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心中有愧。
當(dāng)日溫伽身死，她雖不是主謀，但也是從犯。溫伽死狀凄慘，以至于她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如今沈問心忽然染疾，誰知不是溫伽的亡靈在作祟呢？
秋月見她愁眉不展，不由得忍耐著后腰的疼痛，上前奉茶道：“老太太，可是為了咱們大姑娘的事情發(fā)愁？”
老太太嘆了口氣，對她倒是說了幾句交心話。
她道：“問心這孩子，進府才這么些日子，就讓她遇上這么多事兒，你說，莫不是這孩子的氣運不好？”
秋月想了想道：“要不，請人看看？”
看樣子，老太太似乎有這個打算。倘若沈問心真的沒有氣運，那么現(xiàn)在放棄她還來得及。
只是，早在沈問心沒有進府之前，老太太便已請人算過。那位老先生是西州城內(nèi)有名的相士，當(dāng)初正是有他的指點，沈府的人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養(yǎng)在農(nóng)莊里的沈問心。
這種有本事的人，老太太向來信服。
依據(jù)沈東詞的記憶，相士給沈問心批過八字，說她：命格極貴，兒女雙全。
老太太將信將疑，畢竟沒有讓那位老先生親自摸過骨。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難免有些動搖。
“罷了，送我到佛堂去吧?！?p> 老太太心中拿定了主意，便不再談?wù)摯耸隆?p> 秋月攙著她，剛將她送到佛堂，忽地聽到門外傳來小丫鬟說話的聲音。
秋月先是看了看老太太的臉色，見她有些不滿，忙地賠笑道：“定是底下丫頭們不懂事，老太太，我出去看看吧？”
老太太點了點頭，打發(fā)她出去了。沒過多久，卻見秋月面帶猶豫的走了進來，稟報道：“老太太，剛才廊上來報，說是大門外來了個神漢，瘋瘋癲癲的，趕也趕不走?！?p> 這種小事，從來都是報告給管家的。老太太一言不發(fā)，顯然是秋月拿這種小事來煩擾她，讓她有些不滿。
秋月猜到她的心思，忙又解釋道：“那瘋子的嘴里還念叨著咱們府上的事……大姑娘的病，還有霞紅院里的怪事，都被他給說中了……”
秋月忐忑著，問道：“看門的問，是否要請進來看看？”
聞言，老天太手中的念珠一頓，轉(zhuǎn)過臉來看向了她。
這一眼里，有不滿，也有不耐。
她道：“現(xiàn)在什么阿貓阿狗都敢到我們府門前放肆了不成？”
秋月心中一凜，連忙下跪道：“請老太太恕罪！奴婢這就讓人把他趕走！”
老太太卻是收回目光，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秋月低頭縮肩的跪著倒退了出去，生怕再惹惱了她。
……
沈問心這一病，就病到了七月二十。
她躺床上不能動彈的這些日子里，整個沈府鬧了個天翻地覆。
她是在娟兒的口中知曉始末的。
先是霞紅院里庫房失竊，再是長命鎖一事。
長命鎖被掘出來，當(dāng)天夜里，就有婆子哭天嚎地的聲稱見到了翠鶯的冤魂。
這些捕風(fēng)捉影的東西，經(jīng)過王家兄弟的夸大，幾乎傳遍了整個西州城。
在審訊下，王家兄弟又供出娟兒行蹤詭異一事。結(jié)果令人沒想到的是，大張旗鼓去往水月庵的婆子，真的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一把長命鎖。
連累娟兒受了一回審，結(jié)果自然是什么都沒審出來。她那日老老實實待在府中，附近的仆役們都可以做證。
就連那水月庵的姑子也被叫了過來，幾個婆子輪番審問之下，都說不認識娟兒。
只對甄姨娘送去長命鎖一事供認不諱。
七月十五那天，有神漢在靖邊侯府的大門前鬧了一通。雖然趕人的門房一再呵斥他，讓他不要胡說，但圍觀的人還是不乏多嘴好事之輩。
一時間，清凈無比的靖邊侯府門前，竟成了菜市場。沒事就有閑漢在門口坐著，想看笑話。
七月十七那天，果然又有了笑話。
靖邊侯府的世子爺，因為付不起錢的緣故，被蘇紅院的人給趕了出來。
蘇紅院是西州城馬鞭巷子里的一處暗-娼，院主“柳娘子”頗有名氣，算是道上的魁-首。蘇東詞也是面子大，才能在她那里欠上幾個月的債。換做旁人，早就被她的兩個哥哥給剁成幾段扔洛水里頭喂魚了。
只是面子再大，也不能白吃白喝白*，柳娘子不便出面，她的兩個哥哥便站了出來。
他二人倒是不懼怕侯府的威勢，按照他們的說法，就是鬧到青天大老爺那里，他們也有說法。
暗-娼這種營生，往好聽了說，也可以叫養(yǎng)外室。
大昭律法并沒有明文規(guī)定說不準(zhǔn)養(yǎng)外室，算是默認了。
《大昭律》第七十四條明文規(guī)定，當(dāng)沒有嫡子或長子繼承家業(yè)的時候，若有私生子，認祖歸宗后也可獲得繼承權(quán)。
正因為如此，沈東詞才有繼承侯府的資格。
在從前，沈東詞便是外室養(yǎng)的。后面沈老侯爺出面，將他送到了一位朋友的膝下?lián)狃B(yǎng)。
沈東詞的母親最后因病去世，等不到沈東詞接她享福，二十多歲就沒了。
母親的早逝，正是沈東詞的心結(jié)。同時，也是他與侯府老太太的矛盾所在。
他懷疑母親的死與老太太有關(guān)。
柳娘子是朵解語花，能聽得進他的所有埋怨與猜疑，同時，還給予了他最多的溫柔。
可這些溫柔，都是在“錢”的基礎(chǔ)上展開的?，F(xiàn)在沈東詞拿不出錢，柳娘子自然不客氣起來。
被娼-館里的人追上門來要債，可不是件體面的事。
后宅中的女人幾乎都被氣得臉色鐵青。
然而當(dāng)司姨娘不得不打起精神去處理時，發(fā)現(xiàn)沈東詞居然不止欠一處的債，而是欠了十多處。
也不知是不是柳娘子帶的“好頭”，那些債主們一個個都登門來要債。
司姨娘看到那些票據(jù)后，只能說兩眼一黑，險些暈倒過去。
欠的金額實在太大了，莫說是她，便是老侯爺，只怕也要被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