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死神的微笑 (一)
負(fù)一.
人死,至奈何橋頭見死神。
死神說,你已死,勿念往事。
人不服強辯。
死神不答,一腳踹入河中。
良久,人上岸復(fù)又至橋頭。
死神說,你已死,勿念往事。
人諾諾不敢言。
死神笑,遂放行。
零.
“神若是公然去和人作對,那是任何人都難以對付的?!?p> 一.
陳木易坐在宿舍的椅子上,眼睛盯著手上撿來的面具。
這是個粗糙的陶土面具,面具臉型細(xì)長,光頭尖耳,嘴角是笑的,眼睛卻是哭的。
陳木易輕輕的摩挲著砂紙一樣糙的面具,心中泛起一絲火熱。
若是能把這個面具的神奇之處徹底搞清楚,別說下學(xué)期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就算是飛黃騰達(dá)都指日可待。
想到這里,陳木易的拳頭不禁握緊了。
他是真的窮夠了,只要能不為學(xué)費生活費發(fā)愁,就算是有些風(fēng)險也是值得的。
陳木易是個孤兒,從小生活在孤兒院。
孤兒院很窮,只有很少人有學(xué)上。
院長見他聰明伶俐偷偷對他講,你要想繼續(xù)上學(xué)就得成績得比別人好很多才行。
幼小的陳木易把這話牢牢的記住了。
小學(xué)五年,他跳了四級,半年的時間從一年級跳到了五年級。
他成功的引起了孤兒院的額外重視,也是整個孤兒院唯一一個一直讀下去的人,但是這也給幼小的他帶來了災(zāi)難。
要知道他雖然聰明,學(xué)習(xí)成績跟的上,但是畢竟比同班同學(xué)小了足足四歲。
一個只有八歲的孩子在一群十多歲的同學(xué)之中,不懂得收斂反而鋒芒畢露,結(jié)果自然是被人記恨受人欺凌。
院長幾次帶著渾身是傷的陳木易找學(xué)校協(xié)商,但是學(xué)校卻沒有任何辦法。
他太小了,很難交到朋友,班上的每個人都比他大四歲,他誰也惹不起。
這樣的情況下,往往是一個人一帶頭大家就一哄而上一起欺負(fù)他。
老師能怎么辦,總不能天天盯著他一個人吧。
院長無奈,只能求老師盡量多照看他一些,可陳木易還是一如既往的被欺負(fù)著。
最后,隔壁養(yǎng)老院一個背幾乎坨成了九十度的瞎眼老頭看不下去了,他從養(yǎng)老院一路摸過來手把手教陳木易打架的本事。
學(xué)了兩個月,陳木易就可以在比他高一頭多的大孩子中橫著走了。
這之后他再也沒有被人欺負(fù)過,而那個教他功夫的老師傅卻在他上高中的時候不在了。
他那會只有十二三歲,不知道“不在”這兩個字對一個老人的含義。
他傻乎乎的去追著問了幾次,養(yǎng)老院的人每次回答都是含含糊糊的。
后來陳木易長大了一些才漸漸明白,年紀(jì)大的人是會去世的。
于是他便不再追問,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默默跑去師父曾經(jīng)住過的屋子前磕幾個頭。
至于學(xué)校的那些人,別說是同學(xué),就連學(xué)校門口不懷好意的小混混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陳木易回憶著這些往事有些出神,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了師父的音容笑貌。
愣了好一會,他才嘆了口氣把思緒重新拉回到這個面具上。
這個面具是他在宿舍樓下?lián)靵淼?,撿到的時候面具內(nèi)側(cè)有些血,血上還粘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好像寫著什么地址。
當(dāng)時陳木易也沒在意,只是看面具挺好看就撿了起來。
這個面具分量非常輕,他拿在手里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陳木易好奇之下,就把紙條摘下來塞進(jìn)口袋,將面具帶回了宿舍隨手放在了床頭,然后他就漸漸忘記了這件事情。
直到暑假舍友紛紛回家,宿舍里只剩無家可歸的他還有到處泡妞不方便回家的老田還在。
有時候晚上閑來無事,他兩就在宿舍里用電腦鍵盤玩一款很老的格斗游戲。
老田是其中的高手,幾乎是全樓最頂尖的存在,陳木易打不過他。
直到有一天,老田打游戲打累了蒙頭睡覺,宿舍里只剩陳木易瞎轉(zhuǎn)悠,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就想起了那個被他撿來的面具。
也不知道是好奇還是閑的發(fā)慌,陳木易竟然試著把這個陶土燒制的面具往臉上貼了過去。
好涼!
這是他的臉貼到面具的第一感覺,就像是臉貼到了金屬一樣的冰涼。
然后他的視野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沒等回過神來,他就覺得額頭上有什么東西在動,似乎是面具里正有一滴水珠試圖擠進(jìn)他的額頭,往他的腦袋里滲進(jìn)去。
陳木易嚇了一大跳,趕緊想要把臉上的面具拿下來。
他的手在臉上摸了一圈,竟然只摸到他光滑的臉頰,那個面具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就在陳木易束手無策的時候,那滴液體已經(jīng)滲進(jìn)了他的腦袋里。
他只覺得腦袋里叮的一聲,似乎天外有什么東西突然落進(jìn)了他的腦袋激起了一片水花,這道水花混著波紋在他的腦海里蕩漾,有點夢幻又有點迷惑。
他隱隱的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不同了,但卻又說不上來哪里不一樣。
這種迷幻的感覺讓他甚至忘記了眼前的漆黑。
陳木易下意識的朝身邊摸去,不經(jīng)意間摸到了晚上打游戲的鍵盤。
他突然感覺到好像有什么人,或是什么東西拽著他的手指,自然而然的在鍵盤上跳動起來。
那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就像是苦練了不知道多少年一樣。
陳木易愣了一下,仔細(xì)辨別了一下他的手法,那竟然是老田剛剛用過的一套連招。
那可是他練了很久都沒練成的絕招!
陳木易驚喜交加之下,繼續(xù)揮動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著。
他的手就好像是被上帝吻過了一樣,或者就像是變成了老田的手似得。
他就在這種頓悟一般的境界中不停的敲擊著鍵盤,老田使用過的炫酷連擊和打法就像是刻在鍵盤上似得,一一被他學(xué)了過來。
這噼里啪啦的鍵盤聲吵醒了老田,睡得迷迷糊糊的老田一把將他臉上的面具扯了下來。
他頭腦中那種奇怪的感覺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等他們再次交手打游戲的時候,陳木易靠著用面具學(xué)來的技術(shù)已經(jīng)可以和老田旗鼓相當(dāng)了。
老田非常驚訝,而陳木易心中的震驚更不知道比老田多了多少倍。
只要帶上那個神奇的面具,便能在短時間內(nèi)學(xué)到別人苦練多年的技術(shù),這種神物要是用好了,以后的人生豈不是如同開掛一樣!
遠(yuǎn)的不說,就算戴上面具學(xué)樂器,恐怕一天之內(nèi)就能學(xué)會幾十種吧!
一人兼通幾十種樂器,單憑這一點就夠他吃一輩子的了!
陳木易小心的把那個面具收起來,再也不敢讓別人看到,等到宿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才拿出來再次揣摩。
結(jié)果卻讓他失望了。
自從他戴過這個面具以后,這個原本輕如鴻毛的面具變得如同瓦塊一樣沉重。
最重要的是,他再也無法將這重的像一塊磚一樣的面具帶在臉上,更別說再次使用它學(xué)習(xí)新東西了。
陳木易坐在座位上無奈的把玩著手里的面具。
他嘆了口氣,有些喪氣的將面具放在了桌子上,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紙條。
那是他撿到面具時面具的內(nèi)側(cè)粘著的紙條,紙條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天上路,白玉京小區(qū),十二號樓,五層。
好像是個地址呢,陳木易心中暗暗道。
或許順著這個地址找上去會有一些線索呢?
二.
白玉京小區(qū)里,一個手握燒雞的中年胖子正坐在一間單身公寓里。
他的頭發(fā)稀少,臉蛋和半禿的頭皮油光瓦亮,身上穿著一件臟兮兮的白色跨欄背心,下半身的褲子已經(jīng)不知道多久沒洗了,腳上的拖鞋已經(jīng)黑乎乎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他手捧燒雞嘴里不停嚼著,滿手滿嘴都是油。
就在陳木易拿著紙條出門的時候,胖子停了嘴斜著眼朝遠(yuǎn)處看了一下,淡淡的對著屋子里的一把椅子說道:“我的工頭要來了,你去接一下。”
胖子的話音剛落,這把椅子就漸漸的拉伸變長,像是一團(tuán)面一樣從地上站了起來,最后竟然變成了一個魁梧男子的身影。
這個男子的身體和面目都有些不清,但是臉上卻有一道橫跨半張臉的恐怖刀疤。
刀疤臉看了胖子一眼沒說話,轉(zhuǎn)身出門了。
三.
另外一邊,陳木易從校門走了出來。
紙條上的地名他沒聽過,只好找校門口的出租司機師傅問問情況。
讓他沒想到的是,一連問了三個人,居然沒有一個聽過紙條上的地名。
這些司機告訴他這也許這是周邊縣城的地名,讓他去找市里客運站附近的司機問問,那些人長跑遠(yuǎn)路見多識廣,說不定會知道。
陳木易沒有辦法,只得帶著面具坐公交來到了客運站,一連問了好幾個司機竟然還是沒有人一個知道這個地名是哪里。
這下他可犯了難,不知道要不要繼續(xù)問下去。
就在他躊躇的時候,有一個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漢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這人身材魁梧,棱角分明的肌肉把跨欄背心撐得滿滿的,臉上有一道十幾公分的斜刀疤橫跨半張臉。
他一靠近,其他司機便被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嚇走了。
陳木易看了一眼這人,眉頭不禁有些微皺。
這個刀疤臉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只是看了看他的地址,開口說道:“這地方我知道,離得不遠(yuǎn),我可以帶你去,但是要先給錢?!?p> 陳木易的眉頭挑了一挑,頭回聽說坐出租車要先給錢的。
刀疤臉見他奇怪,又開口解釋了一句道:“這地方很近,不用開車去,走路十分鐘就行,沒法打表。
你要覺得行就給十塊錢,我?guī)闳?,不行拉倒?!?p> 陳木易思量了一下,既然把錢要在明面,倒不像是車霸來回繞圈要高價。
而且他已經(jīng)問了這么多人,人人都說不知道,好不容易有個知道的,機不可失。
退一步講,就算是這刀疤臉有什么壞心思,比如想把他帶到小巷里打劫,他也不怕。
至于錢,才不過十塊而已,就算被騙了他也承擔(dān)的起。
想到這,陳木易掏出十塊錢遞給他。
刀疤臉接過錢,一聲不吭轉(zhuǎn)身就走,陳木易趕緊悶頭跟了上去。
這人步子非???,陳木易幾乎跟不上,眼看就要跟丟了,不得已之下他暗暗用上師父教給他的身法,這才勉強跟在了大漢的身后。
不過讓他稍微安心的是,這個刀疤臉除了走的快一些,并沒有其他異常的舉動,只是悶頭凈找一些人跡罕至的小路走。
這些小路雖然偏僻無人,但兩側(cè)都是燈火通明的居民樓,也不怕刀疤臉有什么別的想法。
陳木易于是便放下心跟了下去。
走了差不多十分鐘,壯漢停下了。
他也停下腳步,扭頭看了看四周。
迎面便是一塊嶄新的大理石牌子,上面清楚的寫著白玉京小區(qū)。
陳木易稍微松了一口氣,這個刀疤臉沒騙他,只不過這個小區(qū)看起來門庭冷落人煙稀少,甚至連小區(qū)門房都沒有保安,看起來有些奇怪。
刀疤臉道:“這是個新小區(qū),還沒有多少人入住,知道的人很少?!?p> 刀疤臉又指了指遠(yuǎn)處的一棟樓,繼續(xù)說道:“那個就是十二號樓,我就不跟你過去了?!?p> 陳木易點點頭道謝告別,朝著那棟樓走去。
刀疤臉看著陳木易的背影,又深深的望了一眼那棟高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