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拈花 (一)
負(fù)一.
世尊拈花示眾,五百羅漢不明其意,唯一少年道士破顏微笑。
羅漢不解,問其故。
少年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世尊聞言笑,眾羅漢得我法旨,入世渡人。
羅漢身雖領(lǐng)命趕赴大千世界,心卻不愿離去,故留殘影于此欲窺我心中正法。
卻不知正法真意早在世間人心,何須窺探于我。
唯此少年道士得我真意,當(dāng)傳衣缽。
零.
“我們登上并非我們所選擇的舞臺,演繹并非我們所選擇的劇本。”
一.
我從天機(jī)玉中歸來,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僵硬的脖頸伸了個懶腰睜開了眼睛,定睛一看卻是一愣,殿中除了一眾開會的人,竟然還多出了一個大罐子。
咦,這不是孟婆當(dāng)年留下的那個么?怎么跑這來了?
我以為自己還沒完全清醒出現(xiàn)了幻覺,心中一催道訣腦中一股清涼之意閃過,再定睛一看,真的是那只罐子,罐子周圍還有一圈人,為首的是泉客。
我的心中一沉。
洗天提醒我要小心孟婆,可這才剛從天機(jī)玉中出來我就看到這個罐子,莫非洗天的話這么快就要應(yīng)驗了么?
我不動聲色的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怎么把孟婆留下的罐子抬來了?”
露娜道:“我讓他們來的?!?p> 沒等我繼續(xù)問,方丈就急不可耐的立刻插口問道:“陳施主,此行可有收獲?”
我搖頭嘆道:“洗天對這事也是一知半解,說來說去卻讓我去另一個地方?!?p> 我這話半真半假沒有透露更多細(xì)節(jié),方丈有些不死心,又問道:“陳施主,洗天是上古魚人四部首領(lǐng)之一,肯定知道如何到離恨天去的,會不會是她暗示了什么施主沒有察覺。
不如施主將經(jīng)過詳細(xì)講來,讓我等一起參詳一下,說不定會有收獲?!?p> 在座的諸人也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只是他們大多和我交好,不愿公開質(zhì)疑我罷了。
看在眾人的面子上,我只好把去天機(jī)玉里見到的場面詳詳細(xì)細(xì)的描述了一遍,但對于上島的辦法我卻只字不提,關(guān)于優(yōu)盤的事情更是半個字都沒有露。
我特別強(qiáng)調(diào),必須要去凈土見天歌才能得到上島的具體辦法,想要去凈土的話,就必須進(jìn)入奈落迦經(jīng)過太歲之口。
方丈聽的皺起了眉頭,半晌無言。
最后他嘆息一聲扭頭對露娜一禮問道:“這罐孟婆湯是你運(yùn)來的,想來一定有它的用途吧,你如何看呢?”
露娜道:“整個奈落迦現(xiàn)在都在孟婆的肚子里,要去奈落迦就得被孟婆吞下,你們誰想去只要喝一碗孟婆湯就行,至于到底誰去就看你們誰有這個膽量了。”
方丈聞言面露難色道:“這孟婆湯威力驚人,若是我等平常之輩喝下去就必死了,恐怕會誤了大事。”
說著,方丈變把頭低了下去,擺出一副烏龜一樣的姿態(tài)來。
我嘆了口氣,心中知道方丈是指望不上的。
海字門如今只剩下三個求道境高層,若是我們現(xiàn)在再讓他們其中之一喝孟婆湯,恐怕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yīng)的。
至于其他人……
我輕輕掃過歐陽天他們幾個,心中搖了搖頭。
句芒喝了孟婆湯立刻就死了,他們?nèi)ゾ退阋姷教旄枰矝]法送消息出來,反倒白白搭上了性命,我體內(nèi)有半塊三生石,喝了孟婆湯也不會死,看來無論如何這件事情都只能我去做了。
而且說實話,這一趟就算有別的人選我也打算親自去。
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就算我知道上離恨天的辦法也不可能攔得住鴻鈞的,我必須抓住一切機(jī)會找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來。
去見天歌說不定就能問出點(diǎn)什么來,我不得不親自跑上這一趟。
想到這我只好又道:“露娜,廢話就別說了,辦法是我問來的,自然也是我去了,你替我算算去奈落迦這一行的吉兇吧?!?p> 露娜道:“你小子印堂黑的都快能研墨了,還看什么吉兇。要我說,唐僧被妖精下湯鍋之前面相都沒你這么兇險。
不過你體內(nèi)有半塊三生石,喝湯是沒用的,得把身子完全泡在燒開的湯里才行?!?p> 我眼角跳了一跳,泡進(jìn)燒開的湯里?你不如說直接把我燉了得了!
這哪是兇險,這根本就是唐僧下湯鍋好不?!
我瞪了一眼黑乎乎的大罐子咽了口吐沫道:“露娜,我以前是得罪過你,但是現(xiàn)在咱能不開玩笑么?”
露娜一翻白眼道:“誰跟你開玩笑了,這是最安全的辦法了,至于別的辦法你聽了也沒用?!?p> “不如說來聽聽?”
“把孟婆宰了,或者把孟婆制服,你選一個吧?!甭赌群敛华q豫道。
“好吧,就當(dāng)我沒問。”我無奈道,“但是讓我下湯鍋,總得搞點(diǎn)保護(hù)措施吧?就這么下去我還不得被煮熟了?”
露娜一臉奸笑道:“不會的,你直接下去一點(diǎn)危險都沒有,而且挺舒服呢。”
我看著露娜那笑臉心里氣不打一處來,舒服你奶奶個鬼啊,舒服你怎么不去。
我心中罵娘,卻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真的得罪了露娜,只能臉上陪著笑心中嘆著氣。
事已至此再多說也沒用了,我對罐子周圍的那些人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吧,罐子留在這。”
泉客猶豫了一下回道:“露娜門主剛說,孟婆湯得要燒熱了才能用,幾位身份尊貴,燒火這等小事就讓我們來做吧?!?p> 我疑惑的打量了泉客一眼,隱隱嗅到了一絲不對的意味。
她能主動跑到這來已經(jīng)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了,畢竟她先前可是想要致我于死地的,我現(xiàn)在被歸滅壓的焦頭爛額沒心情找她麻煩她就應(yīng)該謝天謝地了。
雖然她沒有接到我已經(jīng)接任官字門門主的消息,但是只要她不瞎,肯定也能從殿中的座次看出一些東西了。
可在這種情況下她竟然還敢公然頂撞我,難道她就不怕我借機(jī)發(fā)難么。
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卻沒有絲毫退縮,另外八個人默默站在她背后隱隱的以她為首,八個人中有老貓和霍華德,還有外四門在三仙島的幾個頭面人物。
老貓是從官字門叛入海字門的,而且是老門主親自引他入門,霍華德也是海字門下屬的幾個得力干將之一。
至于外四門的那幾個頭面人物,加起來幾乎可以代表蓬萊大半的外四門門下勢力了,這些人都以泉客為首站在這里。
事情似乎有些耐人尋味了。
我心中疑慮之色更濃,沒有立刻說話,扭頭給露娜遞了個眼色,眼角輕輕挑了一下這些人。
我在無聲的詢問她,泉客是你的手下,這是什么意思?
露娜有些不悅,似乎對此也很意外,立刻開口道:“泉客,你帶他們先下去吧,等用你們的時候會再召你們進(jìn)來的?!?p> 泉客低頭一禮說道:“那我等先退下了?!?p> 說完,泉客扭頭對身后的八人道:“把罐子抬出去吧,用到的時候在抬進(jìn)來,別放在這里礙事了。”
我和露娜聽了這話眉頭不由得齊齊一皺。
露娜的話很清楚,只是要泉客帶人下去,并沒有讓他們把罐子也抬走,可是泉客這樣說,已經(jīng)是在表態(tài)他們不會離開這個罐子。
這八個抬罐的人都是修道者,雖然實力一般,不過是悟道境。
但是他們緊緊的圍著罐子,每個人都有能力在短時間內(nèi)毀了罐子,就算殿中所有的求道境高手一齊出手,恐怕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在他們動手毀壞罐子前將他們擒下來。
這些人這樣做似乎是早有預(yù)謀,說不定還準(zhǔn)備了別的厲害后手。
至于毀了這個罐子會有什么影響,沒有人知道,也許是我們再也進(jìn)不了奈落迦,也許會有更可怕的后果,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敢冒這個風(fēng)險的。
他們?nèi)绱俗鍪窃谝獟兜钪懈邔恿恕?p> 我深深的看了泉客一眼,這個泉客不簡單。
精五門得知仙人在這個世界以后,慢慢摸清了一些進(jìn)入無間的規(guī)律。
其中一條就是如果一個人被從無間出來的人殺死,就有資格被仙人收入無間之中。
于是海字門和仙人暗中達(dá)成協(xié)議,從無間中弄出大量上古魚人族悟道者加入海字門,并且籌劃了海字門和外四門的戰(zhàn)爭。
門中高層希望通過長年戰(zhàn)爭的廝殺,將精五門門下神不知鬼不覺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送入無間中以逃避歸滅。
這個泉客就是那時從無間中出來加入海字門的。
我從門下的口中得知,這之后她因為生食人腦引起眾怒,被壓在方丈山的牢獄中。
后來白澤出手在方丈山一場大戰(zhàn),幾乎將整座方丈山夷為平地,山中的牢獄崩壞,這個泉客隨著眾多囚徒逃出了方丈山。
然后血目僧帶隊抓捕逃犯,其他逃犯都被一一擒獲,只剩下泉客一人,最后泉客主身被我所擒,由我?guī)煾笌蠉u關(guān)押。
她的殘余力量卻在外為虎作倀,甚至害死了老田,直到泉客的所有殘余力量都被肅清,我以為事情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可沒想到她卻還有其他分身躲過了這一劫,不知怎么的竟然取代了本體又轉(zhuǎn)投露娜麾下。
那時我被困在海中,沈鴻蒙又隱居在貫頭山里,金鼎人手短缺,這才讓她一直逍遙到現(xiàn)在。
我們仔細(xì)分析討論過這件事,認(rèn)為泉客可能早就是露娜的手下,只是這些年一直潛伏在無間和海字門中等待時機(jī),直到露娜出世才恢復(fù)身份追隨露娜左右。
可是以現(xiàn)在露娜的驚訝表現(xiàn)來看,似乎這個泉客對露娜也不是那么忠心,甚至露娜也是被她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
她費(fèi)了如此大的周折,那么她的真實目的又是什么呢?
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泉客所圖必定不小,這種大事絕不是她現(xiàn)在的境界可以掌控的,那么她背后必定有一個強(qiáng)大的存在支持她,那么這個人又是誰呢?
不像是路西,也不像是露娜。
我突然想起了很久前得到的一條消息,眼前一亮道:“泉客,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出身啖魂一部吧?”
我這話一出,殿中的眾人面色齊齊一變,就連正要繼續(xù)開口訓(xùn)斥泉客的露娜都眼神一頓閉了嘴。
泉客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低首恭敬答道:“正是。”
我心中一沉,出身啖魂一部,也就是孟婆的老部下,如此一來這個泉客的主子也就不言而喻了。
孟婆這個暗子埋得還真是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