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緩緩落下,停留在離地僅有四五丈的低空。
陸續(xù)有人醒來,迷惑間看到船首對著遠處怔怔出神的常劍仙和地面上的長劍碎片,都悄然靜默了。
沒有人死,可是又好似最重要的一人已悄然故去。
待到所有人都蘇醒過來,東方的天空已微微泛白,空氣中一陣清新的氣息,山野之間宛若新生。
常老劍仙轉(zhuǎn)過身來,面對渡船之上的眾人,因為枯站一夜,夜露重重,幾縷白發(fā)緊貼額頭,顯得有些狼狽。
“諸位”
他俯下身,行了一禮。
眾人紛紛沉默還禮。
“諸位,昨日變故,是一頭二境易魂獸做祟。易魂獸想必諸位并不陌生,只是不料頭一次見面便你死我活?!?p> 故作輕松的話語并不輕松,令境地分外凄涼。
“起初先是易魂獸的黑霧致幻,黑霧幻境中,出現(xiàn)種種驚駭之事物,便是諸位神魂離體的罪魁禍首。”
常老劍仙伸手各點了一下葉煦兒和溫稚川一下。
“葉煦兒黑暗之中,組織得當,臨危不懼,溫稚川能學以致用,使用符箓以辯妖邪,二位也是頭一遭下山歷練,殊為不易?!?p> 眾人無不側(cè)目,葉煦兒紅著臉又行一禮,溫稚川也有樣學樣。
“黑霧之中亦有麻痹神覺的毒素,原本只要仔細感受一番就能避免,只是慚愧,老夫也當下驚疑,疏忽大意了。”
“隨后諸位神魂便被扯去易魂獸體內(nèi),此番雖然也是幻境之中,但是易魂獸悄然吞噬,深陷其中的人不知不覺中便是身死道消毒下場?!?p> “關(guān)鍵時刻,溫稚川和葉煦兒兩人蘇醒,利用符箓發(fā)出信號,我才能施以援手。”
“隨后與易魂獸一戰(zhàn),諸位都看到了?!?p> 一夜白頭的老人一口氣說了許多話,此時咳了一聲,伸手點了一面前的碎片,輕聲道:
“劍碎于此”
老人聲音輕柔,像是生怕打攪到這陪伴多年的老兄弟一般。
溫稚川拱手道:“常先生······”
老人朝他擺擺手,示意他無需多言。
“此處不止易魂獸一頭畜生,還有一頭山石成精的山妖,約莫是平二境的修為,昨天我和他交過手,只是這山妖無心戀戰(zhàn),似乎與易魂獸是死敵頭。”
常老劍仙看向渡船前一片連綿的森林,語氣并不低沉,也不兇橫,而是很平靜:
“諸位,我們還有一場惡戰(zhàn)。”
人群中不乏有些慌亂和忐忑的眼神或舉動。
老人蹲身下來,一片片撿起地上長劍的碎片,又說道:
“各自準備吧,‘寶劍鋒出磨礪出’的話想必都聽起繭了,會更鋒利,當然也會······像這樣的······碎掉。”
說罷,便不再理睬眾人,一眾年輕人默默無語,也都各自散去。
蘇念鶴輕輕落在馬灼華肩頭。
“沒事吧?”
馬灼華搖搖頭,想說什么又欲言又止,也問蘇念鶴一句:“沒事吧?”
蘇念鶴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跟誰能碰我一下似的,倒是你多注意,打起來的時候躲遠點,不要讓顧芝麻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平常面對蘇念鶴的調(diào)侃,馬灼華要么怒目相向,要么針鋒相對一二句,今天卻只是沉默不語,吶吶道:
“我知道了。”
蘇念鶴看著這位昨天還暈船的年輕人,今天經(jīng)歷了生死,仿佛悄然間改變許多。
又過了一會,他又猶豫地開口問道:
“那個白衣人是你吧?”
蘇念鶴沒有否認,還是笑著問他:“你什么時候醒的?”
“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你被轟飛,常劍仙救下他們兩人?!?p> 蘇念鶴用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三個人醒,便說明你實力排第三了,沒給馬宗丟臉,你看那邊小胖子道士?!?p> 馬灼華順著蘇念鶴的目光看過去,溫稚川正在站在一眾女子旁邊,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什么,女孩子們聽得滿臉入神。
“嘖嘖嘖,獲得寶來國觀禮優(yōu)先擇偶權(quán)!”
馬灼華無奈的斜瞅了蘇念鶴一眼,還能不能說點正事了?
蘇念鶴回贈了一個大白眼,教訓道:“人家能文能武怎么了?別看他那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蛱炷欠N情況我給他眼神暗示,他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
“而且他配合極好,若是稍微露出一點破綻,等不到常大劍仙回來,我們一個個都要嗝屁完犢子,他悄悄使用了符箓發(fā)信號,這才扭轉(zhuǎn)了局勢?!?p> 蘇念鶴收起教訓的語氣,沉聲道:“這種人當敵人是最可怕的,虛實難分,一擊致命。”
馬灼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蘇念鶴一邊飛走,一邊沒好氣的說道:“多跟人走動走動,一天到晚繃著個臉給誰看呢?”
還是溫老弟有趣些。
這邊想著,又回想起昨天的情形,馬灼華是第三個醒過來的,天賦果真不容小覷,不過顧芝麻不是更厲害?
昨天自己看的清清楚楚,那馬灼華被揪扯而出的神魂,居然也是一個人?
這種化形術(shù)居然能讓其神魂也跟著化形?雖然蘇念鶴對修行一事還知之甚少,但是也隱約覺得這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所以要茍住了,不要因為擊潰了一頭強二境的易魂獸就飄飄然也,不要因為自己太帥就迷失了自我,也不要因為吸引了葉煦兒那小妮子就驕傲自滿。
這才是踏出修行的第一步!
不過才修行的第一步就擊潰了一頭強二境的易魂獸,這要是開始認真修行那還得了?
蘇念鶴哼著小曲兒,飛到溫稚川身旁,猛地一拍胖子的肩膀,沉聲道:“感謝溫老哥的救命之恩!”
溫稚川被嚇得一激靈,發(fā)現(xiàn)是蘇念鶴之后,也柔聲道:
“溫某雖僥幸破局,但也離不開各位的支持,想來諸位姐姐,性子柔弱,看到那等猙獰鬼物,本就心虛三分,再加上眾人惶惶,一時間沒了分寸也是人之常情?!?p> 溫稚川目光灼灼,語氣真誠:“若是等諸位姐姐穩(wěn)下心神,那區(qū)區(qū)邪祟絕非一合之敵!”
此話說完,一眾女孩眼中無不異彩連連,恨不得直撲上來,勾著脖子問溫公子家住何處,有無婚配,意下如何了。
蘇念鶴看得目瞪口呆。
可惡,被他裝到了!
正想說什么呢,便看到葉煦兒朝這邊走來。
葉煦兒一襲鵝黃長裙,膚若凝脂,朱唇皓齒,發(fā)絲因晨露氳氤有幾絲散亂地貼在額頭,看起來頗有些憔悴,卻給人一種我見猶憐的疼惜之感。
蘇念鶴這是第一眼正面看她,不由得有些癡了。
葉煦兒落落大方的朝周圍行了一禮,眾人紛紛還禮。
“各位姐妹,我有些幾句話想單獨和溫公子說,還請······”
“無妨,你們聊就好,我這就回去了”
“葉姐姐一定是要和溫公子商量如何對敵,我們不要打擾了”
待等眾人離開,葉煦兒朝溫稚川行禮道:“溫公子見諒,我有一事請教······”
“我?guī)煆目喑窍舌l(xiāng)縣小青觀,今年一十五歲,還沒有意中人?!?p> “道友可知昨日白衣男子身份?”
兩人異口同聲。·
·····
“咳”溫稚川羞澀的笑容還掛在臉上,極其不自然的抬頭望天。
葉煦兒也是滿臉紅霞。
一時間兩人無言。
“那······那溫公子可否知道那白衣男子的下落?易魂獸口中的寒蟬是他嗎?”
“啊,這個嘛······”
溫稚川迅速瞥了蘇念鶴一眼,看到其面無表情,只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葉煦兒。
我懂了!
“我不太清楚!”
聽到溫稚川的回答,葉煦兒不知道為何心中猛的一空,明知如此,可是又像是什么東西堵在嗓間,想灑然一笑卻笑不出來,難過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女子淚水盈盈,轉(zhuǎn)身離去。
溫稚川正揪心呢,突然感到手臂上一陣疼痛。
蘇念鶴一只小手擰起他手臂上的一坨肉,咬牙切齒的望著他。
你怎么不告訴他那個帥到天崩地裂的人就是我?
溫稚川痛苦之中還夾帶委屈。
你給我眼神讓我不要說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