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水果糖
張昱把頭埋得很低，時不時透過書頁看坐在自己左側(cè)的朱琳。
他感覺手里的水果硬糖好像已經(jīng)開始融化，隔著包裝紙都黏噠噠的。半節(jié)化學(xué)課過去了，他還沒找到送她糖的機會，只能任由糖果融化。
“張昱，張昱?！?p> 化學(xué)老師用力地拍著黑板，瞇起眼睛看張昱，后者磨磨蹭蹭地站起來靠在墻上。
“別靠墻！你不聽課干什么呢？她臉上有題啊，看一節(jié)課你啥都會了？”
張昱撇撇嘴，露出一臉無賴的表情。可他心里虛得要命，盼著化學(xué)老師趕緊把自己當(dāng)個屁給放了，千萬別找家長。
好在課業(yè)緊張，老師也沒那么多時間跟他扯皮，讓他拿著書上教室后面站著去了。他趁著沒人注意，把那塊即將融化的糖塞進嘴里。
他喜歡朱琳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要具體追溯的話，應(yīng)該源于上次跟一班的籃球賽。當(dāng)時自己作為替補在場上活躍了十幾分鐘，就是這十幾分鐘讓他發(fā)現(xiàn)了坐在觀眾席上大力揮動彩旗的朱琳。
那一刻夕陽正巧打在朱琳半邊臉上，把她的眼睛里照出一團火光，這團火光逐漸點燃了他的心房。代價就是之后接連失誤，比賽結(jié)束自己險些被踢出籃球隊。
這顆糖沒送出去，他開始盤算怎么送出下一顆糖。關(guān)鍵是既要讓朱琳知道糖是他送的，并且跟之前書桌里的糖聯(lián)想到一起，又不要過于暴露自己的心意。
“張昱，把作業(yè)交一下?！?p> 抬起頭正碰上朱琳的眼睛，他馬上把頭扎進書包里，找了半天扯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遞過去。作業(yè)即將交接時，他突然從衣服兜里掏出一塊糖塞進朱琳手里。
“把我作業(yè)放中間，我寫的不咋好，好多空著的?！?p> 朱琳接過糖把他的作業(yè)塞到最中間，之后從衣兜里拿出兩塊口香糖微笑著遞給他。
張昱感覺堵在胸口的塊壘“嘭”地一聲崩開了，他捧著那兩塊口香糖就像捧著一顆跳動的心，甜絲絲的香味順著鼻腔蔓延到血管里，五臟六腑都透著歡欣。
兩塊綠箭從左手倒到右手，又從右手倒回左手。突然一只手從頭頂伸下來，抓起一塊綠箭消失不見。沒等張昱反應(yīng)過來，糖就已經(jīng)進了耿天一的嘴里，只剩下兩張包裝紙飄下來，落在他的腿上。
耿天一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神秘兮兮地問道：“還有幾張深淵券？”
“五張差不多?！?p> “今晚網(wǎng)吧走起啊，叫上鷗子，幫我把本刷了?！?p> 張昱窘迫地搖搖頭說，這段時間沒攢錢，都花在糖上了，囊中羞澀。耿天一把嘴一撇，從兜里掏出一把毛票，一張一張舒展開，攏共有十五元。
“一人少玩一會兒，沒準鷗子那還有閑錢呢?！?p> 說完耿天一拍拍屁股走回自己的座位，拿出一本雜志看起來。
初夏的冰城天氣是宜人的，時不時吹過一陣涼風(fēng)瞬間能讓人精神起來。唯一不好的，就是無常的雨。剛才還晴朗的天空，吹來一朵云立馬就下起了大暴雨。
張昱穿著雨衣站在學(xué)校門口，等待著耿天一和杜雀鷗。看身邊其他學(xué)生不是愁眉苦臉的躲在房檐下就是把書包舉過頭頂在雨里飛奔，他心里頗為得意，感謝母親的先見之明。
他欣賞著同學(xué)們的慘狀，一打眼就看到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朱琳。她半側(cè)的校服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了，雖然用力地往里面擠，可始終要露出半個臂膀。雨滴濺落到她的眼鏡上，使她不得不總拿下眼鏡邊哈氣邊用眼鏡布擦拭。
這一刻真是天公作美，老天爺都在為他的戀情助力。三步并作兩步擠過人群，那些白眼和嘟囔完全無需在意，張昱的腦子里只有朱琳。當(dāng)雨衣披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會怎么望向自己，這想法撓得他心里癢癢的。
那是一雙茫然又膽怯的眼睛，朱琳像一只無助的小獸，這有點超出了張昱的設(shè)想。他脫下雨衣披在朱琳身上說，你快回家吧。朱琳擺擺手說，那你咋辦？他拍了拍胸脯，耿天一帶傘了，沒事，你快走吧！
看著朱琳披著黑色的雨衣漸漸走遠，他突然感覺有一朵云拖著他飄在空中，載著自己去往幸福遠方，直到耿天一拿出雨傘為止。
那把傘很小，小到一個人都無法完全遮蓋。杜雀鷗說這傘一定是給幼兒園孩子用的。耿天一嘴一撇，張昱感覺傘朝著自己這邊移動一點，杜雀鷗被澆濕的面積更大了。
“你不是成天都帶雨衣嗎？雨衣呢？”
“借朱琳了?！?p> 三個人沉默著走進網(wǎng)吧，打開機器的時候耿天一說，我剛才看見朱琳和路耀博擠在一個雨衣里，有說有笑的。
他的心咯噔一聲，電腦屏幕里出現(xiàn)朱琳和路耀博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畫面，一揉眼又消失了。
“不能，你看錯了。在哪看見的??？”
“紅月亮倉買那邊，雨太大我也不好說就是她。”
“不能是她，不能夠的，不能的?！?p> 他的眼睛看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上下翻飛，心卻早跑遠了。
朱琳和路耀博的緋聞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次有人傳起他都裝作好奇地上去聽八卦。越聽心越?jīng)觯谋烩g刀子一點一點切割，要好久才能愈合。
“你倆說，我跟路耀博比我咋樣？”
“不咋樣。人家是高富帥，你就是窮屌絲?！?p> “各有各的優(yōu)點，沒準朱琳就喜歡你這一款呢?！?p> 杜雀鷗的話更讓他受用。對！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情人眼里出西施。朱琳對他是有好感的，兜里的綠箭就是證明。
那天晚上他把綠箭放在床頭做了個美美的夢。夢里路耀博的身子變得矮小，自己則高大無比，當(dāng)自己用力投出一個三分，之后用腳狠狠地踩在路耀博身上，朱琳從遠處跑過來跟自己緊緊相擁。
“夢想即將照進現(xiàn)實，我張昱就要抱得美人歸?！?p> “沒人跟你說過嗎？當(dāng)你夢到一個女孩三次之后，那個女孩就會離你而去永遠不屬于你?！?p> “臥槽，耿天一你會說話嗎？不會就閉上，別沒屁格愣嗓子?！?p> 可那天之后，每次睡覺前他都要祈禱不要再夢到朱琳，好在一直如他所愿。
糖依舊在送，還是每天趁著沒人塞進書桌里。直到那顆糖被朱琳發(fā)現(xiàn)，環(huán)視一圈之后吃下去他才感覺如釋重負，好像完成了一件偉大的壯舉。
表白必須提上日程，因為所有故事都需要一個結(jié)局。
當(dāng)他在網(wǎng)吧說出自己的計劃時，兩個好友面面相覷，幾乎同時問道，你有把握嗎？
“把握那自然是有的，成功幾率超過八成吧。也可能是七成，最低也是六成?！?p> 一成都沒有，他心里清楚得很。要不是今天體育課路耀博那幾個朋友起哄喊朱琳嫂子，他壓根沒想過表白。
“表白可要三思而后行，稍有不慎就要尷尬?！?p> 張昱想起耿天一上次拉著自己跟三班的?；ū戆?，又是單膝又是花朵，只希望女孩不要忽略了身邊這個優(yōu)質(zhì)男孩。最后女孩把耿天一上上下下看了個遍，說了句，你也算優(yōu)質(zhì)啊？就揚長而去。
朱琳不是那樣的人，這一個多月自己從她那里獲得了一塊餅干，一根棒棒糖，一張干脆面附贈卡片和無數(shù)個微笑。
“我決定了，明天就約出來表白。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p> 隨著他的話語，游戲里的人物一拳把怪物打倒在地，一聲爆炸響起，屏幕蹦出金色的“Victory”
走出網(wǎng)吧，天已經(jīng)黑了。他告別兩個朋友，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心沉沉的，他能感覺到自己跟朱琳之間隔著一道很長的鴻溝。糖果，雨衣就是一塊塊磚塊，鋪就成一道鵲橋。可現(xiàn)在橋沒鋪開，剩下的要靠自己奮身一越了。
他如常買了包水果糖，掏出一顆塞進嘴里。水蜜桃的甜味令他身心愉悅，被捆綁的心在一點點掙脫束縛。
路過體育場時，他聽到里面的說話聲和拍球聲。這個體育場比較偏，平日里沒多少人來，他好奇地從圍欄處向里看去。
偌大的體育場里只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男孩笑著把球遞給女孩，站在一旁指點著女孩的腳步和姿勢。女孩學(xué)得很認真，一點點調(diào)整站姿，最后站在三分線上投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
月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回去的路上，糖果順著衣兜一顆一顆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