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施針救人 七十三針
老嫗年邁,身形佝僂,臉上皺紋如同溝壑一般,但從身上難以散去的藥香味和衣物上長期佩戴藥囊的痕跡來看,這也是個資深醫(yī)者。
不過那虎口的老繭有點太夸張了,不像醫(yī)者會有的,所以搞不好這還是個醫(yī)武雙修!
看來呂不韋還是對自己不夠放心??!
老嫗找了個位置悠悠坐下,顯然明確了自己就是個監(jiān)工。
吳駒也懶得管她,獨自走向床榻。
此時吳駒才得空仔細觀察這個女孩。
這是個很漂亮的女孩,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秾纖得衷,修短合度,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聯(lián)娟,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閉著眸子躺在床上,盡管容貌秀美,但卻飽受病痛困擾,其臉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令人不禁生出憐惜之情。
呂凝的病癥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每逢夏冬發(fā)作,常有昏迷,氣息紊亂之癥狀,然而這次卻非常嚴重,昏迷多日不醒,連進食都未曾,身體狀況每況日下,如同風中閣樓一般搖搖欲墜。
也難怪這幫七國醫(yī)者毛都看不出來,這種情況簡直就是對病癥最好的掩護。
但吳駒不一樣,他的岐伯醫(yī)術乃是上古醫(yī)術,從某種角度來說,甚至和如今戰(zhàn)國的醫(yī)術體系是涇渭分明的兩個體系。
“我需要施針,把她衣服脫了吧?!眳邱x說。
“啊…???”
兩個侍女錯愕。
針灸這種醫(yī)術,短期效果勝過湯藥,但缺點稍有不慎就會讓病人萬劫不復,是很危險的,尤其對于脈象紊亂的呂凝來說。
先前七國醫(yī)者連病癥都搞不清,自然只敢用些保守的治療手段,最大膽的可能就是已經(jīng)死翹翹的費達,但也不過用湯藥,以至于兩個侍女還沒見過這陣仗。
哪怕風氣開放的兩千年后,一個未出閣少女被看光了身子也是一等一的大事,更何況在這循規(guī)蹈矩,對貞潔極其看重的封建社會。
觀察了一下兩侍女神色,吳駒滿臉正氣,義正言辭的說道:
“我們醫(yī)者都是受過專業(yè)訓練的,無論男女,在我們眼中和一塊五花肉沒區(qū)別?!?p> 某羅姓法內(nèi)狂徒說過,法律學得好的人很容易喪失人性,吳駒覺得學醫(yī)也是如此。
兩侍女見狀,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老嫗,見對方點頭默許,便一抿唇,開始剝呂凝身上的衣衫。
吳駒轉(zhuǎn)過身去。
身后傳來衣物脫落的簌簌聲。
過了一會,兩個侍女怯怯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先生,好…好了?!?p> 吳駒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正對上那具不著片縷的胴體。
“嘶~~!”
吳駒狂吸一口冷氣,連忙移開目光。
什么看著跟五花肉沒區(qū)別,那都是放屁!
這廝畢竟不是正兒八經(jīng)學醫(yī)的,雖有打卡得來的神級醫(yī)術,卻沒有一個醫(yī)者該有的古井無波的心態(tài)。
對他這樣年輕氣盛的男人來說,一具皮膚白皙細膩,凹凸有致的女子胴體擺在自己面前,當真是致命誘惑。
還好,沒流鼻血。
這形象可不能崩??!
吳駒默默將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念了十多遍,勉強穩(wěn)住心神,這才將呂凝手掌中那兩根銀針拔出,從藥囊中拿出一副大小長短粗細不一的銀針,開始施針。
銀光閃爍,銀針落下。
如須發(fā)一般細的銀針刺破羊脂玉一般的皮膚,吳駒屏氣凝神,這才進入了一個醫(yī)者該有的,類似于天人合一的狀態(tài)。
那具胴體仿佛確實變得平庸,變成了一塊“五花肉”,他的腦海中自動浮出一副與之對應的穴位圖。
這也是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手這么穩(wěn),每一針都扎的分毫不差。
銀針進入穴位之后,吳駒還會微微捻動幾下。
這只是第一針。
但老嫗已經(jīng)為此震驚了!
她是呂不韋的侍醫(yī),追隨其十余年,醫(yī)術在七國來說都是上游水準,盡管和“七國第一醫(yī)者”的陳仲還有一段差距。
不過,吳駒的針法令陳仲都驚為天人,她又如何保持淡定呢?
一針接著一針,老嫗看得心驚膽戰(zhàn)。
每一針都是醫(yī)術登峰造極的具現(xiàn),是針灸難度的制高點。
慢慢的,老嫗自己都沒意識到已經(jīng)全神貫注進去,呂不韋的話被她拋諸腦后,只是琢磨吳駒每一針的作用和力道。
“這一針……”老嫗自言自語。
“腎出于涌泉,涌泉者足心也,我這套針法共七十二之數(shù),又以每部分十二針分為心肺肝脾腎和四肢六部分,這一針是對腎經(jīng)前十一針的升華,重點不在意義,而在力道和角度。”吳駒頭也不回的講解道。
“受教了?!崩蠇灮腥淮笪虻狞c點頭。
接下來,老嫗多有疑惑,吳駒都一一為其解答,毫無保留。
于是二侍女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年不滿二十的吳駒在床前針灸和講解,時不時用手里細到不能再細的銀針充當教鞭
年過五旬的老嫗則悉心聽講,原本佝僂而坐的身體現(xiàn)在挺的筆直,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
如果非要用兩個詞形容一下這場景,那大概就是……詭異而和諧。
一刻鐘后,七十二針大功告成!
吳駒擦了擦頭上的汗。
不得不說,針灸確實是耗費心神。
“我給你寫一副方子,你轉(zhuǎn)交給陳師,尤其問問他后兩味藥材庫存多少?!眳邱x對老嫗說。
“好?!崩蠇烖c頭。
吳駒用自己狗啃一樣的字寫了一副藥方交給老嫗,老嫗隨之離開。
“你們幫我準備一盆熱水,一條絹帛?!眳邱x又對兩個侍女說。
兩侍女點點頭,不疑有他,離開了房間。
現(xiàn)在,房間里只剩下吳駒和呂凝了。
吳駒來到床前,從藥囊末端取出最細的一根銀針,撥開呂凝的青絲,刺入了第七十三根針!
這一針扎在百會穴上。
呂不韋不信任吳駒,吳駒當然也不信任呂不韋。
這是他準備的后手。
如果呂不韋言而無信,這一針可以保他一命,再不濟也要呂凝一起陪葬。
當然,這種卸磨殺驢的情況幾乎不可能發(fā)生,但畢竟要防范于未然。
“別怪我,你老爸壓迫感太強了?!?p> 吳駒面色如常,拔出銀針,物歸原位。
另一邊,老嫗將藥方給了陳仲,返程途中卻隱隱察覺到哪里不對,于是加快了腳步。
進門后,看見吳駒跟沒事人一樣倚在窗前。
她瞟了一眼呂凝,以及吳駒的藥囊,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回來了?陳師怎么說?”吳駒問。
“他說管夠?!崩蠇灤?。
吳駒咂舌。
他那方子最后兩味可都是名貴藥材,管夠也太財大氣粗了。
不愧是位列諸子百家,哪怕醫(yī)家鮮少參與政治和戰(zhàn)爭,底蘊也堪稱恐怖。
這時兩個侍女也回來了。
吳駒逐一拔出呂凝身上的銀針,并在針眼處熱敷片刻。
不多時,大功告成。
“把門窗都關起來,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能見風,現(xiàn)在也可以開始熬一些補藥了,另外切記不要……”
吳駒負手而立,氣定神閑,一副神醫(yī)做派。
兩個侍女在一旁聽著,小雞啄米般點頭,并默默記下來。
說完,吳駒將目光艱難的從呂凝身上移開,也沒理會侍女和老嫗,轉(zhuǎn)身拔腿就走。
盡管表面上依舊負手而行,但實際上越走越快。
如果這兩個侍女和老嫗不把注意力放在自家小姐身上,定能發(fā)現(xiàn)吳駒的身形已經(jīng)有了落荒而逃之意。
這廝感覺再待下去他就要圓寂于此了!
床上。
呂凝悠悠睜開眼睛,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負手的高大背影快步離去,隨后便是兩個侍女關閉了門窗。
但她的身體實在太過羸弱,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出來,很快又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