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思蒜所說，林小婉胡亂吃了一頓早餐后，就坐在便利店的窗子底下發(fā)起了呆。
店里開了空調(diào)，十分涼爽。但她看起來很熱，鬢角兩邊不斷有汗水淌下來。她一邊擦汗，一遍焦躁不安地沿著四周轉(zhuǎn)圈，似乎極度期待又極度恐懼著什么東西。
“小婉，你怎么了？”一直通過鏡子觀察她的王啟娥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了。
“媽，哦不不！”李小婉驚醒過來，“啟娥姐，原來是你，我還以為是我媽呢！”
“我有那么老嗎？”王啟娥十分不悅地甩了甩后腦勺上那根像拖把一樣的馬尾，沒好氣地說，“我才比你大兩歲而已?！?p> “對不起，啟娥姐，我媽呢？”
“去給學生補課了?！?p> “她要收補課費嗎？”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媽肚子里的蛔蟲?！?p> “你說的太惡心了，我舅舅呢？”
“你說江一博那個傻瓜嗎？和他那些同學在海灘度假呢！”
“我也要去?！绷中⊥裾f著就要往外走。
李思蒜連忙從后面的廚房跑了出來：“哎喲我的姑奶奶，求你不要再跟著他了。你若再這樣，他估計送都沒人要了?！?p> 林小婉說：“什么意思？他是我舅舅，我跟他在一起怎么啦？”
“別人都以為你跟他……是一對?！?p> “你什么時候變的這么在意別人的眼光了？”
李思蒜搬了一張椅子過來，一屁股坐在林小婉面前：“小婉，我這樣跟你說吧，江一博他馬上滿二十七歲了，比我還大兩歲，還是個處男。你不覺得這很有問題嗎？你不覺得你需要為此負責嗎？”
林小婉嘟著嘴對他翻了翻白眼：“我需要負什么責任？”
王啟娥走過來：“好了小婉，不要聽他廢話了，等你爸媽回來，我們一起去找一博。”
林小婉重新坐下來，這時隔壁傳來一陣喧鬧聲，她一個激靈站起來：“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
李思蒜對王啟娥使了個眼色，把林小婉一把推進里面的一間屋子：“進去里面呆著，我去看看。”
說完走出去，過了一會兒又走回來。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王啟娥問。
李思蒜說：“華仔他爸爸剛在老房子那邊找到了地瓜的尸體，就剩下一張毛皮，其他都被吃掉了，就問你怕不怕！”
“真的？”王啟娥緊張地朝林小婉那邊看了一眼，“看來她不是在演戲嚇唬我們?！?p> 李思蒜嘆了一口氣：“你說，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王啟娥說：“難不成也會把我們啃的尸骨無存？”
李思蒜被嚇的差點跳了起來：“給我閉上你這張烏鴉嘴，我打從娘胎出來，就沒有過一天有錢人的日子。我還想著我的十年之約，怎么能就這么掛掉呢？”
王啟娥說：“什么十年之約？”
“我十五歲的時候讓人算命，說我滿十年會迎來轉(zhuǎn)機，現(xiàn)在剛好十年，你說巧不巧？”
王啟娥問：“難不成你中彩票了？”
李思蒜搖了搖頭：“沒有?！?p> “切。”王啟娥輕蔑地切了一口，沒再理他了。
李思蒜湊過去，把頭和她挨到一塊兒，小聲說：“你說，我們真的會沒事嗎？”
“當然。”
“好吧，但愿如此?！?p> “你放心，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忘記你的，我會每到逢年過節(jié)……”
“喂喂喂！”李思蒜氣的嘴都歪了，“你在說什么，你馬上給我閉嘴！”
王啟娥用手捂住嘴偷笑起來。
江曉珊和她丈夫是在稍晚一點的時候回家的，林家明的臉色看起來很沉重，他似乎遇到了一些棘手的問題。
“小婉呢？”江曉珊問。
“哦，剛剛還在旁邊，這會跑到哪里去了？”李思蒜四處找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林小婉的身影，心里頓時緊張起來。
“她能去哪呢？”王啟娥問。
“我到隔壁去看看。”李思蒜說完快速走出去。
隔壁是一家修理電器的店面，門口站了很多人，不知道在議論什么。
李思蒜走過去，聽到人們正繪聲繪色地談論地瓜的死，還有一些在談論著其他死掉的狗，以及貓和牛。
修理店的老板姓張，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長的膀大腰圓，渾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勁。他的老婆姓陳，是從外地嫁過來的，二十多年了，還不太會講當?shù)氐姆窖浴?p> 老張將地瓜的狗皮清洗干凈了，用竹棍撐起來掛在自家門口等待風干。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做，要知道，這里冬天不是太冷，根本不需要用狗皮來保暖，何況地瓜的毛皮很短，起不到保暖作用。
他的女人正蹲著清理地面，她用一張紙擦了又擦，總算把地瓜殘留在地上的污痕給弄干凈了。
林小婉呆呆地站在旁邊看著，看地瓜被撐起來的毛皮。它的內(nèi)臟和肉全部不見了，連眼珠也不見了，就剩下兩個空空的洞。
一些蒼蠅飛過來，圍著被撐起來的狗皮“嗚嗚”叫著。
李思蒜過去拉了拉她的手：“你爸爸媽媽回來了，到處在找你，讓你跟我回去。”
林小婉一把將手從他手里拽出來：“才不要，我就要在這里看會兒?！?p> “這有什么好看的？”
“我昨天見過它，在老房子那邊。我見到它時，它已經(jīng)死了。那些黑色的幽靈啃掉了它的內(nèi)臟，它們太可怕了，還鉆進了我媽媽的耳朵?！?p> “什......什么？”李思蒜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沒有搞錯吧？”
“我睡覺時看到的?！?p> “那你為什么不說出來，不告訴她呢？”
林小婉說：“因為你們不肯相信我，我怕我說出來被你們說是假的，說是我發(fā)燒產(chǎn)生的幻覺?！?p> “好吧，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說，趕快回去吧！”李思蒜說著再次拽起林小婉的手，快速往家走去。
江曉珊見他倆回來了，在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招了招手：“小婉，過來，到樓上來，爸爸媽媽有話要對你說?！?p> “哦！”林小婉看了看江曉珊臉上的表情，忐忑不安地走過去。
走到二樓江曉珊和林家明的房間門口，林家明一把將門鎖擰開，走進去。
江曉珊和林小婉跟著走進去，在兩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林家明轉(zhuǎn)身用鑰匙打開一個衣柜，從衣柜里取出一個箱子，打開箱子，將一張照片取了出來。
照片上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她笑的很開心，長長的頭發(fā)，配上淺淺的梨渦，美的就像天使一樣。
林小婉看了看，說：“這是小麗，是我的雙胞胎妹妹。自從從她離開孤兒院后，我們就沒有再見過面，也沒有任何聯(lián)系?！?p> “我知道?！绷旨颐髡f，“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連唯一知道真相的孤兒院院長也不肯告訴我們實情?！?p> “是的?！绷中⊥顸c了點頭，“她被人領(lǐng)養(yǎng)后就失聯(lián)了，從來沒和我聯(lián)絡(luò)過?！?p> 林家明說：“我們一直都在幫你尋找她，想讓你們姊妹倆團聚?；侍觳回撚行娜?，她的行蹤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到了，正在想辦法聯(lián)系她，讓她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親姐姐?！?p> “好吧！”林小婉點了點頭，“我跟她會在什么時候見面呢？”
林家明說：“沒有這么快，但我會想辦法讓你們盡快見面。”
“好的，謝謝爸爸！”
“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绷旨颐髡f，“根據(jù)我們目前的了解，她好像不是很想見你。你要知道，時間和環(huán)境很容易改變一個人。”
“哦，我知道。”林小婉一聽，兩只手交叉著放在腹部上，有些局促不安起來。
江曉珊在她臉上親了親：“不要緊張好嗎，她是你的親姐妹，不會不跟你相認的?！?p> “你剛才去哪了？”林家明問。
“去看張叔家的狗了。”林小婉說，“地瓜被黑色幽靈吃掉了內(nèi)臟和肉，就剩下一張皮。張叔將那張皮風干，準備做一件狗皮外套?！?p> 她的話音剛落，樓下又沸騰起來。
“快看，這是我家的牛，也只剩下一張皮了！”一個女人哭喊起來，許多人上去安慰她。
林家明嘆了一口氣，說：“唉，為什么會這樣？”
“只希望不要搞到我們家頭上?！苯瓡陨赫f。
林小婉聽到這里，看了江曉珊一眼，又看了她的耳朵。她想起昨天夜里那些黑幽靈爬進她耳朵里的情景。
“但愿沒事?！绷旨颐髡f完，和江曉珊坐在沙發(fā)上看那張照片，兩個人的頭靠在了一起。
這時一只像螞蟻一樣的怪物從江曉珊耳朵里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鉆進了林家明的耳朵，就像傳播病毒一樣。
林家明繼續(xù)拿著手上的照片，對正在發(fā)生的一切毫無知覺。
林小婉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身慢吞吞地從樓梯口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