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郎中
院子里的大狗焦躁不安的原地亂轉(zhuǎn)，鐵鏈子被拽得緊繃，它死死盯著這位不速之客。
李宓用很懇求的眼神看著柳三喜，柳三喜猶豫片刻，輕輕點頭，不動聲色的挪動身子遮住了男人的視線，說道：“你們大晚上的忙什么呢，我這睡著覺呢。”
李宓悄無聲息的躬身摸進(jìn)了柳三喜家，趁人不注意進(jìn)了屋。
盤問的男人不耐煩道：“別啰嗦，你家里那三個外來人呢，在不在房里？”
柳三喜點頭：“在啊?！?p> 男人說：“我進(jìn)去看看?！?p> 柳三喜攔他：“哎，他們都睡了，進(jìn)屋不太好吧？”
啪的一巴掌，男人打在柳三喜臉上，罵道：“死老頭，你他娘啰嗦什么，滾開！”
院子里的大狗頓時狂吠，但壓根不會有人去理會。
男人推開柳三喜，直接進(jìn)了屋。
下一秒，哐的一道炸雷聲響起，李宓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
房間里，李宓、曹少澄跟沈落三人揉著眼睛，像剛睡醒一樣爬起來，問：“幾位……有何貴干?。俊?p> 男人見此情景，尷尬的撓撓頭，然后抱拳說聲打攪了，匆匆關(guān)門離去。
房里，三個剛剛碰頭的家伙對視一眼，撲哧笑出聲。
“說吧，您二位誰捅出來的簍子，把全村的狗都給驚動了？”曹少澄問道。
李宓老實舉手，“我?！?p> 曹少澄問，“到底什么情況，村里這么大動干戈的搜人？”
“我在渠柳村后山發(fā)現(xiàn)了點不同尋常的東西?！崩铄嫡f道，“我懷疑村長和部分村民在進(jìn)行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dāng)，村民們富足的生活想必與之有關(guān)?！?p> 沈落問道：“什么勾當(dāng)？”
“我當(dāng)時只發(fā)現(xiàn)幾個木箱，應(yīng)該是從事某種商品的販賣，而且還是盈利極高那種。除此之外，在村長背后，還有個東家，他有著不可小覷的力量，似乎可以影響官府，遮掩渠柳村的事情?！?p> 沈落點點頭，“如果這樣的話，東家應(yīng)該是吳山縣或者沂州府，甚至整個江南道的職官兒，六扇門會進(jìn)行調(diào)查的。崔骃如果在此地失蹤，與他們脫不了干系，畢竟一條人命對這伙匪徒而言不算什么?！?p> 曹少澄道：“那他們可是攤上大麻煩了，崔尚書不得親自領(lǐng)兵進(jìn)山剿匪，把渠柳村端個底朝天。”
李宓聳聳肩膀，“這可就不是咱們能操心的事情了。沈捕頭，你在老道士家有沒有發(fā)現(xiàn)？”
“一整晚都沒人回來，也沒發(fā)現(xiàn)周圍有舉止異常的村民，看起來你的推測不太成功，對方已經(jīng)放棄了老道士的秘密?！?p> 說著，她給李宓加油鼓勁道：“那就只能靠你了，如果你能讀懂老道士留下的那段話，我們興許就能破案的線索了。怎么樣，有頭緒嗎？”
李宓緊蹙眉頭，“一時半會想不出來，走一步看一步吧，興許某天靈感出現(xiàn)，發(fā)現(xiàn)這就是個很簡單的謎題?！?p> 沈落扯了扯嘴角，居然對眼前這個大趙朝聰明人的碰壁感到欣然。
或許是自己這位六扇門名捕對崔骃案一直沒啥建樹，自始至終被一個吳山縣小捕頭帶節(jié)奏破案，因此而找回了一點平衡吧。
李宓看向曹少澄，“你那邊今晚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曹少澄有點窘迫，他撓撓頭，小心翼翼說道：“我今晚跟狗打了一架?！?p> 李宓和沈落臉色發(fā)僵。
曹少澄連忙解釋道：“是我在封家碰見個面具怪人，追上去跟他打斗了幾個回合，結(jié)果那怪人跟泥鰍似的，抓不住。等我追出封家時，莫名其妙被十幾條野狗攻擊，那些野狗個個膘肥體壯，跟小毛驢似的，糾纏了我好久?！?p> “你也碰見面具怪人了？我在封家祠堂撞見過他，只不過匆匆瞥了幾眼，那家伙就憑空消失了?！崩铄嫡f道。
“他武功不錯，至少跟我能不相上下，而且他使用的身法是種江湖早已失傳的功夫，源自南疆。他出現(xiàn)在你面前，卻又沒傷害你，也不知道有什么目的?！?p> 李宓也同樣疑惑這個問題，他不知道面具怪人是好是壞，他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祠堂太師椅上，想除掉自己這個村外不速之客輕而易舉。
但面具怪人沒有，那么他與村長等人不是一伙的？
李宓想不通，也不打算想下去。
這時柳三喜敲門進(jìn)來了，他端著茶水放在桌上，然后坐在角落里，掏出煙槍往里面塞茶葉。
房間寧靜了半晌，李宓先打破了平靜，他誠摯謝道：“多謝您剛才解圍，不然我們麻煩可就大了?！?p> 柳三喜擦著煙槍的鐵鍋子，漫不經(jīng)心道：“我那不是幫你，是在幫我自己，誰讓是我留宿了你們呢。真要出了事，我也要吃不了兜著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隨后，他往地上磕磕煙灰，“渠柳村的村長，王大春，那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到渠柳村究竟為什么，你們又發(fā)現(xiàn)了王大春的什么秘密，但你們最好小心點，否則連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宓輕輕搓臉，笑道：“聽您口氣，好像知道點王大春的秘密，他究竟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柳三喜沒說話，沉默的撫摸著煙袋，過了很久，他才長長嘆了口氣，“渠柳村的人不傻，我們或多或少都猜得到，王大春一定做著什么傷天害理的勾當(dāng)，所以每月才有那么多銀子養(yǎng)活大家?！?p> “養(yǎng)活大家？”
柳三喜點點頭，“大概十幾年前，隨著封家的衰落，渠柳村也迎來百年不遇的旱災(zāi)，地里莊稼死了一茬又一茬，到處都是干裂的土塊，根本種不活東西?！?p> “那段日子實在太苦了，村里人餓死的餓死，餓不死的就出去砍樹皮，到地里刨菜根，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仍是一陣害怕。吃不上飯，可比鬧鬼痛苦得多啊?！?p> “也是在那時候，村長王大春不知道遇見了什么貴人，突然就發(fā)了橫財。有天召集起村民，說以后由村里養(yǎng)活大家，大家不用再忙碌于種地和啃樹皮了。只不過有個條件，那就是村里人不得隨便搬出村，要一直住在村里，也不要去摻和王大春的買賣，只管吃喝享樂就行?！?p> “村里人于是就猜測，王大春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買賣。雖然良心過不去，可大家窮怕了，不敢舍棄這來之不易的富足生活，索性一起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十幾年過去了，渠柳村也從未出過什么事，王大春也一直信守承諾，每月給村里人送菜送肉送錢，要什么給什么?！?p> 聽柳三喜講完，李宓說道：“那這么多年下去，你們從不知道王大春在做什么？”
柳三喜搖頭，“他從不讓陌生人摻和自己的買賣，挑選的人手也都從村里千挑萬選，選出只服從于他的年輕人，讓這些年輕的村里后生為他賣命。”
李宓心中思慮片刻，將所有的線索捋一捋，追問道：“那王大春跟封家關(guān)聯(lián)密切嗎？二十年前封家滅門慘案發(fā)生時，他也就三十歲出頭吧，那時他在做什么？”
柳三喜回憶了一下，答道：“王大春不是渠柳村土生土長起來的，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從外地流浪過來的郎中，因為家中變故，他妻兒全都意外去世，就剩他孤苦伶仃一個人。”
“王大春以前是郎中？”李宓捕捉到這一關(guān)鍵信息，十分警覺道，“他來渠柳村之前的身份村里有人知道嗎？”
柳三喜搖頭，“這個大家都不清楚，人家一來就盤根問底的顯得我們跟防賊似的。不過大家有些耳聞，王大春祖上出過御醫(yī)，醫(yī)術(shù)精湛，后來是因為在宮中犯錯導(dǎo)致連坐，全家發(fā)配。王大春的妻子也是那時候出了意外，難產(chǎn)而死，他的孩子剛一出生就被人溺死在水缸里。”
“這么說來，王大春也是個苦命人?！崩铄掂帕寺?。
“后來聽說王大春被朝廷昭雪平反，但他心灰意冷，就獨自來到吳山縣這個小村子隱居山林。他繼承了祖上御醫(yī)的醫(yī)術(shù)，雖然說不上妙手回春，但一些小病小疾都能藥到病除?！?p> 柳三喜又說道：“王大春是渠柳村唯一的郎中，醫(yī)術(shù)高明，還經(jīng)常去山上采藥給村里人用，因此在村里威望很高，這也是后來大家選他做村長的緣故?！?p> 李宓點頭，想了一陣，愈發(fā)覺得這個王大春不簡單，他還有些疑惑沒有得到解答。
“村子里大大小小的疑難雜癥、接生胎藥、死人入殮，都只有王大春這一個郎中操勞嗎？”
柳三喜點了點頭。
李宓心中著重對王大春作為渠柳村一系列疑案的首犯進(jìn)行推理，可腦海中推理過后，他發(fā)覺這人雖然嫌疑很大，但有些地方仍然不足以支撐王大春犯罪的理由。
比如封家五十七口人出事的時候，據(jù)柳三喜描述，那時王大春還是個落魄的郎中，與封家素不相識，難道會莫名其妙毒殺封家五十七口人？
雖說王大春家中橫遭變故，他也許有報復(fù)社會的扭曲心理，身為村里最擅用藥的郎中也有足夠的機(jī)會去下毒，一切的一切都說得通。
可是，動機(jī)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