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諸依依

　　如意館。

　　諸玉宸進門之后，就有一個侍女迎了上來：“大公子?！?p>　　這是妹妹身邊的大丫頭名喚沉香的，比諸依依年長幾歲，很是穩(wěn)重可靠。

　　“小姐呢？”

　　沉香往日端莊自持，今日瞧見諸玉宸卻很是高興，主要是為了小姐高興，畢竟諸玉宸回來了小姐就有靠山了，有些零碎的委屈也不用受了。

　　“在樓上呢，聽到您回來了，一直在等您呢”沉香語氣中帶著喜悅，腳步都很輕快。

　　諸玉宸聞言便抬頭往小樓上望去，諸依依果然就站在窗口，瞧他望過來還沖他笑了笑。

　　“怎么大白天還在臥房待著？”諸玉宸先是沖著妹妹笑了笑，然后低頭問沉香。

　　沉香偏了偏頭，笑意斂，嘆了一口氣：“唉，今兒一早去給老太太請安，小姐走得急，路上不小心滑了一跤弄臟了衣衫，回來換衣服又耽誤了時間，被老太太責(zé)罰了?！?p>　　連諸玉宸這個優(yōu)秀的長孫都不得老太太的歡心，可想而知諸依依的處境。

　　其他的非官宦人家，大部分都沒有什么請安的規(guī)矩，偏偏諸家老太太規(guī)矩重，媳婦孫女每日早晚都要和她請安。

　　沉香領(lǐng)著諸玉宸往樓上走，心中也不免嘆息，也是她無用，她不是個善言辭的，若是能為小姐分辯幾句也好啊。

　　“哥...”諸依依等在門口，看到諸玉宸過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

　　她知道沉香估摸著已經(jīng)告訴了哥哥今早發(fā)生的事情，自己都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還這般愛哭。

　　諸玉宸摸了摸諸依依的頭，“依依摔得疼嗎？還難受嗎？”

　　“不疼不疼，一開始有些難受，但是回來想了一下，覺得祖母也沒罰錯，確實是依依去晚了。”諸依依一聽哥哥的話，連忙擺手否定。

　　諸玉宸也沒多問，就點了點頭，隨即帶著笑意問道：“那下去吧？依依也長大了，女孩子的閨房可不是哥哥能進的了。”

　　諸依依聞言更是臉紅，覺得自己怎么這般不懂事，還要哥哥提醒。

　　兩人在樓下會客的地方坐定，小丫鬟送了茶水過來，諸玉宸接過茶杯，捧在手里，剛在外走了許久，手都有些冰涼。

　　諸依依坐在哥哥旁邊，摸了摸茶杯，又把手放下，在桌下絞緊了帕子，偷偷看了哥哥一眼，一幅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的樣子。

　　諸玉宸余光瞥見，當然猜得到妹妹欲言又止的原因是什么，依依的生辰剛過，這也是他路上緊趕慢趕的原因，可惜的是最后依舊沒趕上。

　　不過禮物自然還是準備了的，沒有帶著禮物一起來看望依依一方面是要先去祖父那里，不太方便，一方面嘛，也是身為哥哥的惡趣味，想要逗一逗妹妹。

　　諸依依靜靜坐在一旁，內(nèi)心無比掙扎，一邊想哥哥之前書信里面都說了給她準備了禮物，應(yīng)該不會忘了吧；一邊又想哥哥現(xiàn)在這么忙，忘了也是有可能的，如是現(xiàn)在向哥哥要禮物，他卻沒有準備，豈不是很尷尬。

　　思來想去，諸依依終于決定還是不問了，哥哥要是準備了自然會給她，沒給她的話...也沒關(guān)系，哥哥平常看到什么好東西都會托人帶給她，她要是斤斤計較這些小事，哥哥該不開心了。

　　說服了自己的諸依依轉(zhuǎn)而開口向諸玉宸問起：“哥哥還要在恒城待幾年啊？”

　　“總不過這兩年吧，到時候聽祖父的安排估計就是回關(guān)城了。”

　　“嗯嗯，依依到時候就能天天見到哥哥了?！?p>　　諸依依笑起來很靦腆，微微露出一點小虎牙，左邊臉頰還有一個淡淡的酒窩。

　　接著兩人又聊起一些生活中的趣事，諸玉宸等了半晌竟沒等到小姑娘開口問她的生日禮物。

　　“說起來前兩日是依依的生日，哥哥沒來得及回來?！敝T玉宸只好自己勾起話題。

　　諸依依臉上笑容一頓，前兩日的生辰禮，別說哥哥了，她的父母也沒回來，只捎了封信回來。

　　一時之間有些落寞，也沒接話，就坐在一旁捧著暖手爐有些怔怔。

　　“至于你的生日禮物...”諸玉宸放下手中的茶，挑了挑眉看著小姑娘亮起來的眼睛：“我看你怎么好像都忘了，提都不提?！?p>　　“沒忘沒忘?！敝T依依放下茶杯拽著哥哥的袖子：“所以，哥，我的禮物呢？”

　　“先去看了祖父，就沒帶著，待會兒叫人給你送來。是一個墨玉的棋盤，配著象牙的棋子?！碑敃r一看到這個棋盤，諸玉宸就估摸著妹妹會喜歡。

　　諸依依喜歡看書下棋，尤愛圍棋，從小就喜歡抓著哥哥陪她下棋，輸了也不哭，就是自己鉆研。

　　“嘻嘻，謝謝哥?！?p>　　諸玉宸這才笑出聲來，右手手指碰了碰左手的手背，確保自己的手指是暖和的才上手捏了一下諸依依的臉頰。

　　出了如意館，天有些陰了。

　　諸玉宸在回去的路上，有些為自己的妹妹擔(dān)憂，諸依依已經(jīng)滿十五歲了。

　　按照悅海國的慣例，女子十六歲就要議親，隔一兩年便要出嫁，即便他再幫忙拖延，二十歲也該出嫁了。

　　妹妹的性子說好聽點叫文氣安靜，其實就是有些怯弱，這和她的生長環(huán)境有著不可分割的關(guān)系，父母常年遠游，祖母也不在意她。

　　諸玉宸擔(dān)心她以后去了婆家受委屈，她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連告狀都不會。

　　這次爹娘回來，他得勸勸了，該為依依想想了，女子在這世上本就困難，他只希望依依以后能一直開開心心的。

　　想到諸月在伶仃院里捉個知了都能開開心心的樣子，要是依依的性子能和諸月中和一下就好了。

　　想到這里，諸玉宸腳步一頓，豁然開朗，想到了一個辦法，諸月反正也在家，不如就讓她倆多熟悉熟悉，諸月身上的樂觀依依能學(xué)到三分也很好了。

　　然后司品月就一臉懵逼地被喊來見諸玉宸，諸玉宸住的地方和恒城宅子的風(fēng)格很像，估計是同一個人設(shè)計的。

　　“您是說讓我多去找妹妹聊天？”司品月聽完老板的話知道自己多了個陪玩的工作，抬手摸了摸下巴，沒等諸玉宸開口又問：“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冒昧問一下，妹妹幾歲了啊？”

　　諸玉宸......

　　“如果要姐妹相稱的話，你得喊姐姐，依依剛滿十五。”

　　司品月有些無語，老板難不成還是個隱形妹控？

　　人家都十五歲了還缺玩伴嗎？要是真缺，那可能得反省一下諸家是有多招人恨？也不一定，也許是他妹妹很招人恨？

　　司品月呲了呲牙，原身的生辰在三月，桃花初開的時候，當然上一次的生日原身正處于痛失雙親的絕望中，根本無暇過生辰，也無人再回給她過生辰了。

　　司品月回憶起來原身生日的時候還慶幸倆人是同一個日子，司品月家里也習(xí)慣用農(nóng)歷算日子，不過她也琢磨，這也許就是她能穿到原身身上的原因？

　　心中安慰自己能找個玩伴也是好的，她在這個世界朋友是少了點。

　　總比做作業(yè)好多了，司品月暗暗在心里說道，她也該放個寒假找朋友玩耍了。

　　可惜接下來諸玉宸的一段話讓司品月差點當場給他跪下。

　　“諸月，之前也練習(xí)了很久的數(shù)學(xué)，賬目類型的題我也給你出了不少了，我能看出來你真的可以說是天賦異稟，很多人這輩子都打不到你這個水平...”諸玉宸很少會說這么長一段話，司品月只覺得果然人一旦站到了領(lǐng)導(dǎo)的位置上說話，就會開始長篇大論。

　　“...所以我決定讓你先試著接手恒城的賬務(wù)?！敝T玉宸以這么一句話陳詞結(jié)尾。

　　司品月眼睛猛眨了幾下，老板也太看重她了吧，先不說她才十四歲，她只搞過學(xué)術(shù)啊，這就要上實戰(zhàn)了嗎？還一上來就是這么大的項目嗎？

　　司品月忘了，這個世界可沒有什么上崗前的培訓(xùn)，她之所以有諸玉宸的培訓(xùn)，就是因為諸玉宸并不信任她。

　　諸玉宸不管司品月微妙的表情，伸手一指旁邊的一堆賬本：“左邊的是我路上已經(jīng)看完了的，右邊的就留給你了，章程就按照我之前教你的。”

　　司品月看著兩摞書，眼冒金星，第一次對老板想說不行，達咩。

　　“公子，這...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司品月仗著跟諸玉宸也比較熟了，想著能不能往回推一推。

　　“放心，有什么問題都可以來問我?！敝T玉宸伸手攏了攏大氅，讓司品月帶著賬簿回去，他要去看望祖母了。

　　蘇合看到司品月回來，剛想迎上去，發(fā)現(xiàn)后面還跟著兩個小廝，瞧著是大公子院里的，抱著...兩摞賬本？

　　蘇合有些驚訝，試探著問：“諸月小姐，這是？”

　　司品月還有點雙腿發(fā)飄：“諸家在恒城的賬本，放在炕桌上吧”

　　蘇合帶著兩個小廝先行一步，司品月生無可戀地往房間走，突然發(fā)現(xiàn)臉上一涼。

　　伸手摸了一下，是雪！眼前開始飄起了雪。

　　雖然去了北方很多年了，但是她骨子里作為一個南方人對雪的熱愛是一點都沒有消減。

　　仰頭看著天空，伸手接了幾片雪花，在院子里晃了一下，感覺到雪變大了才小跑著回了房間，看著那些賬本好像也不生氣了，人嘛，想活下去必然是要工作的。

　　不能犯懶，司品月給自己打氣。

　　不過司品月的注意力依舊不在這些賬本上，翻開賬本的時候還想著明天應(yīng)該就能打雪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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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安堂。

　　隨著一片向諸玉宸問好的聲音，主房的門簾被拉開，一個穿著齊整的嬤嬤迎了出來，手一抬還能看到手腕上黃澄澄的金鐲子，想來是個有頭有臉的。

　　“大公子回來了啊。”這個嬤嬤說罷轉(zhuǎn)頭往屋里也喊了一聲：“老太太，是大公子來跟您請安了。”

　　“快進來快進來，都落雪了?！?p>　　這個嬤嬤姓古，來諸家的時間比諸玉宸的年紀都大，一直伺候著老太太，諸玉宸也是很敬她的。

　　掀開門簾進去，老太太歪在炕上，臉上沒有多少喜色。

　　“祖母。”諸玉宸深躬了一下腰，坐在了古嬤嬤給搬來的小幾上。

　　“嗯，宸兒回來了，可去見過你祖父了？”

　　“見過了?！?p>　　兩人不算親近，一時之間有些默默。

　　古嬤嬤站在一旁看看倆人不免有些著急，老太太這是心病，當年大老爺?shù)氖虑閷λ驌籼罅恕?p>　　兩人勉強在古嬤嬤的拉和下，又聊了幾句，再次陷入沉默的時候，諸玉宸就起身告退了。

　　送了諸玉宸出門后，古嬤嬤回到老太太身邊：“您這又是何必，之前不也念叨著大公子嗎？怎么一見他就沒了話了?！?p>　　老太太對待別人嚴厲，對古嬤嬤卻不一樣，幾十年的相處下來，倆人最是親近不過的。

　　老太太嘆了口氣，眼神往前望去，好像穿越了時間：“看到他我總能想起繼忠，二十歲的時候也是這么意氣風(fēng)發(fā)?！?p>　　“大老爺也快回來了吧，”古嬤嬤坐到塌邊摸了摸熱度，覺得有些涼了，揮手讓小丫頭出去叫人燒得再熱些。

　　“不是我說，您也該看開些，都這么多年了，大老爺也活得挺開心的?！?p>　　老太太瞪了一眼古嬤嬤：“你懂什么，這幾年他真是沒有一點長子的擔(dān)當。”

　　說著想起了什么，垂了垂眸子：“你挑一些首飾給依依送去。”

　　古嬤嬤一聽就咧嘴笑了起來：“誒，我立馬去。這才對嘛，今兒一早也不算是小姐的錯，怎么說她也是大公子的親妹妹?！闭f完就出門挑首飾去了。

　　老太太默默了半晌，又輕聲道：“她是宸兒的妹妹我就要待她好嗎？我還是宸兒的祖母呢?！?p>　　諸依依收到古嬤嬤親自送來的首飾時，先是道了謝，古嬤嬤聊了兩句就回榮安堂去了。

　　諸依依看著盤子里的首飾，其實這樣子的事情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她沒跟哥哥說過，她覺得老太太這兩年看著好像有些糊涂，脾氣也是陰晴不定的，經(jīng)常剛罰完她又來賞她，一開始她還覺得受寵若驚，后來就習(xí)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