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打概率上是以自我為中心考慮問題,而問題的根源也是從自身利益出發(fā)。戰(zhàn)國延伸了春秋的不義戰(zhàn),地主之間的土地吞并、人口販賣都是由戰(zhàn)爭和外交所完成,利益的最大化讓每個戰(zhàn)國人不得不命運綁定,為時代而活,為生存而戰(zhàn)。
各國的勾心斗角,相互算計是范睢遠(yuǎn)交近攻的基礎(chǔ),只有離心離德的邦交關(guān)系,秦國才有機會逐步蠶食實現(xiàn)一統(tǒng)的宏大計劃。魏國是第一個接到情報,秦趙正式開戰(zhàn)魏國是最值得慶祝的,夾在兩大強國之間總有種待宰羔羊的感受,如今兩虎廝殺必有一傷,倒時趁勢分一杯羹也未嘗不可。大魏國中興的機遇就在眼下,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等,等待時機,而且還要聯(lián)合韓國一起,不但師出有名,而且還能弘揚大魏國懲惡揚善,幫扶弱小的好名聲。于是,魏王連廷議都沒召開,直接派使者出使韓國,密謀分羹計劃。楚王的想法和魏王不謀而合,但楚王更希望兩敗俱傷,至少失秦國大敗,趙國,即使再強大也有韓國魏國在北邊擋著,趙楚八竿子打不著,沒什么可怕的。而楚國有一半的邊境是與秦國接壤。再加上之前有攻占首都,挖掘祖墳之仇,秦楚兩國可謂積怨至深。秦國時不時騰出手來就敲打楚國,丟了黔中大片土地不說,就連楚國境內(nèi)鄧、鄢、西陵、郢至竟陵一線全部被編入秦地南郡。秦趙陷入上黨這個泥潭,一年之內(nèi)可保楚境安全,秦國戰(zhàn)敗那楚軍便可趁勢痛打落水狗收復(fù)失地,恢復(fù)昔日榮耀。燕國雖說和韓國一般算得上是三流國家,但侵趙之心不死,每每趙有外戰(zhàn),燕國必然率軍偷襲,如同癩皮狗死死纏著趙國,雖說燕國國力不咋地,但好歹也算得上排在第六的老牌大國,滅還滅不了,不防還不行,整得趙國束手束腳不敢全力拓展疆土。燕王收到情報,便開始醞釀小動作,騷擾趙國東境,燕王也是個實在人,占一城算一城,打不過就撤。七國之中,唯獨齊國特立獨行,齊國自翊東方大國禮儀邦國,對西邊的戰(zhàn)事不以為然,一心忙著招賢納士,修整稷下學(xué)堂,文風(fēng)濃著,一派百家爭鳴之繁榮景象,齊王也便本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做個旁觀者。韓國上下總算是長舒一口氣,本土不受威脅,宗廟香火還可延續(xù),待秦趙兩敗俱傷之時,伺機奪回上黨野王諸地,甚至拿下宜陽鐵礦區(qū)也未嘗不可。趙國更是炸了鍋一般,街頭巷尾紛紛議論上黨之爭的傳言,聊著聊著就聊到了當(dāng)年馬服君趙奢閼與破秦,國人熱血沸騰,抗戰(zhàn)情緒高漲,如今平原君趙勝盛名在外,一定會像馬服君趙奢一般戰(zhàn)勝強秦,凱旋而歸。還有人表示趙勝的名字就預(yù)兆了此戰(zhàn)必勝,這是個好兆頭好名諱,總之各種傳言傳說傳奇盡在言語中。秦國好戰(zhàn)樂戰(zhàn),空氣中除了肅殺的寒冷,便充斥著令人反胃的血腥味。強大的戰(zhàn)爭機器一旦運轉(zhuǎn),就必然血流成河,尸骨成野。秦人渴望戰(zhàn)爭,但很少談?wù)搼?zhàn)爭,街道上除了個別簡單交易,基本不存在攀談的現(xiàn)象,與其閑扯倒不如投身士卒,真刀真槍混個爵位來得實惠,這種嚼舌根的惡習(xí)樸素實在的老秦人是做不出來的。
大梁城,是當(dāng)時為數(shù)不多的大都會,自魏惠王東遷于此,已有百年發(fā)展。大梁是政治、文化、經(jīng)濟的代名詞,就算是經(jīng)歷了桂陵、馬陵兩場大敗,大梁人眉頭都不在皺一皺,只因傲氣是刻在骨子里的。
這日,大梁城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細(xì)問才知道今天是魏安釐王的生辰,謹(jǐn)小慎微的魏圉見壓在心頭的兩座大山無暇他顧,自然是輕松了許多,這次他要大赦天下,與民同慶,于是化身華服老爺與信陵君魏無忌游玩大梁。
“十六年了,寡人從未像今日一般走在大梁的大街上談笑風(fēng)生了。今天還真是頭一遭?!薄巴跎先绽砣f機,心系魏國,是您用自由換來魏國的一片生機。”“眼下秦趙還未開戰(zhàn),寡人真是擔(dān)心他們會就此罷手?!薄翱峙峦跎弦耍刳w這一戰(zhàn)還真的躲不開了,上黨落在誰手里,對方都不舒服,所以,無忌以為秦趙必開戰(zhàn),而且是曠世一戰(zhàn)?!薄肮?,有你這句話,寡人就放心多了?!痹捯魟偮?,兩人便被前面的吵鬧聲吸引過去,“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寡人也要湊湊熱鬧。”“遵命。”
“干什么的?流民不準(zhǔn)進大梁,從哪來到哪去!”大梁北門的守將攔住兩個衣衫襤褸準(zhǔn)備入城的中年人,周圍的衛(wèi)兵進入戒備狀態(tài),將矛頭對準(zhǔn)二人,周圍過往的路人紛紛躲開圍觀?!伴L官,誤會了,我乃燕人蔡澤,是游學(xué)到大梁的士子,還請通融?!薄笆孔??看你們這窮酸相,走開走開,不要玷污了大梁的圣潔?!薄伴L官,真沒騙你,不信可以問城中的相師唐舉,他可以作證!”“趕緊走開,不要耽誤大家走路,老子沒工夫給你找那個誰誰誰,也懶得去想這亂七八糟的事情,趕快走,否則,本將軍要見血了!”正待兩人失落離開,忽傳“等一下,我有話說?!北娙隧樦曇魧とィ谷皇切帕昃簾o忌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在他旁邊還有年紀(jì)相仿的中年人表情嚴(yán)肅的看著他們,守將自然認(rèn)識魏無忌,向前答禮,“還請信陵君賜教?!薄坝信笞赃h(yuǎn)方來,不亦樂乎?豈可觀人相貌,品人穿著而定人三六九等,既然是落魄學(xué)子,當(dāng)以問明緣由,放其通行即可,豈可當(dāng)眾如此羞辱與人?”“信陵君教訓(xùn)的是,卑職定當(dāng)銘記在心,只是今日是王上生辰,卑職是怕壞了王上心情。”“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了,王上有言在先:與民同慶,難道不包含他們嗎?”“是是是,信陵君所言極是,卑職這就放行,這就放行?!笔貙⒒仡^擺手,守衛(wèi)收起手里的武器,回到原崗位。
信陵君和中年人走到蔡澤面前,彬彬有禮道:“敢問可是燕國名士蔡澤先生?!薄安虧砂輹帕昃?。”“守將無禮,魏無忌在此向您道歉了。”“信陵君客氣了,若不是信陵君解圍,蔡澤真不知該何去何從?!薄安蝗绺弦粩⑷绾??”魏無忌看著身旁的中年人,只見中年人點頭示意,這才放言?!爸皇遣虧蓽喩砼K兮兮的,怕是弄臟了貴府?!薄斑€客氣什么,走啦?!闭f著,信陵君便拉著蔡澤,奔信陵君府而去。
三人各自坐下,信陵君率先開口:“蔡澤先生來魏,不知有什么用到無忌的?”“信陵君,不怕您笑話,蔡澤是剛從趙國過來,原本是想靠這張嘴謀個一官半職,不曾想?yún)s是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被人家轟了出來。”“奧?還有這等怪事,那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呢?”“哎,蔡澤本想來大梁游說一番,不曾想?yún)s成了這般模樣,只怕是難見魏王了?!薄叭绻壬诺眠^無忌,不如說于我聽,我可轉(zhuǎn)達我王,若是我王喜歡,倒時再引薦也不遲啊?!薄叭绱松鹾?,蔡澤感謝信陵君的大恩?!薄澳睦镌挘睦镌??!薄安虧蓙砦?,便在思考,為什么大魏國能在短短幾年一騎絕塵,又在短短幾年跌落神壇。原因在于一點?!薄笆裁??”“那便是將!吳起成就了魏國,一手訓(xùn)練出來的魏武卒威震天下,橫掃諸國不在話下,直到龐涓落敗,魏國便從此一蹶不振。魏國眼下最缺的是具有軍事才能的將軍。”“先生所言極是,三軍易得一將難求,當(dāng)世名將更是鳳毛麟角。先生是如何看我大位嚄唶宿將晉鄙的?!薄坝杏聼o謀,有膽無識。在魏國已經(jīng)算得上拔尖了,只是距離名將還有很大空間。”
只見中年人臉色極為難堪,拍案起身離開,留下兩人面面相覷。蔡澤一臉疑惑的問:“這位是?”“不用管他,只是他比較喜歡晉鄙將軍而已?!薄肮植坏茫遣虧墒а粤??!薄盁o妨,也算句句屬實,大魏國外干中空,自龐涓之后,便再無名將。魏國也很無奈啊?!薄捌鋵嵨簢€有一點,也是為什么總是人才流失,像張儀,商鞅、孫臏、范睢等大才。”“洗耳恭聽?!薄安虧裳哉Z露骨,還請信陵君寬恕?!薄盁o妨?!薄拔喝瞬坏邪凉?,還有傲氣?!薄按嗽捄我??”“通俗點說便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就算是輸?shù)靡粩⊥康?,也要強撐門面,不去想辦法解決。魏人是缺乏危機意識的,就算是兵臨城下,魏人都不見得能夠團結(jié)一心,而是想著如何逃亡,如何體面?!薄斑@是為什么呢?”“一句話:魏人太富。人一旦富有了,他就有太多舍不得,太多在乎的東西?!薄爸慌乱咽歉畹俟塘恕!薄叭绻和鯊V納賢士,咨諏善道,魏國就憑這般財力,一定能吸引很多的奇人異士?!薄熬退闶沁@樣,魏國也難有出路,韓國便是例子,強鄰環(huán)顧,如何發(fā)展?”“信陵君可有地圖?”“請?!蔽簾o忌將蔡澤引到書房,指著掛在一側(cè)的羊皮地圖,“先生賜教?!薄拔簢鴧s是環(huán)顧強鄰,但眼下秦趙開戰(zhàn),真是時機,陶丘、安陽、楚丘三地是秦國的飛地,若是秦國與趙國交火,魏國大軍直撲此地,一日時間便可拿下?!薄爸慌铝τ杏喽牟蛔悖彝跷幢夭杉{,得罪秦國的事情一向是慎之又慎。”“邾費倪魯,若是錯過這次機會,便真的沒有機會了,屯兵桑丘,先取曲阜、平陽,再滅邾費倪?!薄俺妄R國亦是惦記著,更何況平日四國與我魏國向來無恩怨,強取豪奪不合適吧。”“信陵君不要婦人之仁,還請三思啊。”“這樣,蔡澤先生先在我府上住下,明日待我奏明我王,如何?”“那便拜托信陵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