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蟲幫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亂動,最后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老乞丐的身上,院子內外只有小葉仍在意猶未盡的嗦著雞骨頭。
老乞丐勉強的笑道:“兄弟,你這么做不合規(guī)矩,和聽雨閣有往來的不止我們泥蟲幫,他們可不一定有我們之間的這層關系,任著性子做事,這長安你恐怕待不長久?!?p> 范科冷哼一身,軟硬不吃道:“叫我兄弟,就你也配?我告訴你,所謂規(guī)矩就是在這聽雨閣里本少爺就是老大,不聽我的話就給我滾出去!”
“好?!崩掀蜇ね蝗焕涞恼f道:“既然公子瞧不起我泥蟲幫,那就沒什么好說了?!?p> “嗯。”老乞丐向手下點頭示意。
一個漢子從腰上取下一把帶鉤子的小刀,掀開黑布,把驚恐萬分的婦人從竹籠里抓了出來。
另一個漢子拿下婦人口中的布條,在她大喊救命之前,立刻摳住她的下巴,嗚咽聲在白日之下從宅子里傳了出去。
不遠處的小巷中有甲胄撞擊聲忽的響起,又忽的沒了聲響。
在婦人絕望的目光中,刀鉤緩緩伸進她的嘴里,隨后往外一拉,一截溫熱的舌頭落到了地上。
隨后,那把帶血的勾刀又放到了婦人的左手小拇指上。
“等等!”范科突然喊道:“我留她下來擦桌子,你把她手指頭砍了,這不是給我添亂來了?”
老乞丐神態(tài)卑微的說道:“這是道上的規(guī)矩,黑奴要割舌斷指,就算跑了也能找回來,如果我們泥蟲幫不這么做,幫主的腦袋第二天就得搬家,公子放心,我們有全大唐最好的止血藥,保證她立刻就能干活,回頭我再給您找?guī)讉€手腳利索的老媽子給她換下來?!?p> 范科起身,看了眼凳子上的屁.股印,不耐煩的說道:“動作快點兒!我的新衣服可是值八百兩啊~你知道揚州一條人命值多少錢嗎?”
老乞丐從懷里掏出一包藥粉,胡亂灑在婦人的斷指和嘴里,嗆得婦人趴在地上死命的咳嗽起來。
“六十兩?!?p> 范科瞥了眼接上話茬的老乞丐,眼神中多了點兒其他的含義,他若有所思道:“原來不是十兩嗎?老東西,你沒騙我?”
老乞丐諂媚的笑道:“公子,我們泥蟲幫做的就是人命的買賣,大唐各地的行情我都一清二楚,揚州那邊百年來風調雨順,價格已經(jīng)算是偏高了,一個普通老百姓頂天也就值五十兩,這還是不算上運費的價錢。”
“小葉,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帶著家丁去游山的事嗎?”范科扭頭看了過去。
小葉點點頭,開心的回憶道:“當時你才剛滿六歲,就帶著幾十個舞槍弄棒的家丁一頭鉆進山里,說是要去抓強盜,你父親還從軍營里給你借了軍弩軍甲供你玩耍,挨了你母親好一頓訓呢?!?p> 范科凝神回想著:“后來我確實碰上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匪徒,只是他們有男有女,要老有少,彼此穿的衣服也差不多,情急之下,我讓家丁把那些手里拿著武器的家伙當作匪徒,結果到最后莫名其妙的沒有留下一個活口?!?p> “對對對!”小葉開心的拍著膝蓋,大笑道:“我想起來了,當時你回家之后還郁悶了好長時間,等到當?shù)乜h令親自登門感謝你的英雄壯舉之后,你才重新開心了起來?!?p> “當時因為錯殺百姓罰了本少爺多少錢?”范科皺著眉頭。
小葉搖搖頭,笑道:“這種小事誰還會記得?”
“一個赤手空拳的百姓罰十兩銀子,一個拿刀的匪徒賞了我七十兩...”范科心頭一點靈光,往日想不明白的事今天仿佛有了一些思緒。
老乞丐抓著婦人的頭發(fā)走到客廳前,將婦人摔到門檻上,說道:“揚州富庶,幾十年從未聽說有過匪患,公子莫不是在山里轉著摸進別的州去了?揚州附近的地方倒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平?!?p> 眼見范科一副沉思的模樣,老乞丐猛得踢了一下婦人的屁.股,罵道:“沒長眼的東西!趕緊去把公子坐的椅子擦干凈,你個沒腦子的能活到現(xiàn)在,全憑這位公子大發(fā)善心,以后好好伺候著,把那些有的沒的全都忘了,你要敢跑,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婦人哆嗦著爬了起來,她扭頭看了一眼門外的那幾個壯漢,其中一人正獰笑著掐著她斷掉的舌頭,她害怕的低下頭,繞過眼前好似沒有看到她的年輕公子,顫抖著用衣服擦拭落了灰塵的椅子。
“那時候我是那么的天真快樂...”范科唏噓的搖著頭,隨后看向老乞丐“給我找來十幾個漂亮的才女,我要開一間雅閣,讓那幫工匠動作快點兒,十五天內必須建造一棟比周圍這些鋪子都要高的漂亮雅閣出來。”
“沒問題,不過...公子,這恐怕是一筆不小的開銷...”老乞丐搓著手,活脫脫一副財迷模樣。
范科一屁股坐在剛剛擦干凈的椅子上,兩眼望天,好似自暴自棄道:“本少爺沒錢,你去問別人要去?!?p> 老乞丐看了一眼旁邊呆望著雞骨頭的小仆,點頭哈腰道:“沒問題,公子,這段時間旁邊所有鋪子,您看哪家順眼都可以先在里面住著,宅子這邊的工匠我會找人給您盯著,地室這邊我會找專人幫您改修,您就放心吧?!?p> “嗯...”范科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哼了一聲。
老乞丐識趣的帶著手下們離開了宅子,這次倒是沒有軍士突然跳出來攔路。
在這個適合午睡的晌午,范科瞪大著眼睛,腦子里亂作一團,忽然,他開口問道:”你說,昨天晚上本少爺要是以同樣的口氣和那個穿黃衣服的人說話會怎么樣?”
小葉推開眼前的一堆雞骨頭,與它們做出了沉痛的告別,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你爹會收到六十兩銀子,你娘會花六百兩找回你的尸體,你未過門的妻子會成為寡婦?!?p> 范科晃著僵硬的脖子,隨口說道:“好壞參半,勉強可以接受?!?p> 一旁的婦人如同淋了雨的母雞一般渾身發(fā)抖,她偷偷看著大開的宅門,心里一發(fā)狠,猛得向門口跑去。
“沒意思,少爺我去睡覺了...哎呦!”范科起身伸了個懶腰,正好攔在了婦人的眼前,婦人隨手一推,范科孱弱的身軀隨即摔倒向了桌子。
“咚!”的一聲,范科的腦袋撞到了桌子上,一堆擺的整整齊齊的雞骨頭如天女散花劈頭蓋臉砸到他的臉上。
婦人跑過筆直的石子路,轉身消失在了門外。
范科躺在地上,一手摸著后腰,一手摸著腦袋,生無可戀的看著一臉天真的小葉,說道:“讓你這個高手來保護我,是我爹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p> 小葉蹲下身子,從范科頭發(fā)上撿起一根雞骨頭,誠懇的說道:“少爺,我知道這附近有個地方賣的燒雞特別好吃,我去給你買回來吧,吃了身上就不痛了。”
此刻,范科反而釋懷了。
“八百兩而已,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