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中廷不由得將略顯佝僂的背脊挺直,道:“請二位王爺示下!”
醇親王低聲道:“不知閣老可曾聽過‘傳國玉璽’?”
趙中廷略一怔,好好說著南宮笠意圖造反,怎么突然轉(zhuǎn)到傳國玉璽上來了?稍稍一頓,便如實(shí)回道:“在史書上曾看到過,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醇親王點(diǎn)頭,武官也就罷了,文臣都是博古通今才能通過科舉考試的,少有不知道傳國玉璽的,他剛才問趙中廷那一句也只是看趙中廷是否知道南宮笠奉旨盜墓的內(nèi)情。見他臉色平靜中夾著詫異,便知他并不知內(nèi)情,這就好辦了!
隨即道:“代州那邊的密報指出,南宮笠似乎手中拿了一件了不得的寶貝獻(xiàn)給代王,說是天命所屬盡歸代王,號令天下莫敢不從。本王與靖王猜測,他手中寶物莫不是那傳國玉璽?”
趙中廷不敢置信道:“那不能吧?那傳國玉璽不是早就隨了某朝國君長埋地下了嗎?除非他······”說著說著,趙中廷便突然想起什么,收了聲音、瞪大雙眼看著醇親王,帶著兩撇胡子的嘴開合半天才說出三個字:“莫非他······”后面的話,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同時,他也知道為什么醇親王和靖王要單獨(dú)與他商議了!
當(dāng)年的南宮笠權(quán)傾朝野,又有太子在手,天塌地陷的事做的多了去了!盜個前朝的墓能算什么?
“若真如此,該如何是好???”趙中廷也沒了主意,冷汗在額頭上冒出來,一顆一顆亮晶晶的。他那無助的眼神,看完醇親王看靖王,看完靖王看醇親王,他坐上左相之位,每日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好在,醇親王和靖王非常給力,他才能稍稍喘口氣,這才松快多少時日,怎么一下就敢覺南宮笠非要把大梁的天給戳個窟窿才滿意呢?
醇親王安撫道:“閣老不必驚慌,本王與靖王的意思就是請閣老安撫眾臣,只要我們有理有據(jù),南宮笠手上的那枚傳國玉璽不過就是塊贗品,與礦山破石并無二致!”
父皇的忌諱、朝臣的看法、代王繼位的合法性······所有的癥結(jié)都在傳國玉璽上,只要南宮笠手上的傳國玉璽是假的!那代州眼前的事就是抓捕逃犯南宮笠和預(yù)防羅·剎·國進(jìn)犯的常規(guī)國事了!
“要如何做到有理有據(jù)?還請殿下明示!”趙中廷是個老實(shí)人,一輩子循規(guī)蹈矩,怎么也想不通如何把真的說成假的?
醇親王看了靖王一眼道:“今夜巡防營會在南城街市二甲巷里查到一個私章作坊,這作坊里會將石粉加膠漿混合,制成各種顏色的假玉料,再將玉料雕刻成各種玉制品販賣。禁軍統(tǒng)領(lǐng)在作坊里查到未完全刻好的玉璽一枚,自知茲事體大,連夜將此事奏報給閣老,閣老自然知曉傳國玉璽所刻內(nèi)容吧?”
趙中廷聞言略一思忖便道:“若老臣沒有記錯的話應(yīng)是‘受命于天、既受永昌’八個字。”
醇親王微微頷首道:“正是!二甲巷中查到的便是刻了七個字的假傳國玉璽?!?p> 趙中廷如醍醐灌頂,隨即拱手道:“老臣明白了!這便是一葉知秋的道理!”
靖王也道:“三皇兄此計甚妙,有一枚假玉璽,便可想有百枚假玉璽,那南宮笠手中無論如何也算不得真了!”
醇親王看向趙中廷道:“如此,便有勞閣老今晚將奏疏擬好,明日早朝時上報?!?p> 趙中廷道:“二位殿下請放心,老臣定不負(fù)所托!”
巡防營本就受靖王節(jié)制,當(dāng)晚便奉命徹查街市暗坊!二甲巷掛羊頭賣狗肉的玉石作坊這些年也沒少造假古董玉器,可造假玉璽的膽子,他們實(shí)在沒長!在房中搜出即將制成的假傳國玉璽時,作坊老板當(dāng)場嚇暈過去!后來硬是被巡防營抬進(jìn)了大牢。
早朝時,趙中廷對此無良商販喪心病狂的行為大大抨擊了一番,皇上直接批了個斬立決!并降旨,立刻發(fā)出朝廷邸報快馬通傳各地:“帝都驚現(xiàn)假傳國玉璽,造假作坊已被搗毀,其犯諸人斬立決!各地府縣凡發(fā)現(xiàn)傳國玉璽皆為贗品,收藏此贗品者罪同判國!舉報者賞金千兩!”
趙中廷奏報完結(jié),靖王便出列奏報:“據(jù)海軍守衛(wèi)軍報,代州海域似有異動,為防萬一,還請父皇準(zhǔn)許調(diào)集三萬兵馬,向代州集結(jié),以策萬全!”
皇上將兵符下發(fā)靖王,只是代州地處偏遠(yuǎn),離代州最近的兵馬到達(dá)代州也至少需要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更何況還要籌備糧草!算下來最快最快也得兩個半月!南宮笠也不傻,知道造反這事就是打個時間差的問題,拖的時間越久,對自己就越是不利!所以,他怎么會乖乖等兩個半月,讓朝廷兵精糧足了再開戰(zhàn)呢?
醇親王對靖王道:“五弟只管明修棧道,為兄自有暗渡陳倉!”
日沉天際,南宮笠站在王府內(nèi)的樓臺瞇眼遠(yuǎn)望海面,海天相接之處被晚霞染的血紅。沉聲道:“再有三日,羅·剎十·字·軍便可到來,助我們成就大事!”
心腹道:“大人不知會太子一聲?”
南宮笠眼中絲毫不屑遮掩的鄙夷之色,道:“不必!起事之日帶上他便可!”
心腹眼神狐疑,這太子當(dāng)真糊涂到這般地步?稀里糊涂的就能帶回帝都?只是他站在南宮笠身后,他的主子沒看到他的眼神,卻心底了然,道:“你也不必多話,他的心愿是回帝都救母后,老夫如他所愿而已!”至于如何助他如愿,自不必與他細(xì)說,其實(shí),說了也是白說!
夜幕垂落,海風(fēng)乍起,卷起黑色海浪,濤聲滾滾而來,南宮笠花白的發(fā)須被風(fēng)擾的凌亂。南宮月沿臺階上來,站在南宮笠身邊道:“父親,如此孤注一擲當(dāng)真值得嗎?”
南宮笠將目光收回,用近乎偏執(zhí)的目光看向女兒道:“君子一世,滿腔抱負(fù)!為父不愿碌碌無為,這次背水一戰(zhàn),不論成王敗寇,亦此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