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八仙論海 （三）
四．
方丈寺已經(jīng)不復當年輝煌，原先的大廟已經(jīng)徹底散架，廢墟上只重建了一座四合院小廟。
我沖進了小廟中，只見正殿里兩邊的會客椅上，那些熟悉的面孔如同兩排蘿卜一樣坐在那里。
我一一掃過他們的臉，沒有諾思。
在座的都是男子，只有一個不認識的女子。
“諾思呢？諾思哪去了？”我急道。
見我進門就吵吵，陌生女人撇了我一眼，她的眼神好熟悉，媚眼如絲而又包含滄桑。
她白眼一翻開口道：“進門連個招呼都不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p> 我心中一愣，這才意識到她原來是師娘，只好暫且壓下心中的焦急，垂首走到師父面前深深一禮道：“見過師父師娘?！?p> 師父苦笑道：“你終于來了，師父沒本事，你的媳婦我攔她不住，已經(jīng)入海了?！?p> 我身子一震趕緊追問道：“諾思下海做什么？”
師父苦笑道：“還能干什么，自然是去內(nèi)門了?！?p> 我顧不得驚訝這個勁爆的消息，急急又問道：“那她走之前說什么了么？”
師父又苦笑：“她就說了一句，說是入海去內(nèi)門拜神了。”
說著，師父指了指我身后跑進來的牧云。
我立刻沖過去一把抓住牧云的肩膀問道：“諾思走前對你說什么了？”
“啥玩意？誰走了？走去哪了？諾思是誰？跟你啥關系？跟我啥關系？你又是誰？你跟我啥關系？”牧云撓著頭，一臉大寫的蒙逼。
我沒心情跟他扯淡，急道：“就是你的洗天大姐頭，她入海前對你說了什么沒有？”
“哦，你說大姐頭??！”牧云恍然大悟一拍腦門，“我剛不是跟你說了么，大姐頭說你要不去找她，那她附身的那個小妞就要完蛋了，然后大姐頭走之前讓我留在這里等你?！?p> “等我干嘛？”我趕緊問。
“我也不知道，她說等你來了我就知道了?！蹦猎破财沧斓?，“大姐頭那性子，她這么說咱也不敢問。
喂，你猜她到底為啥讓我留在這？
到底啥意思？
咦，對了，你那個仇人誰啊，逮著了么，逮著了么？”
我不禁被氣的一陣煩悶，想一把將他推開，卻不料這家伙下盤極穩(wěn)，我推了他一下，他紋絲沒動，我心神大亂之下反而被力道反沖倒退著跌倒在地上。
我身后的龍刀長筒磕在椅子上哐當一聲把椅子撞翻在地。
牧云看了一眼我身后的長筒，眼中露出一絲好奇。
這個八卦的家伙湊上來假裝扶起我，一邊扶一邊嘟囔：“哎呀你看你這么不小心?！?p> 說著他裝作不經(jīng)意的一把將我的長筒摘了下來，口中念叨著：“咦這是啥玩意？”
牧云把那個長筒一翻個，龍刀從中落下掉在他的手上。
龍牙為柄，龍脊為刃，龍頭護手，兩把刀身上的寒光倒映在牧云的眼中，讓牧云的眼神狠狠的一直。
他看著這一對龍刀，眼睛定格在上面，整個人好像化作了一個石像。
氣氛有些詭異。
話嘮一樣的牧云突然安靜了。
良久之后，他的身上猛地爆發(fā)出一股殺氣，周圍的空氣都驟然降低了幾度。
我被這股煞氣驚得哆嗦了一下，不禁后退了半步，牧云的眼睛卻盯著那一對龍刀沒有挪開半分，似乎他的眼里已經(jīng)容不下別的東西了。
又過了一會，牧云反手將龍刀插回長筒里丟還給了我，他自己一言不發(fā)，垂著頭靠在了身后的殿門上頹然坐了下去。
殿中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他身上，可他就像完全沒有感覺到這些警覺的目光一樣，像個死人似得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
五．
我不知道他發(fā)什么瘋，站在一旁等了好一會，見他沒有什么動作也就不再關注他了。
現(xiàn)在這種時候千萬不能惹事，否則一旦耽擱太久可就追悔莫及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了一下。
洗天話說的清楚，如果我不去找她，那么諾思就危險了。
入海去內(nèi)門，其中的風險有多大，我已經(jīng)不敢想象了。
不用說別的，聽乾坤說當初三仙島沒開戰(zhàn)之前，高層們曾商量過派人入海查找內(nèi)門下落，以求探尋歸滅的解決之法。
可是商量來商量去，最后也沒有一個人敢真正入海做這件事。
也就是說，如果我要去找諾思就必須冒險入海，我可能死；若我不去，諾思會死。
我知道這是洗天在逼我表態(tài)，如果我現(xiàn)在丟下諾思不管的話，那么以后也就不必指望我了。
我死或是諾思死，二選一，她在逼我做決定。
我抱拳對著眾人團團一禮道：“諸位前輩，陳諾思已經(jīng)入海，我想她和我的關系在座的諸位都清楚。
這海我是必定要下的，還請諸位不要阻攔?！?p> 大家聽了我的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沒有講話，最后還是我?guī)煾赶乳_口了。
“孩子，你真的想好了？陳諾思下的可是深海，非同一般。
門中有個古老傳說，這也是一個代代相傳的神話。
神話中說地獄有十八層，最底層的便是無間，而天有三十三重，最頂層的名叫離恨天。
門中傳言，內(nèi)門所在之處便是離恨天，而這離恨天就在深海之中的某個地方。
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循著這個故事，想入海尋找傳說的中的離恨天，運氣好的可以保住性命，運氣不好的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這可不是兒戲，別說是你，就是在座的幾位海字門高手都不敢嘗試的。
以你的實力，現(xiàn)在下去是幾乎沒有任何希望的，恐怕會一去不歸?！?p> “那便一去不歸。”我斷然道。
師父嘆了口氣，沒有在說什么。
血隱卻冷哼一聲開口道：“小崽子，洗天入海是因為她實力強大，我等無法阻攔。
可是你憑什么？
就憑你一句話，我海字門就要讓你進入深海，你以為我們同意你入海就沒有風險了么？
若是萬一惹怒了深海內(nèi)門中的高手，恐怕每個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你憑什么讓我們?yōu)槟銚@么大的風險？”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
這個血隱就是當初躲在高維里暗中出手重創(chuàng)師娘的家伙，白澤上島的時候，他躲在一邊伺機偷襲，卻被白澤出手重創(chuàng)。
我打心底不喜歡這個躲躲藏藏的家伙，但是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不悅。
“如果我能拿得出條件交換呢？”我淡淡道。
“你能拿得出什么？”血隱不屑哂笑道。
“一條消息?！蔽疑斐鲆桓种福皬南扇丝谥械玫降南??！?p> 血隱搖頭道：“仙人的消息自然價值非凡，但是如果只是一句廢話，肯定不值得我們冒險讓你進入的，你要先說說是什么消息?！?p> 我冷冷道：“若是我說了，而且價值巨大，但你們聽完卻翻臉說這條消息一錢不值，又當如何？”
歐陽天道：“你且說罷，有我們在這，料想誰也不敢如此行事的?！?p> 說著，歐陽天瞪了一眼血隱。
血隱只是哼了一聲卻什么都沒說，顯然是默認了。
我放下了顧慮，點點頭說道：“這條消息是仙人的一句話，他說，歸滅是人禍而非天災?！?p> 眾人的臉色齊齊一變，血隱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來道：“不可能！這不可能被你……你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的？”
“天機玉中?！蔽液敛华q豫道。
血隱面色一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臉色發(fā)白身子一晃坐倒在椅子上，顯然是信了。
歐陽天肅然道：“此事事關重大，仙人可還說了其他什么?！?p> 我搖搖頭道：“除此之外，他就半個字都不肯說了?！?p> 歐陽天嘆了口氣，看了方丈一眼。
方丈雙掌合十道：“小施主，你的這條消息，確實足夠我們冒險放你入海了，可是此去兇險，你可真的想好了？”
我點頭不語。
方丈又開口道：“既然你已決心要去，那么我便不再勸了。只是我有一事相托，還請小施主成全?！?p> “方丈請講?！?p> “我等諸人曾謀劃許久，欲潛入深海尋找內(nèi)門，意在探查歸滅原因，但終未能成行。
小施主既然決心要去，可否行個方便，代為探查歸滅真相？”
我眉頭一挑就要答應。
乾坤卻一把攔住了我道：“方丈，剛才他要入海，你們的人百般刁難，要他拿出東西交換。
現(xiàn)在你要求他辦事，不會想讓他白出力吧。
要知道在深海里哪怕只是稍微探查你說的事情，說不定就會丟掉性命。
你方丈大師紅口白牙一碰，就要人為你白白拼命，天下沒有這個道理。
更何況他不過是一個小字輩，這本就不是他的職責?！?p> 方丈嘆息道：“自然不敢讓小施主白出力，入海一行兇險，小施主年輕，所知甚少，風險更大。
如果小施主肯答應我所求之事，那么不論結果如何，貧僧愿以心魔起誓，必將所知的有用消息在小施主入海前全部告知?！?p> 我吸了口涼氣。
佛門中人參禪悟道最講究靜心，若是他以心魔起誓，一旦違背了誓言恐怕從此再難入定，更不要說修佛了。
“小施主想何時入海呢？”方丈問道。
“越快越好?！蔽伊⒖痰馈?p> “好！”方丈毫不猶豫道。
乾坤卻一笑道：“等等，方丈大師這個承諾不可謂不重了，但在我看來還不夠?！?p> 說著，他起身沖在座眾人說道：“深海之所以危險，其中一個原因就在于我們對它知道的太少了，每個人都只知道一點零碎的東西。
一個本來就很危險的地方，再加上闖入者的無知，危險自然成倍增長。
現(xiàn)在陳木易要入海，方丈開口請他探查歸滅，可是陳木易才入門多久，對深海的事情他又能知道多少？
這么兩眼一抹黑下去，以他這點實力幾乎是必死的。
我提議，在場的所有人都要一一單獨向陳木易講出自己知道的秘密。
這樣以他的綿薄實力，在海中才有一點查明真相的希望。
若他不幸折在了深海，那么每個人向他講的這些秘密也就隨著他埋在那里，不會泄露給其他人了?！?p> “那若他在單獨和人交流的時候，講給其他人呢？”血隱說道。
乾坤瞪了血隱一眼道：“你若怕泄露給別人，那你最后一個和他講好了！我第一個來！”
說著，不等眾人回應，乾坤便一把將我拉向了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