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變遷，寒來曙往，寒城上已不再只有堅冰，它還有樹，有鳥，還有那埋在堅冰下、葬在大山里的皮上的那粒細(xì)胞。
鳥兒一天天的多了起來，樹也高聳云天、根深葉茂。冰的寒冷已不能浸其根須，它的根須卻破碎了冰的堅固。
冰在某一天突然裂出了縫，然后，一天天，一日日，縫隙越來越大，越來越多。泥土里的根須順著縫隙從冰面下鉆了出來。根須帶上了許多泥土。裂隙越來越大，泥土越來越多，土地的面積也越來越大。
第一顆草生長了出來，第一顆花吐出了花蕾，之后，越來越多的草，越來越多的花，鋪天蓋地地出現(xiàn)在了這新的土地上。這些花、這些草它們的根須也粗壯著、漫延著，他們扎入堅冰，深入裂隙，進(jìn)入土地。
冰的縫隙更大了?；ú輼淠驹谏L，它也在生長著。但縫隙的生長，卻是冰的死亡。冰的死亡就是寒城的復(fù)蘇，是孟回程那僅存細(xì)胞的更大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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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那粒細(xì)胞的意識更強了。那坐著的男女已經(jīng)有了清晰的面容、身姿、服飾。那是一個帥男一個靚女，他們并排坐著。下面是青青的草，艷麗的花。上面是潔白的云，藍(lán)藍(lán)的天。遠(yuǎn)處是高高的山，挺拔的松。近處是靜靜的河，翠翠的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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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的縫隙在漫延著，泥土也隨之而至，花草便漫天地生長。某一天，冰的縫隙延伸到了山頂上，冰下的泥土溢出，外面的種子飛來。沒過多久，一顆草發(fā)了芽，扎下根。
柔軟的根須向下生長著，仿佛刺中了皮，刺痛了細(xì)胞。細(xì)胞意識中的畫面一顫，漸漸豐滿了起來，凹凸了起來，立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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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中，草動了，花香了，云涌了，天闊了，蟲鳴了，鳥叫了。柳拂翠柏，河繞山梁，虎嘯山林，魚躍澗泉。
男孩和女孩也動了起來。有時，他們漫步河堤，有時，他們仰臥草地，有時，他們手牽著手，有時，他們膝挨著膝，有時，他們對飲，有時，他們共舞。有時，他們靜靜坐著，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有時，他們互相嬉鬧，你追著我，我逐著你，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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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xì)胞激動了起來、活躍了起來。它開始跳動，開始旋轉(zhuǎn)。意識也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它跳動得、旋轉(zhuǎn)得也越來越猛烈、越來越快。
“我是什么？我來自于哪里？這些畫面是什么？”意識雖恢復(fù)了許多，但細(xì)胞仍然懵懂。
出于一種本能，也有那無由的召喚，更為了它那茫然中的疑問，細(xì)胞加快了跳躍和旋轉(zhuǎn)的速度，而它所擁有的意識也如卷起的風(fēng)暴，且隨著這跳躍和旋轉(zhuǎn)的極劇，而逆變?yōu)橐粋€意識的漩渦，然后，爆裂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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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盡的意識如細(xì)碎的雪花一般，在飄蕩振動之中，漸漸地排列整齊，展現(xiàn)出一個個畫面，并立體了起來，形成了一個有聲有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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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名，李軍，總分650分?！币粋€不算寬敞的屋內(nèi)，數(shù)十個少男少女一排排地坐在二尺高的木椅上，前邊的三尺高桌上正擺著一張張的紙卷，在他們的前方，正對著他們，正有一個性感的熟女拿著一張紙單，大聲地宣讀著。
她的聲音很響亮，但表情卻很痛苦，仿佛，讀出這個成績和名次，對她來說，是一種巨大的損失、無盡的煎熬。
“嘩~！”整個屋內(nèi)沸騰了，所有的少男少女都發(fā)出了唏噓與震驚之聲。
他們沒有羨慕與恭賀，有的只是不解和惋惜，有大呼小叫的，有長吁短嘆的，有竊竊私語的，有眉頭緊皺的，有埋頭哭泣的，有放聲悲嚎的。
只有一個聲音夾雜在其中，興奮而愉悅，不合而突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李老二也有這一天?。∥依罾隙灿羞@一天??！原本以為，我注定了要在這里當(dāng)一個千年的老二，不想啊，我也能咸魚翻身，終于得到了這個第一?。⊥垡?！哇耶！哇耶！老天終于開眼了??！開眼了??！開眼了啊啊??！”
發(fā)出這個聲音的人手舞足蹈著，可以看出，他是真的高興壞了，咸魚翻身之態(tài)盡顯，否極泰來之意盡露，發(fā)出的不是奮進(jìn)躍升后的正能量，而是小人得志后的陰暗面。
這個不是一個好榜樣。
但他是發(fā)乎情、出于心，真的是真情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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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消停點！”性感熟女瞪著眼，呵斥著他。
“你嘚瑟啥？”眾少男少女也紛紛地對這個排名第一的人指責(zé)著，表達(dá)著不滿。
這不是一個排名第一的人應(yīng)得的待遇。
這很明顯，這是一個師者與眾多弟子在共處一室，而此時，這個師者正在宣布眾弟子的比賽成績。
學(xué)生，以學(xué)習(xí)為第一要務(wù)，排名第一，自當(dāng)?shù)玫綆熣叩陌?，同門的敬佩。
可這個排名第一的弟子竟然在得到了第一之后，只不過是表達(dá)了一下自己的愉悅，卻遭到了老師與同學(xué)的步調(diào)一致的不滿。
真是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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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難得的一次第一嘛，牛一下還不行了？”排名第一的李老二縮了一下脖，不敢再囂張，小聲地嘀咕了一下。
他竟也真的認(rèn)為自己不應(yīng)該因為這個第一而如此高調(diào)了。
“唉！是老師虧了你了?？磻T了回程的完美表現(xiàn)，便忽略了你的優(yōu)秀。只是可惜了，這次，沒有了回程的700分了?！笔炫蠋焽@了一句：“650分的成績，已經(jīng)足可以笑傲群雄了。但失去了一個700分的滿分而得到了你這個650的高分，真的讓我高興不起來啊。”
她鼓勵了一下李軍，也表達(dá)了自己的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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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孟回程到底得了多少分?。俊崩钴娖谂蔚?，“我其實是知道的，自己的第一并不是自己成績的提升而帶來的，它是孟回程的退步或退出而帶來的，所以很想知道孟回程到底從慣常的700分滿分退到了什么程度。”
“他這次是0分。”熟女老師搖了搖頭，悲痛地說道。
“0分？怎么會是0分？就是抓一只蟲子過來，用爪子爬，也能爬出百八十分啊，怎么的會有0分？難道，他根本就沒有參加考試？”李軍高聲道。
考而不得與不考是兩個性質(zhì)的事，他更希望孟回程得到的是649、648、647、646、645，等等，這樣，從實際的水平上，他就是真的第一了。但如果是孟回程棄權(quán)了、沒有參加比賽，那么，他的實力倒底是不是第一，就很難衡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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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參加了考試的。但他并沒能做答。在考試的時候，他的頭痛病犯了，根本不能思考，便有了這個結(jié)果?！笔炫蠋熣f出了孟回程0分的原因。
“他是怎么的了？從高一到高二，數(shù)十次的大考小考，就連平時的測驗，他都是沒有丟過一分的啊，出了名的滿分王，怎么的虎了吧的就有了這個怪?。坎荒軇幽X，那不就是廢了？”李軍沒有落井下石，反而為這個之前一直排在他前面的同窗惋惜著。
“他已經(jīng)失眠了好長時間了，上百天熬下來，還能活著都算是奇跡了，哪還能再思考了?！币粋€男學(xué)生說道。
“這顆耀眼的星辰就這么的滑落了？”一個女學(xué)生眼角溢出了淚，傷心地說道。
“積重難返，恐怕，誰也拯救不了他了。”那個男學(xué)生哀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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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俊笔炫蠋熥搅撕笈诺囊粋€大男生的側(cè)旁，溫柔地詢問道。
“老師，對不起了，回程辜負(fù)了你?！痹瓉?，這個大男生就是大家在談?wù)摰拿匣爻蹋麤]有痛苦，卻向一直以他為驕傲、對他充滿期望的他的老師表達(dá)了謙意。
“回程也辜負(fù)了大家了?！彼玖似饋恚蛑嗟耐瑢W(xué)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是知道自己的病因的，但他無法回答他的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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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的這個傻哥哥戀愛了，但滔滔愛意涌出了，卻被無情地?fù)趸亓?，他的心神被沖擊得稀零碎了，失魂落魄后，便如此了。”坐在孟回程后面的一個男生咬著牙說道。
他沒有流淚，但他的痛苦和憤怒溢于言表。他與他的前桌關(guān)系很鐵，清楚著孟回程的過往，怒其不爭，痛其不幸，卻不是那劑能醫(yī)了孟回程重癥的良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好友墮落。
“傻小子，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梅，你別鉆牛角尖了，走出來吧?！笔炫蠋熍跗鹆嗣匣爻痰哪?，柔聲地勸道。
“回程，我膚白貌美大長腿，典型的白富美，校花級的人物，別人不稀罕你，我稀罕你，你快點移情別戀吧，把你的滔滔愛意沖我來吧，我一定還你以雙倍，不，百倍的激情?！泵匣爻糖白赖囊粋€美少女轉(zhuǎn)過身，以火熱的眼神看著孟回程，大有要把孟回程吞下的意思。
一直以來，孟回程都如老僧入定，萬花叢中過，色心不留痕，大家都以為他不會動了春心的。可不曾想，他竟也會戀愛。所以，這個美少女認(rèn)為孟回程也不是一個無縫的雞蛋，便當(dāng)起了蒼蠅，開始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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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我雖不如星慧那般的白富美，但我很性感火辣，如與我戀愛，我能讓你爽死?！弊谧钋芭诺囊粋€辣妹子直接地站起來喊道，沒羞沒臊的，但卻極其的真誠。
“還有我。如果可以，我現(xiàn)在就踢了輝宇這個熊蛋玩藝，投入你的懷抱。”坐在最后排的一個苗條女子一邊說著一邊踹了她的同桌一腳，邁步要奔向孟回程。
“我也很仰慕你的，很想能拉著你的手跟你一起走的。”一個大眼睛的女生紅著臉說道。
“我們也都是可以的。”很多女學(xué)生都舉起了手，表示可以作孟回程的芳草。
她們雖都知道，她們根本就不是孟回程的菜，但也想通過這種表態(tài)，告訴孟回程，不要在那個不識貨的歪脖子樹上吊死，他有無數(shù)的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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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了?！泵匣爻逃窒虼蠹揖狭艘还?p> 別人的情他承了，但就象他對他的所愛的付出一樣，這都不是相愛，而是一廂情愿的愛，他的所愛給不了他對等的愛，他也給不了這些關(guān)心愛護(hù)他的人對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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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我請下假，先走了。”眾女生的紛亂示愛弱化了現(xiàn)場的傷情，也偏離了先前的主題，但此時，孟回程的同桌卻掩著面，逃離式地離開了教室。
她是一個美麗得不可方物的女孩子，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表情達(dá)意的時候，她并沒有說她的愛與恨、冷與淡、歡與愁，但眼中還是有悲凄的，她也象其他的同學(xué)一樣，對孟回程的墮落很是哀痛。她此時應(yīng)是承受不住了，選擇了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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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罪魁禍?zhǔn)讍?？”熟女老師看了看孟回程，也看了看剛剛離開的這個女生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不！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泵匣爻绦χ鴵u了搖頭，“給我點時間吧，我會好的。”
他其實是有些頭疼了，但他并沒有厭煩老師和同學(xué)們的勸慰，還是忍著痛楚，笑臉相回著。
但他并沒有回答他們的詢問。
這種事，他是無法說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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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讓回程靜一靜吧，咱們繼續(xù)公布成績?！笔炫蠋熍麓碳さ搅怂膶氊悓W(xué)生，適時地轉(zhuǎn)換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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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孟回程則把頭埋在了課桌上，想要閉目養(yǎng)神。
但往事卻如浪濤一般，狂卷而來，讓他避無可避、擋無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