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這下你家姑娘得感謝本公子了,”古玨醉醺醺的對張嬤嬤說道。
嬤嬤略帶嫌棄的睨著他:“古家公子,您這又喝了多少???”
“沒有啊…沒喝…就一小盅而已…這算什么…”
張嬤嬤聽他說話已經(jīng)是胡言亂語的狀態(tài)了,不禁搖搖頭,對古玨身邊的長隨道:“你家公子最近怎么老是這樣醉醺醺的?酒局太多?”
這長隨無奈嘆了一聲:“哎,嬤嬤你有所不知啊,我家公子本不想去的,怎奈那些人生拉硬拽非要請客,又都是馬場的??停壹夜硬缓么未味季芙^,這不就成了這樣……”
話還未說完,古玨突然偏偏倒倒的奔向水池邊,然后彎腰一陣狂吐……看他樣子,仿佛連膽汁都吐了出來一般。
嬤嬤捂著鼻站在一旁,連翻白眼,道:“嘖嘖,遭罪?。⊥峦炅司挖s緊扶他房去吧,再煮點(diǎn)醒酒湯給他喝,”她簡直嫌棄的不行!
“誒,好……”長隨應(yīng)道,一陣手忙腳亂之后,才攙扶著古玨回了房間。
一炷香后他復(fù)又出來,臉上帶著愁眉苦臉的表情,心想公子現(xiàn)又沒在雪衣姑娘那里,想讓下人煮醒酒湯,恐怕都不會煮。這可怎辦才好?
不得已他又找到嬤嬤,笑瞇瞇的說道:“好嬤嬤,您看您能幫我家公子煮點(diǎn)醒酒湯嗎?這的下人都不會煮呢,而我家公子又醉的那么厲害……”
嬤嬤思量半天,不好拒絕,只有勉強(qiáng)答應(yīng)道:“好吧……”幸好醒酒湯也不復(fù)雜。
長隨一聽連忙謝道:“多謝嬤嬤!”
“下回啊,你讓你家公子飲酒前先喝些葛湯,或者采石菖蒲磨末,沸湯服之,這樣便可飲而不醉,很容易的。”
“好嘞,小的記下了,下回定讓公子試試?!?p> 嬤嬤隨長隨去了爨室,尋摸一圈也沒啥東西,只得說道:“這只有大橙子,我看不如就香橙湯吧,消酒也快?!?p> 長隨連連點(diǎn)頭,雪衣姑娘也曾經(jīng)做過香橙湯,公子還挺愛喝。
“這香橙湯也簡單,你記下來,下回先備下一些,若是你家公子再醉了,就可直接沸湯點(diǎn)服。”
“行,正好小的也學(xué)學(xué)。”
“大橙子用三斤,去核切片,連皮用;檀香末半兩、生姜五兩切片、甘草末一兩,先將橙子生姜搗爛,次入檀香末、甘草末,捏成餅子,焙干后再碾成細(xì)末。每用一錢入鹽少許,沸湯點(diǎn)服……”
“今兒恐怕來不及,就稍微焙一下,再直接沸湯點(diǎn)吧,”長隨說道。
“也行,反正你記著就行……”嬤嬤說道,稍時又問:“哦,對了,同你家公子飲酒的都是誰?。窟@么大面子,連古尚書的大公子都得陪客?”
“嗨,”長隨一提起這事又是直搖腦袋:“什么面子大啊,就是衢州來的商人,還有寧波、紹興的,他們吶……想打馬場的主意,嬤嬤您說,我家公子可能答應(yīng)他們嗎?”
“打馬場的主意?怎么打法?”嬤嬤一聽眉頭一皺。
“前些時候公子不才找衙門佃下一大片草場嗎,就方山那片連著靈巖山的草場,那些商人看中那里了,要給六百兩一畝轉(zhuǎn)讓!我家公子這不吃了幾天的酒,都為這事嗎?!?p> 嬤嬤臉色一沉,問道:“你家公子答應(yīng)他們了?”
“怎么可能呢!”長隨連忙否定道:“就是沒答應(yīng),所以價都給到六百兩了。有個衢州龍游的商人,嗨呀,那才叫厲害……”
嬤嬤這才臉色稍霽,沒答應(yīng)就好,“龍游?就那個遍地龍游的龍游?”
“是啊,這位啊,聽說每次販金銀珠寶這些千金之貨到京師,都藏在什么敗絮草鞋里、巨疽假癭里,還什么僧鞋膏藥里,就這么自赍京師,還一點(diǎn)不出事……我看這也是一絕了?!?p> 嬤嬤哼了一聲,心里多少對他們有些不爽:“厲不厲害先不說,不管他們給六百還是一千兩,反正就是不能答應(yīng)!當(dāng)初出錢的都是我家姑娘,就算要轉(zhuǎn)讓也得問了姑娘才行!”
“那是,那是~”長隨趕緊應(yīng)道。
張嬤嬤到六合已近兩個月,早就想回京了,不過這邊事確實(shí)繁多,真正是抽不開身,她又不放心把財務(wù)上的事完全交給富先生和古玨,所以一直耽誤到現(xiàn)在。
土地這事可不算小事情,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給鄔闌去封信,將這邊所發(fā)生的事無巨細(xì)的告訴她。
而鄔闌接到六合來的信是四日之后……
————
話說鄔闌自打去了戶部歷事,從夏末到金秋,差不多一月有余,唯一做的工作就是看會計(jì)賬本。
此時已是九月,金秋的九月,滿城盡是黃金甲。從初一起,宮里就開始吃花糕,其實(shí)宮里許多習(xí)俗都是取自民間。而宮眷、內(nèi)臣自初四日起,就要換穿羅衣和重陽菊花補(bǔ)子的蟒衣。
鄔闌也得了一件菊花補(bǔ)子的蟒衣,只是她平日里不愛穿罷了,每日除了宮里穿女官常服,戶部歷事還是穿的生員瀾衫。
到了重陽節(jié)那日,永明帝還去了兔兒山登高。
兔兒山在紫禁城以西,大光明殿以南,這一帶全是皇家的園林,景色自不必說,山石玲瓏的兔兒山也是池橋亭臺一應(yīng)俱全,從旋磨臺的臺階可螺旋而上,別有一番風(fēng)情。
鄔闌也跟了去,跟著儀仗從清虛門入,直到山腰的鑒戒亭。這鑒戒亭是嘉靖時修的,亭里還設(shè)有書櫥,想來是為了皇帝登高時備覽之用。永明并未在此停留,而是率一眾大臣繼續(xù)登高,到山頂?shù)那逄摰睢?p> 現(xiàn)代的北京早沒有兔兒山這地方,鄔闌登上山頂,向北海,向紫禁城方向分別眺望,一下覺得天地之寬,寬廣得總讓她總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古往今來,過去與現(xiàn)在,仿佛像蒙太奇的鏡頭,在腦海里一遍遍地閃過。
腳下是連片的紅墻碧瓦,眼里映出的卻是現(xiàn)代的高樓大廈……
“哎……”半晌,她不禁幽幽一嘆,遂收回目光。準(zhǔn)備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再吃一些花糕補(bǔ)充碳水。
稍時,聽見有人在吟詩,好像就在耳邊……鄔闌循聲望去,原來是古德海。
“起登西原望,懷抱同一豁;移座就菊叢,糕酒前羅列。雖無絲與管,歌笑隨情發(fā);白日未及傾,顏酡耳已熟。酒酣四向望,六合何空闊;天地自久長,斯人幾時活……”
鄔闌噗嗤一聲笑了,驚動的這位,古德海也瞧見了她,把眼睛一瞪,又重重一哼。
“古尚書啊,還沒見您喝呢,就酣了?”鄔闌笑著打趣道。
“呔!”古德海又一瞪眼睛,嗔道:“小丫頭忒不懂事,擾了老夫的雅興!”
“哎呀……”鄔闌故作惶恐:“要不,小丫頭幫您找陛下去要點(diǎn)菊花酒來?權(quán)當(dāng)彌補(bǔ)。”
“免了,老夫最近戒酒。”
“哦,原來尚書大人您戒酒了啊……”鄔闌成天都呆在戶部,怎可能沒聽過他的八卦?他多半是痔瘡又犯了……
“對了,老夫正好問你……”古德海突然想起了近日的新聞,正好問問她。
鄔闌一拱手,道:“您老盡管問。”
“六合那邊搞得拍賣你聽說了嗎?”
鄔闌當(dāng)然知道,遂點(diǎn)點(diǎn)頭。
古德海又問:“你覺得這可是正常的?”
鄔闌明白他問的意思,但怎么說呢?正常也不正常。她知道都是曹淓毓在操盤,這種資本的游戲就看目的是什么,誰最后成為接盤俠。
她尋思片刻,答道:“看目的是什么吧,一般來說,這種程度的操作,完全就是資本的游戲。因?yàn)橐獏⑴c就得有本金,商人資本雄厚,其他人很難與之相比,他們參與進(jìn)來,只要不是最后一個接手的,一般都是賺一把扯身就走……然后留下滿地雞毛。”
“滿地雞毛?哈哈……”古德海頭一次聽這樣的詞形容,覺得新鮮:“怎么理解?”
“滿地雞毛嘛……好比小農(nóng)和地主手里有地,但沒有資金,參與這種資本游戲就很吃虧……必定成為最后的接盤俠。其實(shí)從道理上來講,就是自宋以后土地都私有了,雖然后來賈似道提出《公田法》,希望恢復(fù)土地公有……”
“你覺得土地歸公可???”
“可取啊,土地才是天下最大的財富,自然要國家掌握。歸公之后,可以出讓田面的使用,田底歸公就好,并不影響什么。民間佃出土地不都是這樣的嗎?田底田面分開的。”
“賈似道的做法行不通,他那樣無異于從別人手里搶……”
“是,搶肯定不對,所以最好就是允許土地抵押給國家,地主用土地?fù)Q取一定的資金。事實(shí)上抵押了土地等于變現(xiàn),但又不會變更契約的名字,到期贖回就行,這樣一般都能容易接受。”
“典押土地也非現(xiàn)在才有……”
“但典給朝廷和典給民間的金融機(jī)構(gòu)完全是兩回事,也就是朝廷現(xiàn)在還沒有像民間那樣的票號錢莊存在,要是有,首先利息可以不用太高,年限也可以更長一些,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可以。典出期間,土地也不可能閑置,所有的產(chǎn)出都是歸了公,這樣一來,朝廷不就可以保證糧食的生產(chǎn)?國家手里有糧了,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p> “嗯,聽你這么說……似乎要比賈似道的做法高明?!?p> “切~”鄔闌不屑的笑了,自己也就是照以后的‘貓’畫現(xiàn)在的‘虎’,雖然也不是完全懂土地政策,但對付你們,理論上還是綽綽有余。
“老夫還聽到你說,朝廷沒有像民間那樣的票號……”
“對啊,有嗎?沒有吧……所以用錢都不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