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梳窗,柳顏鬢角寒?!?p> “園徑香,葉染霜眉嬋。”
“問路何?踏輕身,衣袖微皺面不皺,笑看凡塵果?!?p> 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漫步在寂靜的長街上,周圍空無一人,平時熱鬧無比的十里長街仿佛沉睡過去,再無動靜。
“風(fēng)止云休,我侃月,月瞰我,兩岸共齊嘆今夕,料那扇舞芙蓉戲,梨花羞雨兩難得?!?p> “念朝起,尋來聲,夜影浮沉鶴鳴落,不敢再望皎明月,隨野自倚臥?!?p> 少女的口中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唱戲聲,那聲音婉轉(zhuǎn)悅耳,仿若天籟之音,每次都恰到好處,該假音時絕不低聲,該高潮時也絕不清唱,可見非常熟練。
畢竟這是她自己寫的戲曲陳詞。
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灑落下來如同燃燒的螢火,將小溪一同染紅,清澈的溪水上披著火紅的衣裳,水波連綿不斷,蕩漾回旋。
“因雨落錯過晨曦,不能再錯過日暮。”
“明日的太陽也一定會升起吧?”
少女留下這樣的疑問,轉(zhuǎn)身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
她走在翠綠的林中,棕褐色的及腰長發(fā)來回晃動,她不清楚為什么周圍會一個人都沒有。
“前幾天是中秋節(jié),或許大家都去城里賞月還沒回來?”少女的神情并沒有變化,她仍在逛街,即使這里沒有絲毫生氣。
就連中秋節(jié),都是她一個人伴著凄涼的月色過得。
她叫許饌,今年17歲。
明天就是她離開這片深沉土地的日子,她會轉(zhuǎn)學(xué),她將離開這熟悉的一切。
“未來的日子還真是令人好奇啊,全是未知數(shù)?!彼w細修長的手指托起下巴,凝脂若雪的肌膚很有彈性,朱紅的唇瓣輕輕一抿,做出絞盡腦汁思考的樣子。
“既然大家都不在了,那我也啟程吧……”她的動作突然頓了頓,像是想到什么煩心事一樣。
抬頭望天,似乎希望無憂無慮的紅眉云能解決她的疑問:“為什么我沒有父母和朋友……”她的神情肉眼可見地低落下來,此刻,她的內(nèi)心被失望所侵占。
她從小就是常人口中的“異類”,大家都說她不正常,即使她美到極致,但也總有人會去侮辱嘲諷她。
“站在她的旁邊我甚至感到惡心!”
“為什么會有這么奇怪的孩子?”
“怪孩子,怪胎!”
無數(shù)人的謾罵從她回憶中升起。
“或許,我不需要朋友也可以……”她雖然很失落,但還是一步一緩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一個破爛的小屋。
收拾好行李,她無法忍受這個學(xué)校中同學(xué)們無止境地欺凌,如果不走,她遲早會在這里崩潰。
沒有絲毫猶豫,乘著微風(fēng)拂面的夜色,她來到火車站,用自己孤兒院的身份卡上了車。
檢票員見到她后竟有些腿軟,也不知怎的,這孩子給人的感覺確實很怪,或者說讓人非常不舒服。
座位旁,一名看著與她年齡差不多的少年,穿著一襲白衣,在月光披散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尊貴,金榕框的眼鏡泛著微光,映射著少年白皙泉膚的面龐。
少年注意到了許饌的目光,將頭轉(zhuǎn)過來,烏黑細膩的短發(fā)飄灑,盡顯無與倫比的奢華氣質(zhì)。
“你好,我叫慶安,很高興認識你?!?p> 那少年先一步開口。
許饌一愣,但立馬回應(yīng)道:“我叫許饌。”
她愣住,既是因為她不明白為什么少年不會感到反感,還因為這是第一個與她主動說話的人。
“你要去哪?”慶安詢問道。
“我要轉(zhuǎn)學(xué)去龐城外國語學(xué)校,明天上午才能到。”
“巧了,我也是轉(zhuǎn)學(xué)去那的。”
慶安淡定地回答,甚至還露出一絲笑意,優(yōu)雅的氣息瞬間彌漫在了慶安身邊,仿佛這人的魅力無窮。
“那正好,我們同路,我來保護你?!睉c安的語氣變得溫柔,溢出些許寵溺。
許饌俏臉一紅,但很快就恢復(fù)正常。
“萬一對方只是看我柔弱,恰巧想要暫時保護我而已,別多想?!彼膬?nèi)心在自我安慰,從小就反復(fù)經(jīng)歷被拋棄背叛的她很難再相信別人。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許饌從座位上醒來,揭開毛毯,她稍作洗漱后發(fā)覺慶安早已經(jīng)消失在座位上,行李都已經(jīng)無影無蹤。
沒有多想,許饌只認為慶安果然還是怕自己,之前的從容冷靜都是偽裝。
許饌走出火車,肩上掛著一個小包,那是她所能帶出來的所有行李。
一條手帕,幾百塊錢,一張已經(jīng)看不清的三人合影,以及一條純機械項鏈,此刻正掛在許饌脖子上。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細小的芯片,許饌買不起電腦,所以也從不知道這芯片的內(nèi)容,但因為是父母消失前的遺物,所以一直如視珍寶。
那條機械項鏈構(gòu)造非常精致,齒輪的咬合搭配內(nèi)部機械的運動,形成不需要借助外力就可以自行運行的小機械體,內(nèi)部還有個凹槽,不知可以裝進什么零件,興許會更完整。
半個永動機。
因為它不能產(chǎn)生任何能量,而且觸發(fā)需要一個小小的起始力,因此稱不上完全永動機。
“我的父母一定是天才機械師吧,不然怎么可能造出這種東西?”許饌凄涼的內(nèi)心有了一絲希望,又多了一點安慰,仿佛她的父母就是漆黑夜空的閃爍之星,照亮她前行之路。
世界將不再離她遠去,她母親的藍色深眸如同蔚藍的幻海,肆意喧囂著豚與鯨的噴鳴,萬魚與鳥獸鳴叫的交響,躍出水面的則是她,那朵希望眷顧的花使,正不斷追求人間所剩的美好。
她一直忘不了母親的眼眸,但卻除了眼眸之外盡數(shù)忘記。
在她最無助時,純機械項鏈陪伴著她,仿佛父母在輕聲呼喚……
她曾為此笑著哭泣。
短暫回憶過后,她邁開了新人生起點的第一步,但一個人的聲音卻讓她硬生生停下。
“等你好久了,怎么這么晚?!?p> 是慶安。
那婉轉(zhuǎn)清脆的聲音的確能勾走心神魂魄,甚至有人都看了過來,默默贊嘆慶安極具磁性的稚嫩嗓音。
魅力無窮。
許饌愣了愣,免不了心里一陣狂喜,頓時竟有些不知所措,見慶安轉(zhuǎn)身走去,許饌也立馬跟上。
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找個學(xué)校估計也要很久,不如找個伴,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
許饌小心翼翼地跟在慶安身后,生怕對方拋下自己,她的童年使她太怕別人離她而去,以至于時刻緊跟對方,不容得他離開視線。
不過,兩人的距離始終保持在兩米,不論步伐一致或否,雙方的距離都被無形且異常精準的控制住,仿佛一臺寫好程序編碼,提前計算完畢的精密儀器,保持著絕對精準。
慶安皺了皺眉,但并沒有轉(zhuǎn)身查看,只是嘴角微翹,身形一側(cè)就步入一個漆黑的小巷子中。
許饌遲疑片刻,鑒于慶安先前的表現(xiàn),還是選擇跟進去。
漆黑冷清的小巷子,陰暗無比,讓人出自本能地發(fā)顫,地上的水漬尚未干涸,如同深不可及的深淵魔窟,空氣潮濕,處處彌漫著陰森的氣息。
“有點不太舒服…”許饌心里默想,但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此刻她已經(jīng)感受到不對勁,步伐漸漸變緩。
眼前的男人絕對有問題,自己已經(jīng)不能夠信任他了,剛想向后退去,卻突然繼續(xù)向前。
因為她耳朵一動,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后方十米處有人向她移動,踩踏后濺落的水花聲是最好的證明,而自己頭頂,也就是巷子上方三米處也有人在。
頭頂?shù)娜斯蔚搅藰淙~,發(fā)出窸窸窣窣的密響,盡管漆黯無邊的巷子里會吹起陣陣浸滿涼意之風(fēng),但她很清楚人刮到樹葉和風(fēng)吹動樹葉的區(qū)別。
此刻,許饌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這撲面而來的壓抑感讓她有些不適,盡管她不清楚為何自己會如此明白剛才的現(xiàn)象,并且能夠準確察覺,但她現(xiàn)在更想搞清楚的是該如何脫險。
危機四伏,四面楚歌,伸手摸了摸機械項鏈,這才讓她心里有了一絲慰藉,逐漸冷靜鎮(zhèn)定,開始思考目前的狀況。
“三人估計一伙,暫時目的不明,我只要自保就可以,后方的人應(yīng)該暫時不會跟上來,不然早就沖過來襲擊我了,前方的慶安似乎只是帶路,并不打算出手,而上方的家伙應(yīng)該只是在持續(xù)觀察我,大概率不會動身?!?p> “若要論三人攻擊我的可能性和成功性,頭頂?shù)娜藷o疑是最高的,有地理優(yōu)勢且距離太短,后方的人第二,即使沖過來我也擁有十足的時間反應(yīng),而慶安概率最小,近乎不可能,憑我的身體跟他一對一單挑都大概五五開,不成問題?!?p> “就怕對面一起上……”許饌在內(nèi)心分析一番,感嘆形勢也太不妙了!
突然,慶安停了下來,轉(zhuǎn)身看向許饌,一字一頓地說道:“交出芯片,你可以不用死。”
許饌一怔,拿出細小的芯片,堅定地攥在手心內(nèi),她必須“保護”父母的遺物。
“雖然不知道芯片有什么秘密,但我絕對不會交給你?!?p> “那就去過問我身后的兩位吧?!痹捯魟偮?,慶安身后深邃的黑影中走出兩個高大的男人,身型龐大健壯,肌肉發(fā)達面容兇狠。
而許饌左腳一蹬,一個健步立馬向前撲了幾步,轉(zhuǎn)身看去,自己剛才的位置已經(jīng)被之前頭頂上的人砸出一個坑,最后方的男人也跑了過來。
許饌看清了,他們手里拿著槍。
面前是肌肉格斗男,身后是持槍神秘人,四對一,自己的處境等同于絕境,跟將死的王沒有任何區(qū)別。
假若不能悔棋,那就下到底!
許饌決心一定,將手掌攤開,見那芯片晶瑩剔透的閃光,竟然能在這近乎腐爛的巷子里熠熠生輝。
“這就是…父母留給我的離別禮嗎?”
“我,笑納了?!?p> 說完,芯片被鑲?cè)霗C械項鏈中。
頓時,一股奇異的光芒竟閃耀在暗流涌動的無邊鬼巷之中,五人都震驚不已,都忘了行動。
而許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站在自己身旁,沖著她微笑。
“接下來的路,該你自己走了?!被匾繇懺诙?,她聽到了父母的聲音,千真萬確,是來自那機械項鏈中,并且只有她聽到了。
同樣回以微笑后,許饌算是應(yīng)許了父母的遺愿。
十七歲鶴發(fā)少女的眼里,再次充滿了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