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
山中無歷日,寒盡不知年。
不周山脈延綿無邊,毒蟲猛獸肆虐,相傳上古時期此間有一部族,名為共工氏,人首蛇身,長發(fā)赤紅,坐騎為兩條巨龍。
這共工氏雖被稱為水神,卻性情暴烈,經(jīng)常無故發(fā)洪水禍害百姓,惹得怨聲載道。
某日水神共工率兵與死敵火神祝融開戰(zhàn),本以為水能克火,卻不想屢戰(zhàn)屢敗,直至退到海中水宮,卻不想火神祝融架起兩條火龍直逼水宮,所至之處海水翻騰紛紛避退。
無奈共工只好硬著頭皮應(yīng)戰(zhàn),最終祝融大獲全勝,共工手下大將一死一逃。
共工氏心力交瘁無心再戰(zhàn),狼狽逃竄來到了不周山,剛坐下準(zhǔn)備休息,回頭一看追兵卻已追到。
共工又羞又怒,卻又自知不敵,羞愧之下一頭撞向不周山,轟隆一聲巨響,不周山竟然被共工撞塌了。
不周山乃是一根撐天的柱子,柱子一塌,半邊天空都塌陷下來,露出天外的混沌,頓時日月顛倒,天水倒灌災(zāi)難降臨,人間死傷無數(shù)。
這才有了后來女媧煉五彩石補(bǔ)天的故事。
而那倒塌的撐天巨柱就變成了如今的不周山脈。
……
某日,從未有人踏足過的老林中迎來了無數(shù)年來第一個踏入此間的人類,一個采藥人。
年輕的采藥人腰間掛著六疾館發(fā)放用于預(yù)防蛇鼠蟲蟻的藥囊,手持柴刀一步一步艱難前行。
到不周山脈腹地采藥并不是年輕的采藥人找死,實(shí)則是無路可走方才出此下策。
大漢盛世兩百年,歷代君王死社稷,勵精圖治,人民安康樂業(yè)。
但天下哪有永遠(yuǎn)昌盛的王朝,百年帝國最終還是迎來了衰退期。
中央朝廷貪腐嚴(yán)重,宦官當(dāng)?shù)烂癫涣纳狈匠挤挠文磷鍖覍疫颠叄呠娺B連敗退,南方數(shù)州產(chǎn)量之地滴雨未下,糧食顆粒無收。
旱魃為虐、焦金流石,草木枯黃,稻田開裂,河道干枯可見魚骨。
災(zāi)民易子而食,耕牛跪地農(nóng)人悲戚,遍地枯骨,家家掛喪。
大旱過后便是大災(zāi),蝗災(zāi)遍地、瘟疫四起。
原本百姓還能啃樹皮,吃草根艱難度日,蝗災(zāi)過后連草根和樹皮都被吃了干干凈凈。
城中的百姓尚有官府和世家、豪族救濟(jì),實(shí)在不行賣地、賣籍、賣子、賣女還能圖一時果腹。
但城外的百姓就只能靠自己。
即便正道門派全力施救,但對整個大漢乃至天下來說修士的數(shù)量實(shí)在太少,上千正道修士落入整個大漢國就如同杯水車薪,甚至沒能濺起一點(diǎn)浪花。
災(zāi)區(qū)能動的人在口袋里踹一捧家鄉(xiāng)的黃土離開了,留下的都是動不了或不能動等死的。
而采藥人就是不能動的人其中之一,他的婆娘懷孕了。
逃難的路不好走,帶個懷孕女人上路就是找死。
走投無路之下,采藥人只能告別了婆娘,背著背簍到往日門口羅雀的六疾館報道,尋一門生路。
六疾館乃是大漢處理傳染病和瘟疫的部門,哪里有疫病哪里就有他們的身影,往日六疾館是最不受待見的朝廷部門,但現(xiàn)在卻是災(zāi)區(qū)最后的希望。
六疾館的活路很好尋,那就是采藥。
卻不是尋常的藥材,而是長在密林深處對疫病有治療效果的藥材。
災(zāi)區(qū)金錢無用,一株藥材能救一條命,能換一石糧食,也就是現(xiàn)在的二十斤。
不多,但不管是官府還是難民對這此都沒有異議。
人命賤如草,災(zāi)區(qū)一條命就只值一石糧。
采藥人嘴唇干裂,帶出門的干糧早已耗盡,但直到現(xiàn)在他依然沒有采到一株需要的草藥。
常年在山中采藥的采藥人清楚,沒了糧食再往前走就回不去了,但他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如果沒有藥草,即便他回去了,等待他們?nèi)业囊仓挥幸粭l死路。
采藥人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林間穿行,行至一處斷壁前,隨著斷壁抬頭一看,一株綠中帶紅的草藥正長在斷壁之上,正是他要尋的赤葉連翹,也是清瘟敗毒飲最關(guān)鍵的一位藥材。
采藥人瞬間激動起來,顧不得身體疲憊和腹中饑餓,他知道再拖下去恐怕連最后的力氣和勇氣都會隨時間消失,取下身上不必要的物品開始攀爬起來。
不知是上天保佑還是命不該絕,采藥人一路竟然非常順利,很快就到了藥草生長的地方。
伸手采下赤葉連翹,眼里滿是對生的期望。
有了這株藥草,至少還能多抗半個月,至于半個月后該如何,采藥人沒有想也不敢想。
將藥草放入背簍,采藥人開始在峭壁上搜尋起來,期望九天玄女保佑能再找到一株。
但采藥人終究是高估了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不知何時采藥人的手臂已經(jīng)異常酸軟,卡在巖縫間的雙腿也在顫抖。
這是力竭的前兆。
男人開始向下移動,但距離地面還有十多米,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恍惚間,男人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婆娘和孩子正對著自己微笑、揮手,男人很想回應(yīng),但雙臂卻怎么也舉不起來。
下墜感傳來,采藥人終究是松了手。
吾命休矣。
“嘶嘶嘶……”
奇怪的聲音在采藥人耳邊響起,一陣詭異的颶風(fēng)憑空出現(xiàn),飛速下墜的身體猛地一緩。
雖然最后還是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全身都在劇痛,但既沒有生命危險,也沒有摔斷骨頭。
自認(rèn)必死無疑的男人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一抬眼差點(diǎn)被嚇得魂飛魄散。
一白一青兩條巨蛇正豎立在距離自己不足五米之外,兩對豎瞳冷冷的注視著自己。
經(jīng)常出入深山老林的采藥人對蛇并不陌生,綠色的那一條頭成三角形,豎瞳為赤紅色,分明是一條劇毒竹葉青,但竹葉青哪里能長到這么大。
至于旁邊那條白蛇,橢圓形的腦袋,一對金色的豎瞳,鱗片似玉非玉,在陽光下反射著乳白色的光芒,最奇特的是白蛇的頭上竟然還帶著一個草帽,這種蛇采藥人還真沒聽過,更沒有見過。
但能長到這么大絕對不好惹。
“哎呀!”
一聲慘叫,男人很想奪路而逃,奈何剛才的高空蹦迪后遺癥還沒有消退,再加上兩條巨蛇的驚嚇,在地上挪動了半天都沒能成功站起來。
想用柴刀防身,卻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無奈,男人只能一邊小心觀察兩蛇的動靜,一邊在地上蠕動。
蠕動了半天也只挪動了不到十米的距離,至于兩蛇自然是沒有動的,不但如此,采藥人在竹葉青眼里似乎還看到了一絲譏諷。
采藥人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從一雙冰冷的豎瞳中看出情緒來,但他敢肯定青蛇就是在鄙視自己。
爬了半天,見兩蛇并沒有攻擊的欲望,采藥人總算是勉強(qiáng)冷靜下來。
知道自己逃不掉,也不掙扎了,費(fèi)力起身跪在地上磕頭,不斷念叨著蛇仙保佑、蛇仙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