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弄虛作假的事穿幫,兩人都是一夜未睡。早上天剛一亮,蘇炎就把黑妞換了回來。
黑妞后背的皮膚都磨破了,陸離給她上創(chuàng)傷藥。自從跟了謝長安著書、煉丹后,陸離像這種創(chuàng)傷藥是不缺的。陸離心想:“幸好黑妞皮糙肉厚,如果是個細皮嫩肉的,就不止是磨破皮這么簡單了?!倍纤幍倪^程中,兩人誰也沒覺得尷尬,黑妞沒把陸離當男人,陸離也沒把黑妞當女人。
黑妞被折磨了一夜,睏得要命,要回去睡覺,陸離便送她回去。等陸離回來,卻看見蘇炎躺在他的床上。
陸離正色地說道:“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呆在自己的房間里?!?p> “我的床上被他們弄得臟得要命,滿屋子都是腥臭味兒,我半刻都不愿意呆。”蘇炎抱怨道。
“你應(yīng)該慶幸你的人沒被他們弄臟??旎厝?!如果此事穿幫了,被弄臟的可就不止你的床被了?!?p> 蘇炎一聽有理,事有輕重,大局為先。于是不情愿地下了床,往床下鉆。
陸離瞟了眼她跪著哈腰向床下鉆的身姿說道:“怎么大白天的也鉆地道?”
“我來的時候就是從地道鉆過來的?!?p> 陸離一聽,這個地道沒白挖,利用率還真高!把蘇炎送走之后,陸離便到謝長安那兒幫忙去了。
到了晚上,黑妞依舊從地道鉆過去,把蘇炎換過來。陸離從謝長安那回來的時候,蘇炎已經(jīng)躺在他的床上了。
陸離洗了手臉,又洗了腳。這是要上床休息的前兆。
不管是陸離和白冰寒一起在床上的時候,還是陸離和蘇炎一起在床上的時候,都一直保持著一個習慣:那就是如果一個人躺下,那么另一個人必是坐著的,不能同時躺下。這就像是個沒有說出口,但心照不宣的約定一般。三人雖都是江湖兒女,沒那么多講究,但都隱隱地覺得:如果一男一女兩個人同時躺下,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了,就不妥了。至于為什么不妥,三人心里也不清楚,也沒細究過。
但陸離這段時間確實太累了,挖地道、挖溝埋樹葉,從地道里往外運土。幸虧有白冰寒幫他運土,他把土裝在麻袋里,再用繩子從地道里向外拉,很是費時費力。而讓白冰寒這樣仙女般的人物幫他干這種又臟又累的粗活,他覺得很愧疚,但他又沒辦法補償白冰寒,白冰寒不吃飯菜,只是偶爾吃一點水果,而水果,陸離在神月谷內(nèi)可沒辦法弄到。而這件事又不能跟蘇炎講。
蘇炎也知道陸離很累,她能看出他的疲憊,但她也很累,出外執(zhí)行任務(wù)本就不輕松,昨晚上又一夜沒睡,白天因為她的床是臟的,她愛干凈,也不能上床休息。所以她現(xiàn)在很需要美美地睡一覺。于是她把身子向里靠了靠,把自己的短刃放在了床的正中間,對陸離說:“你也躺上來休息吧,但這把短刃就是界限,你半夜不能過界,否則我就宰了你?!?p> 陸離雖不相信她真會宰了自己,但也沒有躺上去,而是坐床邊,盤膝打坐,練起功來。半夜,陸離睏意上來,也想躺下,見蘇炎在里面睡得正香,于是把那短刃拿開,放到桌子上。這短刃畢竟是金屬的,觸手冰涼,怪不舒服的;而且鋒利無比,萬一碰到身體哪塊兒,割個口子就不好了。他不想驚動蘇炎,輕輕地躺了下來。可他剛躺下,蘇炎一個翻身,把一支胳膊摟在他的脖頸上。陸離一動也不敢動,可更糟糕的事發(fā)現(xiàn)了,蘇炎的一條腿也盤在了陸離的身上。
陸離頓覺渾身發(fā)熱,暗叫一聲:不好!不帶這樣考驗人的!此時,決不能想男女之間的事,否則,無形之真精就會轉(zhuǎn)化為有形之精蟲,一日之功就沒了。但是,人,越是不想去想一件事,就越是偏會去想這件事;所以人要想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件事是很難的,尤其是少男少女不去思春這件事。但陸離有辦法,要想不去想一件事的方法,就是另外找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來想,而且不停地想,這樣就沒有機會,沒有時間去想那不想去想的事情了。注意:前面的不想為心,后面的不想為意,所謂心猿意馬就是這么回事兒,很難控制。
那么,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對陸離來說,當然是練功。他存神練氣,運轉(zhuǎn)河車,降龍伏虎,取坎填離,進陽退陰,往復不息。但他不敢睡著,清醒的時候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而睡著之后,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了。
這樣過了一夜,陸離雖未曾真睡,但卻精神飽滿,疲憊盡消。早上,蘇炎醒來,見自己的短刃在桌子上,也沒多問,收起來后,便去換黑妞了。
這樣過了一個月,每天晚上蘇炎都是和陸離同床共枕,之所以說共枕,是因為蘇炎的枕頭夠大,足夠兩個人枕了。而且,蘇炎幾乎每次都是摟著陸離,還把一條腿盤在陸離身上,有時甚至把頭枕在陸離肩上。陸離無奈之下,每晚都是整晚練功,他的功力也隨之突飛猛進。
接下來,黑妞懷孕了。蘇炎就當作是自己懷孕了,把門上的白布條換成了紅布條,從此晚上不接客了。
神月谷的孩子,都是只知母親是誰,不知父親是誰的。但黑妞的孩子,普遍被認為父親就是陸離。因為有人看見黑妞經(jīng)常往陸離房子里跑,而且還徹夜不歸。雖然這不太符合規(guī)定,但黑妞這樣的小角色,也沒人在意她。
陸離當然不知道自己被誤認為是黑妞肚子里孩子的父親。他還以為這回自己能清靜清靜了。晚上洗了頭,泡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休息,就聽見床底下有動靜,他知道肯定是蘇炎來了。蘇炎出來后,脫掉了沾了土的外衣,洗了手臉,又洗了腳。陸離一看,這是要上床的前兆,忙說:“不洗澡不許上床!”
“洗澡了,因為爬地道沾了土,所以才又洗一遍手臉,爬的時候頭發(fā)都包上了。”蘇炎嘴里說道,心里恨恨的,“這家伙竟然嫌棄我臟?!?p> 等蘇炎爬上了床,陸離才想起來問:“怎么還來我這睡呀?你那不是已經(jīng)安全了嗎?”
“還不是怪你!”
“這事兒怎么又怪我了?”
“這一個多月,習慣了有你在身邊,沒了你反而睡不踏實?!?p> “一個人睡幾天就習慣了。”
“干嗎要再去習慣?總之我一個人睡不著?!闭f著,躺了下來,一只手臂摟住了陸離,一條腿也盤了上來。
以前都是睡著了之后欺身上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清醒的時候就上來了,越來越?jīng)]教養(yǎng)了。陸離沒辦法,只好隨她。但有一件事,縈繞于心,陸離一直沒想到好的解決辦法。
陸離試著與蘇炎商量:“最近,你能不能再出一次任務(wù)?幫我找?guī)妆镜罆貋韱h!”
蘇炎說道:“你當任務(wù)是隨便想出就出的嗎?首先,馬上臘月了,大雪封山,外派的人員都會調(diào)回谷內(nèi),準備過年。這期間不會派人出去,因為雪地里容易留下腳印,暴露神月谷的行蹤。其次,每次出任務(wù)之前,都是由精情部做好調(diào)查,哪個門派出了哪位武學奇才,或是年輕一代中出現(xiàn)了哪些資質(zhì)極佳者,住在何處,實力如何,這些情報都打探清楚了,才會讓我們暗影部準備刺殺。所以每次都是暗影部與精情部聯(lián)合完成任務(wù),暗影部也不是我一個人出,我會帶幾個屬下共同完成刺殺任務(wù)?!?p> 蘇炎頓了頓接著說道:“不要以為刺殺很好玩,沒那么簡單的。不是我們是刺客,死的就一定是對方。上次去執(zhí)行任務(wù),就反而中了人家的圈套,我?guī)サ奈迕窒?,都死光了,只我一個人逃了回來。當然,主要原因是精情部打探的消息有誤,我估計,是對方故意散布的假消息。刺殺已經(jīng)進行了近兩年,中原各大派都警惕起來了。刺殺,真的很鍛煉人,所以我當初希望你進入暗影部,如果你能在暗影部鍛煉兩年,再去報個殺師之仇,易如反掌?!F(xiàn)在就不要進來了,現(xiàn)在的刺殺任務(wù)是越來越難做了,一不小心,反而被殺。”
陸離沒有想到會引來蘇炎的這一番話。大戰(zhàn)在即,雙方實力相差懸殊,中原各派聯(lián)合對付一個神月教,以有心對無心,可以說是開戰(zhàn)之前就勝負已分。所以陸離只想在開戰(zhàn)之前把蘇炎調(diào)離神月谷。
看來此法是不行了,陸離很沮喪,但又不能對蘇炎明說。他本想在開戰(zhàn)之前,將蘇炎點暈,然后,帶她離開神月谷。但他意識到開戰(zhàn)之時,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提前離開神月谷。
“等等吧,等過了冬,我就出去幫你找道書……”蘇炎迷迷糊糊地說著。
蘇炎睡得快,睡的香,果然在陸離身邊真?zhèn)€睡得踏實??申戨x就睡不著了。一是,蘇炎的身體柔軟地纏住他,就像個火爐一般,暖得他半邊身子熱乎乎的。二是,他有心事,他心底是希望神月谷的事早點兒結(jié)束的,自己就可以脫身去報師仇了。但另一方面,蘇炎怎么辦?大戰(zhàn)一起,不是戰(zhàn)死也會被戰(zhàn)后處死。據(jù)白冰寒說,神月教所有習武之人都要死,尤其是蘇炎,各派指名要殺她報仇,整個神月教誰存活的機率都比她大。不會武的村民們則會被集體遷往別處。
陸離的右手略微動了動,他想伸展一下,睡夢中的蘇炎頭頸略向上抬了抬,陸離的手臂輕易從她的脖頸下面穿了過去。蘇炎的頭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右手撫在她的腰處,而向上一抬,又能抱住她的后背或是香肩,觸手處均是柔若無骨、舒服至極。左手可以撫摸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和小臂,真是手若柔夷,膚如凝脂。
這分明是柔弱的青春少女的身子,哪里像是舞刀弄劍的女俠?真不知她渾身使不完的勁兒是從哪來的。尤其黑暗中看不到她英氣逼人的臉頰,無法把現(xiàn)在的她與白天狠厲的暗影大人聯(lián)想到一起。
陸離的右手在她后背微微一按,她就會向陸離靠得更緊一些;陸離覺得悶熱的時候,將她的香肩輕輕向外一展,她緊挨著陸離的身子就會向外松弛一些。躺在床上,依偎在自己身邊的蘇炎,如此小鳥依人般順從乖巧。這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嗎?陸離怎么忍心這樣的她被殺?
陸離不禁又想起了白冰寒。白冰寒的身子是不是也這樣柔軟呢?亦或是比這個更柔軟?以后有機會要把玩一下才知道……
陸離暗罵自己渾蛋,懷里抱一個,心里居然還想另一個。
這還怎么睡得著?
徹夜不眠與徹夜練功,陸離早已習慣了。
現(xiàn)在正是冬閑,他一如既往地每天出入洞府,幫助謝長安煉丹、繪畫。
大戰(zhàn)的日子,就在陸離的矛盾的心情中,一天一天地臨近了。
十二月十二日早上,蘇炎剛走,白冰寒就來了。
兩人梳理了一遍明天晚上進攻的詳細計劃。亥時由白冰寒帶領(lǐng)眾人開始根據(jù)陸離提供的地圖清除外圍的崗哨,然后進入谷內(nèi),清除谷內(nèi)村莊中的崗哨和居住在窯洞中的神月教弟子,最后攻擊洞府。通往洞府的地道入口有兩個,眾人會兵分兩路進入洞府,洞口的守衛(wèi)森嚴,陸離準備了兩枚神月令,分別是從蘇炎和謝長安那偷來的,反正這兩個人平素出入洞府也不用神月令,不會被發(fā)覺。有了這兩枚神月令,就可以大模大樣地靠近守衛(wèi),并乘其不備干掉守衛(wèi)。如果順利,大部隊就可以悄無聲息地一直進入到山腹中央的方圓七八十丈的大殿,在大殿中與神月教的弟子進行一場決戰(zhàn),徹底消滅神月教。
洞內(nèi)機關(guān)重重,陷阱無數(shù),但有陸離繪制的地圖在,都形同虛設(shè)。但有兩處機關(guān)需要陸離在大部隊進攻洞府的前一刻破壞掉。
通往中央大殿的兩條地道都約有一里長,是主通道。在主通道中間位置,也就是進入通道半里處,有一段狹窄處,只能容一人通過,在此狹窄處洞壁的側(cè)上方,有一塊圓球狀一人高巨石,被稱為“關(guān)門石”,如果里面的守衛(wèi)發(fā)現(xiàn)有外敵來攻,就會放下關(guān)門石,阻止外敵入侵。關(guān)門石一旦落下,就阻斷了內(nèi)外的通行,要想重新打通,要么就是沿著通道推動關(guān)門石,或者是打碎關(guān)門石,但面對萬斤巨石,估計哪種方法都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
過了主通道的中間狹窄處,再往里走,地道變得復雜起來,像蛛網(wǎng)一樣縱橫交錯。地道兩側(cè)有很多石室,是內(nèi)門弟子的住所。
陸離的任務(wù)就是在大部隊進入主通道前一刻到控制關(guān)門石的機關(guān)室,破壞啟動關(guān)門石的機關(guān),使神月教的弟子即使發(fā)現(xiàn)了有人來攻,也無法及時放下關(guān)門石。
兩人的任務(wù)都已明確,陸離又想起一件事來,問道:“我方一共來了多少人?”
“三百?!?p> “什么?”陸離驚到了,“我早就說過神月教的習武弟子有大約五百人,五——百——人?!?p> “那又怎么啦?”
“怎么了。兵法有云,兩倍而攻之,十倍而圍之。中原那么多門派,起碼得派個一千來人?。 ?p>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這是江湖廝殺,你以為是行軍打仗嗎?”
“不是行軍打仗嗎?”
“你知道這次行動的目標嗎?”
“……”
“是不折損一人而全殲神月教?!?p> “那就更應(yīng)該多派人來呀!”
“來的不是精英,就是來送死?!?p> “那就多派精英來呀!”
“你以為精英是過江之鯽嗎?一個數(shù)百人的大派,能派出一、二十個精英就不錯了。還有許多門派是一脈單承,像我這樣,只有一師一徒。而且,會有幾個門派肯把派中所有的精英弟子都派出來呢?——所以,能湊到三百人,已經(jīng)很不錯了。再說,都現(xiàn)在這個時候了,想增加人手也來不及了。”
“是不是總共有多少人你不清楚啊,你只看到了三百人?!?p> “不瞞你說,我就是前線總指揮,共有多少人我怎會不清楚?”
“這么大的計劃,準備了這么長的時間,唉!”陸離本來以為必勝的戰(zhàn)役,突然感覺渺茫起來。
“正因為派不出那么多人來,所以才精心籌劃了這么久,所以才派你來當細作,做到知己知彼?!愕淖饔煤艽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