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弦的世界葉 （十）
九．
老軍人迷茫的站在一棟小區(qū)的樓下，有些困惑的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飛身一躍中回過神來。
打量了片刻，他笑著放下了手抬頭朝這棟樓望去，樓門牌上清楚的寫著：
白玉京小區(qū)十二號樓。
“果然和陳木易說的一樣啊?！崩宪娙藝@道。
他搖搖頭也不再多想，走進了樓里上了電梯，在樓層選擇上按下了五。
電梯很快就停了，老軍人走出電梯左右打量了一下，這樓道很窄，樓道的左邊和右邊完全一樣的，這讓他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廢了這么大的力氣，可別走錯門才好。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其中一間屋子里傳出一個男人夾雜著咀嚼和吞咽的聲音：“門沒鎖?！?p> 老軍人一笑，打開了那扇防盜門卻不走進去，站在門外面樂呵呵的說：“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p> 屋子里面是一個穿著臟兮兮白背心的油膩胖子，這會他正抱著半只烤雞已經(jīng)吃到了收尾階段，臉上手上蹭的油光瓦亮的。
這個胖子正是路西。
“你這家伙，”路西擦擦嘴，咽下了最后一口烤雞，“來都來了，咋連門都不進?！?p> 老軍人的笑容卻有些發(fā)苦，指著防盜門的門框說道：“你這門可不好進啊，一進這門生死便由不得我做主了，我當然要小心些。
要不是這些年你守信承諾的名聲，別說進門了，就是來我也不敢來的?！?p> 路西眨巴眨巴眼睛，想了一下說道：“好吧，你想怎么樣？”
老軍人單刀直入道：“用我這條老命，換三個問題的答案?！?p> “行！”路西答的干脆利落。
老軍人這才邁開腿走進了路西的房子里。
房間里很亂，中間擺著一個玻璃茶幾，那一大塊玻璃已經(jīng)碎的快成粉末了，卻還支撐著沒有散掉。
墻上掛著一個空調，墻角擺著一個電視，屋子的另一邊還有一個電腦桌和一臺老式電腦。
一邊墻壁上有一道醒目的大豁口，墻角有個長沙發(fā)。
屋子里唯一比較干凈的，就是窗臺上一排巴掌大的搪瓷酒壇，每一個上面都貼了標簽。
剩下的就是七零八落的椅子了，一把椅子上面還有吃剩的半只燒雞。
路西就坐在一把破爛不堪的電腦椅上，盯著那臺夾雜著大量雪花的黑白電視機屏幕。
他似乎有些不滿，皺了皺眉起身走上前去，狠狠的拍了拍電視，圖像似乎清楚了一點，他這才滿意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老軍人看了一眼電視上的圖像，里面正是陳木易一行人和海字門門下爭斗的畫面。
“咦？”老軍人有些詫異，“怎么樣了？”
“這算一個問題么？”路西道。
“當然不算?！崩宪娙丝嘈χ鴵u搖頭，“我可不想就這么浪費掉提問的機會。”
“無所謂，這個就當我送你了?！甭肺麟S意的說道，“說要打三場，現(xiàn)在一比一?！?p> 說著，路西又把椅子上那半只燒雞抄起來，伸手遞給老軍人問道：“你吃么？”
老軍人臉色驟然一變，緊閉著嘴唇趕緊搖了搖頭。
“看把你嚇的。”路西無奈的搖搖頭，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老軍人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我現(xiàn)在可以提問了么？”
路西點點頭。
“我父親還活著么？”老軍人緊緊的盯著路西的眼睛問道。
“死了?！?p> “那么他在這間屋子里了？”老軍人目光炯炯。
“不在?！?p> 老軍人的眼神明顯一滯，緊接著又追問道：
“他是怎么死的？”
“自殺?！?p> 老軍人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眼中露出一絲悲傷，緩緩的坐在了椅子上。
過了半晌，老軍人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我這一條命就只換來了這六個字，也是可笑到家了?！?p> “但你還覺得挺值得的，不是么？”路西一臉壞笑，“你在決定來我這里的時候，就不該抱有任何希望的?！?p> 老軍人又嘆了一口氣，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決然神色。
“我還要跟你做一個交易?！?p> “你連命都給我了，還有什么能打動我的么？”路西一臉無所謂道。
老軍人看著路西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如果說，我愿意用現(xiàn)在的模樣留在這間屋子里呢？”
路西啃燒雞的嘴停住了，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驚訝和鄭重的表情，不可思議的看著老軍人的眼睛問道：“你是認真的？你以現(xiàn)在的模樣留在我的房間里，可意味著……”
“意味著我是活著走進的你屋子里的，不是死后才來的。
也就是說，我是自愿進來的站在你這邊的，不是被迫的?！崩宪娙瞬坏嚷肺髡f完就接了下去。
“有點意思?！甭肺餍α?，“好多年沒遇到過這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我是精五門的頭號死敵，但是你——這個官字門曾經(jīng)的話事人——卻選擇公然站在我這邊?！?p> “說到底，我官運異殤四門和你其實并沒有什么仇怨，你的死敵只是一個海字門?！崩宪娙说?，“我這么說你總該相信了吧?！?p> “精五門又內亂了？”路西神色黯然，也不知道是感嘆還是疑問。
老軍人點點頭，像是沒有聽到那個又字是的。
沉默了一會，路西問道：“你想交換什么？”
老軍人指著電視屏幕說道：“我要你保這個人平安?！?p> “老六？”路西眉頭一挑。
“陳木易！”老軍人斷然答道。
“你不必試探我?！甭肺餍α?，“換一個條件吧?！?p> “好吧，看來那個血目僧沒找到的，曾經(jīng)出手維護陳木易的人真是的你?！崩宪娙艘残α?，“那么這個提不提你都會做，不提也罷?！?p> “我們需要幫忙?！崩宪娙说?。
“這個沒問題?！甭肺骱敛华q豫的回答道，“即便你不說，看見精五門內亂我也會很高興插上一手的?！?p> “還有，我要知道真相，關于我父親去世的真相。以及，一切的真相！”老軍人收起了笑容，認真的說道。
路西嘆了口氣：“人人都想知道真相，可知道了又怎么樣，還不是一個一個像鴕鳥一樣，寧可把腦袋埋進沙子里也不敢相信。
這個世界就好像一個人，人本身并不好看，但是披上一身皮再穿上衣服就好看的多了。
可你偏偏扒掉人身上一身光鮮的衣服，甚至還要扒掉那一層人皮，去看里面那些血淋淋的東西?！?p> 路西盯著手里的小人淡淡問道：“為看這玩意就堵上你的一切，值得么？”
“如果僅僅是看這種東西，那么自然是不值得的?！崩宪娙朔€(wěn)了一下心神道。
“可是現(xiàn)在那個穿著光鮮的人身體里卻有一個巨大的毒瘤，這顆毒瘤在不停的掠奪著這個人的生機。
對于這樣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若是沒有醫(yī)生切開皮膚拔出毒瘤，這人就必死了。
你也看到了，已經(jīng)有多少人都倒在了這顆毒瘤之上?！?p> 老軍人的表情慢慢的鎮(zhèn)定了下來，毫不猶豫的說道：“總要有人承擔手術風險的?！?p> “可若是這人已經(jīng)根本無藥可救了呢？”路西問道。
“那至少也要在他死前給他留下一個孩子來?！崩宪娙藞远ǖ恼f道，“這是希望的火種?！?p> 路西沉默了很久，點了點頭。
“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們要做的事情總要有個代號吧？”
老軍人答道：“我們叫它火種計劃?！?p> 路西再次點點頭，伸手又拿起吃食準備吃。
電視里，弱水湖底的第三場比試已經(jīng)快要開始。
海字門的一個斗篷人已經(jīng)脫下了斗篷走了上來。
這人是個十幾歲的小孩，穿著一身黑色的潛水服。
一直神色淡然的路西看到這個人，瞳孔立刻猛地一縮，手中快要入口的吃食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怒色。
路西沉默了好一會，這才重新坐了下來，眼睛卻再也沒有從那人身上挪開半分。
老軍人看了一眼那個人的身影問道：“這是你第幾次見到他了？”
路西陰沉道：“和你差不多吧?！?p> 老軍人斜了路西一眼搖搖頭說道：“差不多？我看你的表情可是差的多了?！?p> 路西的臉色更加難看，死死的盯著電視，一句話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