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見的房間確實還保持著原樣,所有仆人都在外面候著。
李越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大敞的窗戶,窗簾被微風吹得輕輕搖曳,可以看見一個用床單擰成的簡易繩索掛在窗戶框上。
看來望月見就是這樣翻窗下三樓再跑掉的……李越若有所思。
她看見床鋪是凌亂的,被子是掀開的狀態(tài),床單也確實被抽走了。她走到床鋪那邊,仔仔細細摸索了一下,結果床鋪上什么都沒有,而且雖然凌亂,但是卻很干凈,連一根毛都沒有。
而音無言葉去了浴室和小客廳,出來說道:“紙巾、飲用水、拖鞋都有被使用過的痕跡。毛巾也顯然是被用過的,只是幾天過去已經晾干了。另外浴巾和備用浴巾都不見了。”
“我們的房間衣柜里都有備用的床單,但是301的備用床單也不見了。”柜子旁邊的季瀧說到。
李越走到床邊往下看,看見長長繩索垂落到差不多離地面有70公分的地方就斷掉了,而下面的草地也有一些比較明顯的腳印,看方向是通往大門出口那邊的。
翻墻出去的?
“我剛剛問了門口的女仆們,望月見離開的時候大概在凌晨4點,起了個大早,也許也是知道那個時候正是看管比較薄弱的時候?!?p> “窗戶下方留有腳印,不過……”
“不過什么?”
“腳印太深了,受力情況也不對,這是奔跑的人才能留下的印記。如果我判斷沒錯,望月見剛剛落地就慌忙跑走了,但這不是有點奇怪嗎?”她皺了皺眉,“如果他是想悄無聲息離開寒緋櫻,那么謹慎潛行更恰當吧,他這樣匆忙跑走,不怕自己被抓嗎?”
“事實上確實沒有人抓到他,哎呀,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寒緋櫻的工作人員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嚴謹。另外,我找到了這個?!?p> 季瀧彎下腰,從衣柜里拖出一個行李箱:“他行李箱沒來得及拿走?!?p> “里面有什么?”李越快步走過去,也蹲下翻找查看,“衣服、衣服,還是衣服……”
“嗯,準確來說,叫做常服和禮服?!?p> “咳,”李越咳嗽了一聲,“差不多差不多,還有什么……啊……一本書?”
她好奇地抽出了那本書,那是一本設計古樸的書,而且有些年頭了,書名為《古事記》,翻開的第一頁寫著望月見的名字。
“啊……這本書的話,沒有錯,這本書是日本本土的書籍?!睖愡^來的音無言葉這樣說到。
“日本書籍,寫什么的?”李越好奇地翻看著。
音無言葉看她瀏覽書籍的模樣奇道:“李小姐日語真好啊,不但說得流利,看這樣晦澀的古籍居然也能看懂!”
“……你在說什么?”李越有些茫然,“這不是中文譯本嗎?”
“誒?”音無言葉也愣了一下,“不對吧,這就是日文的啊,你看,這些不就是日語嗎?”
她指了指書上的一行字,但是在李越眼中,那的的確確就是中文。
她們兩人繼續(xù)對了一下,發(fā)現(xiàn)原來在自己的眼里這本書呈現(xiàn)的都是各自的母語,而且語言也是自動翻譯過的!
“我不是在車上就問了嗎?”季瀧推了推眼鏡,“問音無小姐是不是能聽懂我的話?!?p> 李越和音無言葉面面相覷,半晌,她才喃喃道:“居然還帶自動翻譯啊,還挺智能的。我就說嘛,如果不是這樣,遇到不同國籍的隊友怎么辦……”
“這不是挺好的嘛,以后就算遇到各個國家的玩家,我們也能順暢溝通,”季瀧彎下腰來,看著那本《古事記》,“這本書也算蠻有名的。編寫的是日本神話傳說和歷史,內容的話……大概是講述了日本建國的神話傳說,以及神武天皇到推古天皇的歷代天皇歷史,能勉強算作神道教的經典?!?p> “……你為什么會知道的這么詳細?。 ?p> “又不是沒有中文譯本,我在大學的時候無聊打發(fā)時間看過一本。”
這下連音無言葉都差點給她跪了,說來慚愧,她身為日本人卻對神道教毫無興趣,并沒有讀過這本書。
“望月見作為神官,擁有這樣的書籍并不奇怪?!?p> “是哦,署名確實是望月見。我也仔細看過邊角、找過書簽什么的,剛剛大概翻了一遍,沒有什么記號。”
“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先拿著,也許之后有用,再說了,雖然沒有《世界美術史》那么厚實,不過也許能擋刀呢。其他地方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沒什么了,他的床鋪看起來挺亂的,應該是把床單抽出來擰成繩索導致的。”
李越聽了她的話,老老實實把這本書放進了風衣口袋。她的風衣口袋很大,完全裝得下。
季瀧走到床前,再看了看床鋪的情況。
她似乎在某一瞬間露出了微笑,但那也許是李越的錯覺,總之她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走到了門口,詢問惠子道:“這里的監(jiān)控應該是一直開著的吧,有捕捉到望月見離開時的視頻嗎?”
惠子愣了一下,她頓了頓,說道:“……寒緋櫻沒有任何監(jiān)控?!?p> “嗯?”這下連季瀧都有些驚訝了,“不會吧,這么大的莊園,完全不裝監(jiān)控嗎?”
李越也問道:“難道是因為什么特殊的原因?”
惠子看起來有些為難,隨即輕聲道:“因為稚女小姐討厭監(jiān)控?!?p> “……稚女……小姐?”
這是誰,新的NPC?
李越疑惑之時,惠子便開口解釋道:“前任家主一共有兩個孩子,長子就是稚越少爺——啊,現(xiàn)在應該稱呼他為家主才對,抱歉,我只是因為習慣,一時喊錯了……總之,稚越家主還有一個親妹妹,名為緋櫻稚女。”
“稚女小姐從小和家人關系比較……疏遠,以前和家主的關系也不好,就自己搬出去住了?!?p> “她搬到哪里去了?”
“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都北區(qū)?!?p> 望月見去的地方?李越和季瀧對視一眼,她連忙問道:“望月見是不是和稚女小姐認識?”
惠子搖了搖頭:“抱歉,關于這一點我并不知曉。我們對稚女小姐知之甚少,只知道她從大學開始就獨自住在外面,直到少爺變成新任家主后她和家主的關系才有所緩和,現(xiàn)在也愿意偶爾來一趟寒緋櫻莊園了。只不過稚女小姐討厭監(jiān)控,據她所說,她討厭被人窺視,哪怕并不是什么值得隱瞞的行蹤。為了讓她能多回到寒緋櫻,家主就下令把所有的監(jiān)控都拆掉了。”
“要不我們直接去找緋櫻稚女問問她知不知道望月見?”音無言葉提議到。
李越點點頭:“我覺得可行,橫豎沒有什么新的方向和線索了?!?p> “那就走吧,”季瀧說到,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期待,這讓她那原本稠艷的容貌多了幾分天真,“難得還有機會看看末日前的世界,這不是很難得的體驗嗎?”
……都這個時候你還想著逛街,李越心里默默想到,不過確實,任誰待在沉悶的地下城久了都會向往地上的世界的。
可惜現(xiàn)在的地表只有足以殺死人的酷寒,不見以往的繁華。
走之前,季瀧像是想起什么一樣,突然問惠子:“對了,你們這里半年前發(fā)生過群體失蹤案嗎?”
李越停下腳步,不懂她為什么要問這個,以及這個跟望月見的事情有什么關聯(lián)。她正打算詢問季瀧,就見到惠子停頓了一下,突然露出了有些古怪的笑容。
“是的,”她溫聲說,“季小姐,這里半年前確實發(fā)生過群體性的失蹤案件。其實不止是這里,我聽說世界各地都有這樣的案子?!?p> 李越摸不著頭腦,本能問道:“還有這種事情?全世界范圍內的群體失蹤案件也太罕見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知道是全球性的,還有,案子的后續(xù)呢?”失蹤了這么多人,不該鬧翻天了嗎?
惠子轉向她:“抱歉,對此我也不甚清楚,可能是我沒怎么關注新聞。他們之間似乎有什么聯(lián)系,至于案子的后續(xù),總之,人并沒有找到就是了。”
“但是,李小姐,”她的聲音再次變得溫和起來,按理說作為女仆,時刻保持微笑只是她的職業(yè)要求,但現(xiàn)在她的笑容卻讓李越不太舒服,“每一秒這個世界上都有人失去生命,人們在不斷死去,也在不斷新生。在全世界的范圍內只是失蹤一小批人的話,其實也沒什么好掛在心上的,不是嗎?”
李越不太喜歡她這段言論,正想開口反駁,突然就被季瀧拉住了手:“好了,我們先走吧,找到望月見要緊?!?p> “可是——”
“那起失蹤案,如果你有興趣,我們可以路上聊?!?p> “……”李越權衡片刻,還是妥協(xié)了,“行,那就先走吧!”
說完,她們三人便出門打車。音無言葉似乎有些疲憊,上車之后就開始打盹兒,而李越卻一直很介意剛剛的失蹤案,忍不住問道:“你為什么要打斷我,你覺得那個女仆說的話是對的嗎?還有,你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失蹤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瀧本來在看窗外的風景,聞言慢慢轉過頭來,笑著說道:“你的問題這么多,讓我怎么回答?”
“當然是挨個挨個回答!”
“你還挺理直氣壯,好吧,挨個回答你,”她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首先,我不認同那個女仆的觀點?!?p> “我就說嘛?!崩钤近c點頭,這種冷血的、藐視人命的說法怎么可能得到認同!
“——但那并非是因為我看重人命,那些我見都沒見過的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關系?”她聳聳肩。
……你他媽……
緊接著,她說道:“我不認同她,是因為萬一真的有人掛念失蹤的人呢?如果對方和你有什么糾葛,難道一句輕飄飄的失蹤就可以帶過去嗎?”
“……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你的說法怎么這么……負面,”李越忍不住說道,“難道掛念失蹤者的就不能是他們的親朋好友嗎?”
“當然可以,我只是舉個例子?;氐侥愕牡诙€問題,你居然對這個案子一無所知,反而讓我很驚訝?!?p> “???”
“半年前,也就是末日開始之前,我們所在的現(xiàn)實世界發(fā)生過真實的全球性失蹤案件?!?p> 李越吃了一驚:“什么,這我真的不知道!”
季瀧又用那種看白癡的慈祥目光看著她,“……你半年前是在鄉(xiāng)下喂豬嗎,隔絕網絡?這件事鬧得挺大的,畢竟,失蹤個案雖然不稀奇,但是同一時間多人失蹤,在社交網站上互相一交流,足以變成討論的焦點?!?p> “哦……”沒有介意她第一句話,李越恍然大悟,“所以你這樣問,是想知道這個‘模組’里面是不是發(fā)生了和現(xiàn)實一樣的事件?”
“是。不過在惠子回答我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在那一刻并非‘惠子’了?!?p> “什么意思,惠子不是惠子?你是說……”李越屏息一刻,眉頭緊皺,壓低聲音道,“她鬼上身?”
“……”季瀧沒想到她會得出這種猜測,頓時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白癡。
最終,她嘆了口氣,扶額搖搖頭:“你這想法未免太秀了,做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好嗎?”
“什么,我本來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你別瞎說?。∪嗣窆筒灰孀拥膯??!”
話是這樣說,李越還真有點臉紅:雖然她是唯物主義者,但既然被游戲系統(tǒng)綁架、投放到“模組”這種事情都發(fā)生了,鬼怪論什么的,不是顯得很正常嗎?
“原來你是人民公仆?!奔緸{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說,就你?
李越氣不打一處來,差點掏出指南給她看看角色卡就聽她說:“……上她身的并非什么幽靈鬼怪,而是……系統(tǒng)——”
隨著她的喊叫,系統(tǒng)略帶不滿地說道:“玩家季瀧,什么事情都講得這么直白就沒有意思了,而且嚴格說來你們所在的模組本就是系統(tǒng)生成的,我作為系統(tǒng),扮演一下NPC怎么了?”
……我靠!原來是說惠子臨時被系統(tǒng)取代了,我就說她怎么好端端的這么說話!
“沒怎么,你扮演得挺好,我很滿意,希望你再接再厲?!?p> 系統(tǒng)沒有搭理她的敷衍。
“你聽起來好像很在意這起案件,對了,這起案件有什么結論嗎?”
“沒有,失蹤就是失蹤,人間蒸發(fā),沒有人有作案嫌疑,失蹤者也都找不到,只能不了了之,變成一樁懸案。不過……”
指南“砰”地出現(xiàn)在她的大腿上,季瀧撫摸著封面,一字一句道:“現(xiàn)在,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些失蹤的人究竟去了哪里了?!?p> 她指了指李越,又指了指自己。
“如你,如我,那些末日前失蹤的人,都是被拉入了這個真實跑團游戲?!?p> “而早于我們半年進入游戲的這幫人……如果還有幸存者的話,現(xiàn)在應該已經是比我們更強也更加熟練的……老玩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