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鑄劍 (二)
四.
洞穴里只剩下我和白澤兩人。
我隱隱的感覺到白澤正在打量我,似乎要從我身上看出什么是的。
看了很久,他嘆了口氣,手指一揮放出一股淡淡的血霧。
這股淡若無物的血霧一出他的手指便向我纏上來,圍著我的神念造骨生肌,竟然活生生的造出一具身體。
我的神念恍惚了一下,竟然真的跨越了時間控制了這具身體。
我難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四下看了一下。
真的是幾十年前的那個洞穴中!
白澤淡淡道:“不關(guān)血目,你的這具身體就不會消散,這樣行動方便一些?!?p> 我心中一喜,又擔心白澤這好處不是白白送給我的,小心道:“多謝前輩,但是你們說的那件事情,我恐怕沒有能力參與?!?p> 這是實話,他們這種級別的人一次都無法做成的事情,如果讓我參與恐怕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別說參與,就是知道的太多恐怕都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一個句芒就讓我焦頭爛額了,好不容易才搞定,我可不想再卷入新的麻煩了。
白澤擺擺手道:“這里發(fā)生的一切,不要和路西講?!?p> 我一愣,立刻點頭稱是。
可是我心中卻犯起了嘀咕,白澤不是和路西一邊的嗎?他為何要瞞著路西呢?
好像我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呢,不會有麻煩吧。
我的心中發(fā)苦。
未等我細想,男人已經(jīng)回到了洞穴。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見了這個男人。
他的頭發(fā)很亂,胡子拉碴,樣貌很普通,一雙眼睛像是幽深的老井深不見底,身上穿著加厚的斜領(lǐng)袍,似乎是一身古代裝束。
男人一見我就笑了,抽出骨劍丟了過來。
我下意識的接過了骨劍。
那冰涼刺骨的寒意瞬間刺透我的身體,我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zhàn)。
好在我之前已經(jīng)體驗過這種感覺,心中有了準備才沒有將骨劍丟在地上。
我低頭仔細看著這把劍。
劍身烏黑發(fā)亮,是一截一截的,有點像竹子的竹節(jié),卻也像是動物的脊椎或是尾巴骨頭。
我咽了口吐沫,剛才他們說這把劍是白澤的本體材料制成的,莫非就是用了白澤的尾巴。
我沒敢往白澤那邊看去,生怕惹怒了這位?;蚀笕说沽舜竺?。
男人笑瞇瞇的對我說:“替我拿著,跟我去辦一件事?!?p> 我一時間拿捏不定這個男人是敵是友,下意識的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白澤。
畢竟這位皇者是沈鴻蒙的師父,又是路西名義上的隊友,總不會看著我往火坑里跳吧。
可是白澤卻像是倦了,沒有一點回應。
這下我可犯難了。
骨劍已經(jīng)到手,只要我找個地方把它起來,加快肌肉讀取的速度,那么我的本體便能和沈鴻蒙還有白靈一起找到它了。
若是跟著這個男人走,恐怕又要生出許多波折。
我眼睛眨了眨,心里下意識的想要直接拒絕,可是這個男人卻說:“劍是我弄來的,雖然讓你拿著,你也不好拿了就走吧?!?p> 我皺了一下眉頭,別說劍是他的,就算是我的他要強搶我也沒辦法。
他這樣說,肯定還有什么事情讓我去做。
我嘆了口氣,看了看手上的骨劍。
白龍救了我的命,他臨終前就這么一個遺愿,我說什么都要幫他完成的。
我只好謹慎說道:“晚輩實力低微,恐怕會壞了前輩的事情?!?p> “自然是你能辦到的?!?p> “不能違背我的做人原則。”
“不會?!?p> 我稍微思索了一下,便點頭說道:“我跟你走,但是這把劍要歸我?!?p> “成交?!?p> “好!”
五.
話音剛落,男人笑瞇瞇的在我肩頭上推了一把,我身子一退一腳踩空,就如同掉進了一個漩渦中。
這個漩渦轉(zhuǎn)啊轉(zhuǎn),我隨著漩渦飄啊飄。
那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我的精神也好像徹底和本體斷絕了聯(lián)系,再也感受不到沈鴻蒙那邊的情況,似乎白澤幫我化出的這一具身體已經(jīng)成了我的本體。
等我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jīng)躺在一間小茅屋的床上。
小屋里的陳設(shè)很簡單,一些日用的桌子和柜子,都是木頭的,很老很沉。
我甩了甩頭,翻身站起走出茅屋。
屋外的院子里有一個小草棚,棚子中是一個火爐,還有打鐵的砧板,地上堆著一堆一堆的刀。
那些刀看起來漂亮的很,上面有很多云雷一般的花紋,似乎是淬火之后天然形成的,美輪美奐。
男人在火爐的邊上生火,一邊生火一邊招呼我說:“過來幫忙?!?p> 我走了過去幫他拿柴火。
他將骨劍從我身上摘下,非常細致的打量這把劍上制造的痕跡。
我不敢打擾他,只好舉著柴火往一個大火爐里填著,默默地打量著周圍的東西。
這火爐粗糙的很,只是一些耐火的磚泥堆砌的,恐怕里面沒有多高的溫度。
這樣粗糙的設(shè)備也想打造至堅至銳的武器來,似乎有些難度呢。
如果讓小七他們搞點金鼎最先進的裝備來,也許成功率會高很多吧。
我看了看那個男人欲言又止。
也許他打造兵器靠的并不是這些外物,而是他自己的實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些裝備的好壞自然是無足輕重了。
男人看夠了骨劍,終于將劍放下來,從袍服的長衫之下掏出了一對角。
這對角是黃色的,兩指粗細,圓錐形,底粗頭尖,很長,足有一米多。
看樣子像是什么動物的,但我卻想象不出哪種動物可以有這么長的角。
畢竟要長這么一對細長的尖角,那么這種動物起碼也得好幾米的身長了吧。
而且這對尖角看起來好熟悉,似乎從哪里見到過,但仔細想?yún)s想不起來了。
男人看我眼神疑惑,解釋道:“這是太歲的角,也是天下最硬的東西?!?p> “太歲?”我嘟囔了一聲,“這名字好熟啊?!?p> 嘟囔著太歲兩字,我猛地一激靈,太歲不是路西的那個坐騎么!
我的兩眼立刻就瞪圓了,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對角。
怪不得我覺得熟悉,原來是在路西那里隱約見過這玩意的本體。
但是路西說太歲的身子不在這個世界之內(nèi),看到了也記不住,所以我轉(zhuǎn)眼就忘記了。
我忍不住伸手想摸這對角,我的手指剛剛碰到角,腦中卻猛然響起一聲炸雷一樣的吼聲。
冷不防之下我被震得眼前一黑,跌坐在了地上好半天爬不起來。
男人笑道:“太歲是上古兇獸,這角中還有一些它的殘念,你是承受不住的?!?p> 我晃了晃腦袋,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早說?!?p> 我嘴上不動聲色,開始心里卻開始打起了鼓。
太歲是路西的坐騎,這個男人卻把太歲的角弄來了,而白澤又不讓我對路西說這些事情。
那么這個男人看來不是路西那邊的,可是白澤卻對他沒有什么敵意的樣子,反倒有些友好。
他們還說起了什么事情,好像和我有很大關(guān)聯(lián)的樣子。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心癢難耐,又想起這個男人可以看到我心中所想,索性開口問道:“你說這角是天下最硬的東西之一,那你是怎么折斷它們的?”
男人的神色有些復雜,搖搖頭道:“當然不是我折斷的?!?p> “哦?”我下意識的就直接問道,“那是咋斷的?”
話剛出口,我就立刻意識到不妥。
白澤,路西和太歲都是參與了上古神戰(zhàn)的角色,如果太歲斷了角,也許多半是在那場戰(zhàn)爭中。
歐陽天曾經(jīng)說過,這個男人似乎是老軍人的生身父親,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就算是知道,這些上古秘聞也都是絕密之事,他又怎么會告訴我呢?
讓我意外的是,這個男人卻絲毫沒有避諱直接道:“太歲是上古兇獸,為禍人間,后來被仙人收服當做坐騎。
這太歲神奇的很,全身自成天地,不在我們的世界之中。
所以人人都知道有這么一只兇獸,卻無法記住它的長相。
這世上只有仙人一人可以看得清太歲的真正樣子,再加上仙人強大的實力,這才讓太歲臣服。
后來魚人族有一個悟道者能力特殊,機緣之下竟然也可以看到太歲的容貌。
這個人叫相柳。
相柳的性子很好,太歲很喜歡他,他也是太歲唯一的朋友?!?p> 我聽了這話一皺眉。
相柳這個名字我也在山海經(jīng)中聽到過,是個蛇身九首的怪物,兇悍的很。
就算記載有偏差,一個蛇身九首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性子很好呢。
我苦笑。
男人繼續(xù)說道:“后來,神戰(zhàn)爆發(fā)了,相柳在第一波交鋒之中就被殺掉。
原本以仙人的能力,為他重塑肉身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相柳的神魂和尸體卻都意外的掉進了歸墟。
歸墟中的啖魂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他當做落入歸墟的罪人誤食。
相柳的神魂也因此融入了啖魂的身體,再也無法分離。
這樣一來,想要放出相柳就得殺了啖魂。
否則就算仙人有通天之能,也沒法重新造出一個相柳了。
太歲失去了這唯一的一個朋友,暴怒無比,當即就要沖進歸墟殺了啖魂。
可是啖魂事關(guān)當時天地平衡,不容有失。
仙人不得不出手,在歸墟之前攔住了太歲。
太歲狂怒之下不顧后果,直接用腦袋撞上了歸墟旁的不周山?!?p> 我聽得嚇了一跳。
頭撞不周山?
傳說里這不是水神共工干的么,咋變成了太歲。
男人繼續(xù)道:“傳說中共工頭撞不周山,但畢竟是傳說,傳了這些年有所失真也在所難免。
太歲的角至堅至銳,更是上古時天下第一兇物。
這對角不僅能斬世間萬物,更能破開世界。
于是,不周山的東邊被生生撞斷了,天地相接的地方也由此斷裂開來。
當時的世界和我們現(xiàn)在的世界很不一樣,天就像一個大蓋子,蓋在大地和大海之上,整個世界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閉著嘴的大貝殼。
太歲這一撞,撞破了貝殼東邊的邊沿。
于是這個巨大的貝殼開始從東邊撕裂開來,天空向上翹起,整個大陸架向東傾斜下沉,就像是這個巨大的貝殼張開了嘴一樣。
環(huán)繞世界的歸墟也因此西高東低,然后災難便發(fā)生了。
西邊歸墟里的弱水開始大量涌出,從西往東橫掃整個世界,所過之處皆為齏粉?!?p> “弱水不是天下至輕之物么?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威力?”我眉頭一皺問道。
男人笑道:“你有所不知,這弱水雖然是至輕之物,但是它的波浪卻威能奇大,天下沒有多少東西能正面擋得住弱水掀起的波浪正面一沖。
不過想要讓弱水掀起波浪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否則這天下早就不成樣子了。
你在深海里的入口處也見過那些銅人了吧,那些銅人就是特制的用來抵擋弱水潮汐的大門。
當大門打開的時候,人們就可以進出深海。
不過好在弱水的波浪厲害,但是浪花卻不厲害,不然那些開門的人也都要遭殃了?!?p> 浪花不厲害?
我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當初無名的胳膊被沾濕以后,可是毫不猶豫的整個把胳膊都砍了下來。
恐怕這個不厲害的評價,是從這個男人的角度說出來的吧。
我撇撇嘴,不厲害這話我聽聽就好,要是當真了,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嘆道:“所以這對角是太歲自己撞斷的了?!?p> 男人笑著搖搖頭道:“當然也不是,若是區(qū)區(qū)一座不周山就能弄斷這對角,那它們也就算不上至堅至銳的東西了。
當時太歲撞斷不周山,仙人唯恐太歲再次發(fā)難,這才親手將太歲的角折下來,后來輾轉(zhuǎn)之下落到了我的手里?!?p> 男人撫摸著手里的那對角,有些傷感的說。
“上古時的那些憤恨,不平,甚至是毀天滅地的大變故,到了今天你我嘴里,不過也就是一句談資罷了。
也許今天我們所做的事情和遭受的苦難,在很多年以后也會成為人們口中的一句談資?!?p> 男人深深的看著我。
“來,幫我鑄劍?!?p> “需要我做什么。”
“燒火,無論如何都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