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山寨,一夜之間,二百多人被屠,是件大事。本來山寨在深山里,是沒那么快被發(fā)現(xiàn)的,但恰巧第二天,就有人來到了山寨,給寨主孫義送納妾的賀禮。
人,都有三、兩個至交好友。陰險、狡詐的孫義也不例外,他也有三個趣味相投的至交,分別是劉賀、張愷、韓琦,這三人與孫義合稱“江淮四友”,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氣。
本來納妾算不上大事,不會有多少人到山寨來慶賀,但他的三位至交卻全都趕來送賀禮。其中劉賀、韓琦兩人當(dāng)天趕到,晚上與山寨眾人一起喝喜酒之時,被李凡一并斬殺。另一人張愷,因途中有事耽擱,第二天才趕到長青山寨,也因此躲過一劫。
張愷趕到長青山寨后,見滿地的尸體,血染的廳堂,驚駭不已,馬上轉(zhuǎn)身下山,向武林盟主報告此事,并要求盡快破案,緝拿真兇。
原武林盟主歐陽禪,因年事已高,已經(jīng)引退江湖,并推薦丐幫幫主龍嘯天為下一任武林盟主。他之所以推薦龍嘯天,一是因為龍嘯天武功確實高,能鎮(zhèn)得住場子;二是龍嘯天的武功曾得到過陸離的指點,和陸離沾邊兒的人,上邊兒應(yīng)該沒意見。而且,既然和陸離沾上了邊兒,就相當(dāng)于有了強大的后盾,將來萬一發(fā)生什么大事,也有人兜著,沒有問題。
龍嘯天原本是準(zhǔn)備攢夠了錢,再建一個盤龍山莊的。但是后來一想,只建一個山莊,格局太小了,一個山莊能養(yǎng)幾個人?他現(xiàn)在是丐幫幫主,手下弟子上萬。試問,哪個山莊能養(yǎng)活上萬人?而他的弟子都是散養(yǎng)的,要飯的嗎!不用自己提供糧食,有城鎮(zhèn)的地方就有他的丐幫弟子,甚至農(nóng)村都有他的弟子。
于是,他先在洛陽城外的一處莊園里建立丐幫總舵,接下來,又在其它各大城鎮(zhèn)建立分舵,他要讓他的弟子遍布天下!
現(xiàn)在他是武林盟主,利用遍布天下的手下弟子們打探消息,傳遞情報,真是方便之極。他認(rèn)為:武林盟主這個位置,非我莫屬!
張愷找到離長青山寨最近的丐幫在弋陽的分舵匯報了案情,弋陽分舵的長老不敢怠慢,立刻派遣弟子奔赴長青寨,保護(hù)現(xiàn)場,追查蛛絲馬跡。同時飛鴿傳書給身在洛陽的幫主龍嘯天。
上任沒多久,武林界就發(fā)生這么大的命案,龍嘯天接到報案后,頭也有點兒大,他不敢輕視,火速趕往長青寨。
當(dāng)天晚上,他到達(dá)長青寨的議事大廳后,剛想問問案情調(diào)查的怎么樣了,就見一名丐幫弟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進(jìn)來。
“報——,幫主,發(fā)現(xiàn)一名活口!”
有活口!龍嘯天心中一喜,他最初接到的報案是:全寨上下二百多口全部被殺,一個活口都沒留!既然有活口,那么案情馬上就應(yīng)該水落石出了。但他卻先沒管這些。
“叫我盟主!”他糾正道,接著又煞有介事地解釋了一下,“這里不是幫內(nèi),注意稱呼!”其實他是覺得幫主沒有盟主官大。
那名弟子立刻答道:“是,盟主!”
“帶——活口!不是,帶——人證!”第一次審案,沒經(jīng)驗?。∮行﹣G人了。
一會兒,一位妙齡少女被帶到。
“張愷何在?”
“草民在!”張愷忙出列,他見龍嘯天官架十足,也忙調(diào)整了自稱。
“你可認(rèn)得她?”
張愷看了看旁邊的美貌少女,“不認(rèn)識,但看裝束,應(yīng)該是我兄弟孫義剛納的小妾。”
龍嘯天一拍驚堂木,卻發(fā)現(xiàn)不是木頭。由于時間倉促,屬下弟子沒找到合適的木頭,所以拿了半塊兒磚頭充當(dāng)。
也行吧!將就著用!
龍嘯天一拍磚頭,“犯罪嫌疑人小妾,還不把你是如何犯下這滔天罪行的,從實招來!”審查兇殺案的第一條,就是把所有相關(guān)人等都假設(shè)為兇手。
張愷是真兇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如果他是真兇,不急著報案,等過一段時間,尸體腐爛,或者干脆放把火燒毀尸體,案情就無從查起了。而小妾的可能性雖不大,卻也有。
“我不是犯罪嫌疑人,也不叫小妾?!鄙倥疇庌q道。
“那把你的姓名、性別、芳齡、出身、哪里人氏,一一道來!”
“民女唐蜜,性別,女……等等大人,這性別,還用說嗎?是不是可以省略?。俊?p> 龍嘯天一想,對??!這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東西,確實可能省略。自己還是審案沒經(jīng)驗??!
“好!可以省略!繼續(xù)!”
“民女唐蜜,今年一十六歲,我家世代為農(nóng),我家就在山下的唐家村?!?p> “既然你說你不是嫌疑人,那么就把你所知、所見,一五一十從頭細(xì)細(xì)講來?!?p> “是!昨晚我和夫君入了洞房,但還沒等夫君來掀我的紅蓋頭,就聽見一個男孩的聲音……”
“什么男孩?什么聲音?”
“大約八、九歲男孩兒的聲音,問孫義:‘你是長青寨寨主孫義嗎?’孫義答道:‘正是本寨主?!泻赫f道:‘我來鬧洞房了!’孫義說:‘鬧什么洞房,回家找你娘吃奶去!’男孩兒生氣,不肯走,說道:‘人家鬧洞房都給賞錢的。’孫義說:‘賞錢沒有,只有拳頭,你再不走,信不信我打你一頓?’說著向男孩兒走去。男孩兒氣極,從背上拔出一把木劍……”
“木劍?”龍嘯天一愣。
“沒錯,是木劍。孫義怒道:‘你竟敢?guī)雌髑皝?,難道要行刺本寨主嗎?’說著,拔出一把鋼刀,向男孩當(dāng)頭劈下……”
“然后呢?”龍嘯天不由得為男孩兒捏了一把汗。
“然后很奇怪,我明明看見是孫義刀劈男孩兒,但倒下的卻是孫義。我見我夫君孫義倒在血泊之中,便嚇暈了過去,直到你們的人來把我叫醒。”
“等等,你一開始說你夫君還沒掀開你的紅蓋頭,那你是怎么看到的呢?”
“我好奇??!就偷偷地掀開了一角,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嗎?”
“嗯——,看了好幾眼?!?p> “你是說一位八歲的吃奶男孩兒,用把木劍殺了武功高手孫義?”
“我沒說吃奶,是孫義說的。我也沒看到男孩用木劍砍,我只看到孫義用刀砍男孩兒,然后孫義就倒地了,然后我就暈過去了?!?p> 龍嘯天沉吟了一會兒,感覺還是沒什么頭緒??!
“去查男孩兒,八、九歲的男孩兒!”
手下弟子有些遲疑,“這……人太多了吧!大海撈針哪!”
“木劍!對!木劍!”龍嘯天又問唐蜜,“對木劍,你還有些印象嗎?”
“就是一個玩具,小孩兒玩的那種?!?p> “說具體點兒!”
“我只瞟了一眼,具體的說不出來?。 ?p> “那個男孩兒呢?有什么特點?”
“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有鼻子有眼的,還有,四肢也健全?!?p> “廢話!”龍嘯天不知為什么,有些惱火,“把她帶下去,先關(guān)起來!”
“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請一定要相信我??!”
龍嘯天沒理她,心說:我也沒說不相信你呀!就是覺得有些窩火。
男孩兒,很可能是高手偽裝的。江湖上有縮骨術(shù),還有人修煉返老還童的功法,這些都可以實現(xiàn)這樣的偽裝。但這樣的高手,怎么查?
這時,又有弟子來稟報,說尸體已經(jīng)清點好了,一共是二百零六具,問龍嘯天要不要親自過去看看。
當(dāng)然要去!龍嘯天隨弟子來到停放尸體的院子,院子里燈火通明,地上整齊排列著一具具尸體。
負(fù)責(zé)檢驗尸體的丐幫弋陽分舵長老過來說道:“寨主孫義胸前從左肩到右肋的傷口極深,疑是刀劈斧砍所至。而其他人等,則均是被用劍高手的劍氣所殺。所以,兇手應(yīng)該是兩人;一個力大勁猛,使用大刀或是長斧;另一個是內(nèi)家用劍高手。”
孫義竟是被刀斧劈砍而死,那么就與男孩兒的木劍無關(guān)了,男孩兒及其木劍,應(yīng)該只是障眼法。說不定那個唐蜜就是為了障眼法而特意留下來的活口。而用劍的高手,這就多了……
龍嘯天正在沉思,又一名丐幫弟子跑過來附在他耳邊說道:“盟主,發(fā)現(xiàn)一件怪事,也許這件怪事,就是破案的關(guān)鍵?!?p> 龍嘯天精神一振,“快說!”
那名弟子接著說道:“山寨里養(yǎng)有馬、豬、雞,還有幾只狗,我仔細(xì)查看了一下,雞和狗都被殺光了,但馬和豬,卻全都是好好的,連一點兒傷都沒有?!?p> “嗯?”龍嘯天一想,這確實古怪!兇手殺狗還可以理解,因為狗見到陌生人會叫,殺狗不奇怪,但殺雞……
“這附近山上有沒有猴?”
“好像沒有!”
龍嘯天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偏了,想偏了,收回來!
“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徹查了,”龍嘯天拍著這名弟子的肩膀說道,“只要找到了殺雞殺狗的原因,或者找到了不殺馬不殺豬的原因,那么就找到了破案的線索了。去吧!”
那名弟子被委以重任,熱血沸騰,情緒高漲,立刻腰身一挺,“是!定不負(fù)盟主重望!”
……
太乙山玄真洞,謝長安的煉丹房里,陸離正在煉制金元丹。丹藥馬上就要出爐了,這也是他第一次煉制的金元丹。
這時,丹爐周圍有金光環(huán)繞,香氣在丹房內(nèi)彌散開來……
旁邊的謝長安手捋胡須笑道:“很好,第一次便成功了,沒有浪費藥材?!?p> 陸離也笑道:“是神醫(yī)指點的好!”
一爐丹共七顆,陸離留了四顆,送了謝長安三顆做為指導(dǎo)煉丹的謝禮。謝長安推托不過便收了下來。
這時,黃源真人進(jìn)來,說了一句,“你養(yǎng)兒子可以,但你不能放任兒子濫殺無辜!”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陸離愣了一下,這說的是我吧!只有我有兒子,謝長安可沒兒子。難道是說,我兒子殺人了?
陸離來到了鹿鳴山莊,見老大一個人悶坐在他自己房間里,便走了進(jìn)去。
老大的罰跪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但他仍然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陸離說道:“怎么回事?說說吧!”
雖然母親說過,這次的游戲內(nèi)容不要對父親講,但他覺得這次不像是游戲,于是他便一五一十地把游戲經(jīng)過說了一遍。
母子三人經(jīng)常做游戲,陸離是知道的,他也沒管,無非是南山打只虎,北山捉頭熊;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這次性質(zhì)不同,觸及底線了。
陸離說道:“殺人,也不是不可以。比如,你為母報仇,殺了孫義,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你二弟,殺了那么多無辜之人,就不應(yīng)該。畢竟,你母親的仇人,只有孫義一個,殺了孫義,足矣!”
過了一會兒,兄弟二人雙雙跪在了房間里。老二是被陸離懲罰跪地思過,老大則是陪著弟弟跪著。
此時,在龐飛雁的房間里,陸離看著龐飛雁。
龐飛雁被看得心慌,鼓起勇氣怒道:“你不肯替我報仇,難道我養(yǎng)兒子為我自己報仇還不行嗎?你當(dāng)初若肯為我報仇,我何苦辛辛苦苦地籌劃十年,也讓那個孫義也多逍遙快活了十年!”
“我沒說不讓你報仇,”陸離平靜地說道,“我只想問你,你把老二搞得殺業(yè)累累,你對得起老二嗎?”
其實龐飛雁頭腦冷靜下來之后,也有點心虛,有必要殺那么多人嗎?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她問道。
“讓他們兩個出去歷練吧!消災(zāi)化難!如果能承受得住,就活;承受不住,就以命抵命!”其實陸離想說:留在你身邊,都讓你給帶壞了。但他想了想,終究沒說。
“如果能抵,就拿我的命來抵吧!”龐飛雁都要哭了,她也沒想到這么嚴(yán)重。
“你以為你的殺業(yè)會少嗎?”陸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