬼臉,“等你高中狀元再說!”
說完,跑到門邊,門一關(guān),了事!
徒留楊言看著關(guān)上的大門,失笑。
春闈就這么稀松平常地過去了。
放榜也就那么稀松平常地過去了。
楊言不出意料地出現(xiàn)在了榜單上,順理成章地進入了殿試。
殿試甚是枯燥乏味,陸成瑾這個皇帝還是請翰林院的人代為出題后,自己過目背下來的。所以,在策論問答之時,陸成瑾就像個提線木偶一般,比應試的人還要木訥。
殿試之后,陸成瑾把楊言給留了下來。
可以說,從楊言走上正殿那時候起,陸成瑾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了楊言的身上。
陸成瑾驚悚地回想起白夢瑩前一晚跟他說的話。
前夜。
“成瑾,你可還記得楊言?”白夢瑩問。
陸成瑾饜足地撩著白夢瑩的發(fā)絲,不以為然地答道:“當然還記得。好像,是你的好姐妹紀然的……夫君吧?”
“說什么呢?”白夢瑩戳了一下陸成瑾的胸口,“我家然然還沒成親呢,你瞎說什么呢。”
“行行行,是我瞎說?!标懗设c頭如搗蒜,“楊言怎么了?”
“你看了殿試名單沒有?”白夢瑩的眉頭已經(jīng)幾不可聞地皺了起來。
陸成瑾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在思考著自己應該說是“看了”還是“沒看”。
白夢瑩一看陸成瑾這猶猶豫豫的模樣,便知陸成瑾肯定又沒看,便說道:“好了,別想了。我知道你沒看?!?p> “嘿嘿,還是瑩瑩你懂我?!标懗设Φ檬中奶?,“反正明天翰林院的人在,再加上手上還有名單,也不需要我事先看看吧?”
白夢瑩嘆了口氣,說道:“算了,這事兒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反正你心里有數(shù),我也不在這點事情上管你?!?p> 白夢瑩說著,在陸成瑾的懷中轉(zhuǎn)了個身,把手從被子里抽了出來,說道:“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個楊言?!?p> “楊言怎么了?”陸成瑾微微瞇著眼,回想起自己第二次見到楊言時的場景,“他倒是跟我第一次見到他時,沒什么變化。當然,我說的不是容貌,而是性子?!?p> “他確實沒變,容貌也比當初小時候那樣子俊逸了許多?!卑讐衄撜f道,“之前,他是鄉(xiāng)試榜首之事,你可知曉?”
“鄉(xiāng)試榜首?”陸成瑾雖是問句,但語氣中卻沒有多少疑惑,“鄉(xiāng)試榜首雖然不及會試及殿試榜首分量來得重,但是,能拿鄉(xiāng)試榜首,也是不容易的。聽瑩瑩的口氣,是楊言這次會試也拿了個不小的名次?”
“自然。”白夢瑩說道,“他這次,是會試榜首。”
“哦?看來,這楊言還真有點真才實學。”陸成瑾說道。
“小時候,我跟然然還有楊言都在一個學堂里念書。楊言他年紀雖小,但是論起讀書的本事,比起我們這些大孩子,還真是毫不遜色。在各種考試中,我們竟是沒有一個人能考過他的?!卑讐衄撔÷暤卮蛄寺暫乔?,繼續(xù)說道,“我當時就覺得,楊言如果考試、從政,一定是一路順風順水的,沒想到,果真如此。”
“瑩瑩這么一說,我倒是有些后悔自己沒有好好準備殿試選題了?!标懗设吐曅α诵?,“從瑩瑩的話來看,這楊言是個人才啊。如果能用在對的地方,那我豈不是又能輕松不少?”
“你啊,在我面前可還是少說些這樣的話吧,這里又沒有別的宮人?!卑讐衄撪恋溃安贿^,你說的倒也有道理。如果他身子正、一心為民,那的確會是個好官。既然是好官,那自然能處理好職責所在之事,那你能輕松一些,也是自然。只是,楊言他向來有些恃才傲物,我有些擔心……”
“擔心什么?”陸成瑾笑道,“擔心我拿捏不住他?”
白夢瑩點點頭:“是的。這次咱們突然到海晏樓去,你一跟蓮心說話,懂的人,自然也就明白了你的身份。我看柳若何那反應倒是正常?!?p> “這話不對啊,瑩瑩。你這是偏私。”陸成瑾刮了刮白夢瑩的鼻尖,“你那好姐妹的反應也不正常好不好?”
“我這兒可還真不是偏私。”白夢瑩這話多少有些昧著良心替紀然開脫了,“我那好姐妹,向來就是個腦子轉(zhuǎn)得比別人慢上半拍的。加上她又愛吃,當時桌上那些珍饈就足夠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了,哪里還能注意得到你?倒是楊言。楊言他自小就聰慧,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你跟蓮心說話那會兒,他已經(jīng)知道你的身份了??墒悄憧此?,可有半分將你這位皇帝放在眼里?”
“這倒是。”陸成瑾說道,“不過,他后來解釋得倒是不錯,聽得我心甚慰?,摤?,你想說的,我大致也了解。只是,我想著這點問題,其實并不嚴重。”
“怎么說?”白夢瑩問道。
“他把不把我放在眼里,其實不是什么大事。古來多諫臣,那些諫臣,不也是沒有把皇帝放在眼里的嗎?而且,我看楊言與那些個死腦筋的諫臣還不一樣。他看著腦子頗為好用,可比那些只會用教條來訓導人的諫臣要好太多了?!标懗设寻讐衄摀г趹牙铮f道,“如果讓楊言做官,他定是能作出一番事業(yè)的。只要他不想著謀反,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去吧?!?p> “你啊,明明讀的是儒家經(jīng)典,怎么說起話來,跟老子那一派的那么像?無為而治,在你身上真是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卑讐衄摪琢岁懗设谎?。
怎奈屋子里太黑,陸成瑾也沒能看到這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