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簽字
她眼中的光亮,微弱得可憐。
聽見了許霆驍?shù)脑挘髅髂蔷湓?,是她以前做夢都想聽見的,如今她卻提不起一絲興趣。
她閉上眼睛,淡淡地“嗯”了一聲。
許霆驍聽見她不咸不淡的語氣,心頭更覺煩躁。
他狠狠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fā),低聲說:“賀安冉,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我想了很多……”
“嗯?!?p> 賀安冉應(yīng)著,但也只是簡簡單單地應(yīng)著,無論他到底是在說什么,她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無力去探究了。
見她反應(yīng)平淡,許霆驍心中的煩躁更甚。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外套,突然想起了什么,腦中靈光一閃。
“等有時間了,我會帶你去看軒軒……”
“嗯……嗯?嗯?!?p> 這次,賀安冉總算有了些反應(yīng)。
她動了動頭,發(fā)絲隨著她的動作散開,顫巍巍間,她似乎想從床上爬起來。
“我、我答應(yīng)你……”她想點頭,然而一垂下頭,眼前一黑,她整個人栽倒了下去。
“賀安冉!”
幸而許霆驍一直在密切注意她的舉動,她一倒,他就立即眼疾手快地扶住,一把把人抱進了懷里。
“賀安冉!賀安冉!你怎么了?你給我把眼睛睜開!”
聽著耳邊著急的聲音,不知怎的,賀安冉莫名想笑。
她勉強撐起眼皮,想借點余光,打量一下許霆驍。
是做夢嗎?許霆驍在擔心她?她不是巴不得他死嗎,又怎么可能會擔心他?
“賀安冉!賀安冉……”
耳邊男人的聲音,逐漸模糊了起來。
賀安冉緊緊扒住他的衣襟,動了動唇:“軒……”
才說了一個字,“哇”的一聲,始料未及之下,她嘔出一大口血,吐在了許霆驍?shù)氖稚稀?p> “對、對不起……”
賀安冉有些慌亂,嬌小的身體,整個都在劇烈地顫抖。
她用力地抓起自己的袖子,拼命地擦許霆驍手上的血,本來以為很快就會擦干凈的,卻不知道為什么,血越擦越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許霆驍皺著眉,看著懷里的人一邊不自知地吐血,一邊擦他手上的血,他一把把賀安冉的手抓住了。
“你瘋了嗎?你一直在吐血!還管什么是不是故意不故意的?”
賀安冉渾身一僵,舉起了自己的手。
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不止是許霆驍?shù)氖?,自己全身也都是血?p> 她后知后覺地感到一陣眩暈,腦袋越發(fā)地昏沉起來。
“許霆驍……”她憑著最后一絲意識,抓住男人的衣角,“送我去醫(yī)院,求你……我現(xiàn)在……還不想死……求你……”
許霆驍握緊了手,說不清楚心中都是什么滋味兒。
怎么?他很像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嗎?
雖然,曾經(jīng),他的確有一度,真的很想讓賀安冉去死,為他的父母陪葬……
懷里的人突然沒有了動靜。
許霆驍看著她蒼白的臉,緊蹙的眉,感受到她輕飄飄的體重,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這個人,她不是無堅不摧的。
她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脆弱性的一面。
許霆驍心生慌亂,顧不得多想,連忙把懷里的人橫抱起來,沖出了臥室。
于是,當天晚上,別墅里的所有下人都看見,他們的少爺,懷里抱著個渾身是血的女人飛奔到門口,還一邊撕扯著嗓子大吼大叫道:“救護車!趕快來人給我打救護車!”
當一堆人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時,許霆驍用力的抱緊女人,不斷撥開她臉上被血沾住的發(fā)絲,其顫抖的手臂,輕柔珍重得,仿佛像碰著他的全世界。
……
醫(yī)院里。
身披白大褂的醫(yī)生步履匆匆,快步站定在急診室前。
他一臉凝重,對坐在椅上的許霆驍問:“請問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啊。我……我是……”許霆驍連忙站起,話語間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著道,“我是她的丈夫?!?p> “哦,好?!贬t(yī)生翻開一本厚厚的文件,“這里是手術(shù)免責聲明,這里是搶救書,這里是……”
一張張紙翻過去,眼花繚亂間,許霆驍手里拿著筆,幾近麻木地簽下一個又一個自己的簽名。
“好了,謝謝你的配合?!苯K于,醫(yī)生收起文件,吐了口氣,“病人現(xiàn)在的情況很危急,已經(jīng)容不得任何差池了?!?p> 說罷,他轉(zhuǎn)身就往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醫(yī)生,等等!”許霆驍突然叫住他。
“先生,有什么事嗎?”醫(yī)生腳步一頓,從善如流地轉(zhuǎn)過身來。
他臉上的笑依舊十分的客氣和禮貌,但口吻間已經(jīng)隱隱地不耐起來:“如果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們需要去準備手術(shù)用品?!?p> “沒什么,就是……”許霆驍神色愈發(fā)遲疑,“做個手術(shù)而已,為什么突然要簽?zāi)敲炊辔募??在此之前,她的身體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怎么突然就……”
醫(yī)生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奇怪:“她?你是說賀小姐的身體嗎?”
“是啊,難道不是嗎?”
醫(yī)生突然就笑了,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許先生,應(yīng)該是有什么誤解?具體的情況,你可以去問賀小姐本人。”
許霆驍站在原地,長眉微擰。
是錯覺嗎?他總覺得醫(yī)生離開前看他的最后一眼,似乎,隱約夾雜著些許……悲憫?
有什么好悲憫的?他許霆驍,一生順風順水,哪怕是在最坎坷的六年前,悲憫一詞,也幾乎與他是絕緣體。
許霆驍?shù)难燮ぬ颂?,他強行按捺住心底不好的預(yù)感,倒退幾步,準備重新坐回到椅上,等待著急救室的結(jié)果。
然而,就在此時,走廊的另一邊,急匆匆地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腳步生風。
“你他媽的對賀安冉做了什么?!如果她出了什么好歹,我不會放過你的!”
陸繹話說到一半,就已經(jīng)擼起袖子,沙包大的拳頭往許霆驍砸去。
眼前直逼而來的拳風,叫許霆驍乍時沒反應(yīng)過來,高挺的鼻梁上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這一砸。
頓時,鼻端傳來一陣悶澀的疼痛,涌出些許粘稠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