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線索
“當(dāng)雙面不擔(dān)也,也就是當(dāng)雙手不用承擔(dān)的時候,把擔(dān)字去掉提手旁,留下一個旦字。蘋果樹無草知也,蘋果樹沒有小草襯托的時候,把蘋去掉草字頭,留一平字。
乾坤逆轉(zhuǎn),就是把旦平顛倒過來,平旦。使之映盤與針之時間表里,就是指平旦所代表的時間,寅時。在生肖中,寅時與虎相關(guān),所以老道士暗示的是秘密藏在與虎相關(guān)的東西里。”
黑袍聽完,恍然大悟,他拍拍手掌,明顯對此推理感到滿意,“不錯,很精彩,希望以后還能見到你更精彩的推理,李宓?!?p> 說完,他果真沒再上前索要這些信件,而是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你究竟是什么人?”李宓叫住他問道。
黑袍卻并不回答,離開小院后,幾個呼吸間消失于茫茫夜色,連望樓上的眼睛都未曾發(fā)現(xiàn)過他。
李宓將信件貼身藏好后,才吹滅燈籠,穿好蓑衣斗笠出門離開。
回到柳三喜住處,沈落尚未歸來,李宓便盤腿坐在床上,又一次翻看這些信件。
這次沒有了之前在老道士昏暗宅院里提心吊膽的感覺,李宓全身心放松下來,細(xì)細(xì)捕捉著信上的每一個語句,企圖從中找出破綻。
他相信,能讓幕后真兇通過那樣惡劣手段取得的東西,一定不止是表面家書這樣簡單。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李宓揉揉發(fā)酸的眼睛,仍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讀到最后一封信,來自上月,墨跡極新,墨香猶存。
看著看著,李宓突然精神一震,瞳孔微縮,終于發(fā)現(xiàn)了某些怪異之處。
為了驗證自己的推測,他再次拿起第一封信,逐字逐句研究,邊研究邊與其他的信進行比較。
數(shù)十封信同時鋪在床上,李宓的大腦像裝了超音速引擎一樣飛快運轉(zhuǎn)。
目所能及之處,全是娟秀小字,每一封家書、每一字問候都浮現(xiàn)在他眼前。
李宓將眼前成千上萬的字體推來搬去,試圖尋找最特殊的那個,這些家書的排列組合被徹底打亂,變成了純粹的文字。
終于,被他找到了最有代表性的那個字。
他發(fā)現(xiàn)破綻了。
原來如此!
李宓重重呼出一口氣,眼前那些排兵布陣般井然有序的字跡砰然粉碎。
他抹了把額頭汗水,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后背已被浸透。
李宓將信封全部小心收起后,便趴在桌邊瞌睡起來。
朦朦朧朧間,聽見院門被人推開,李宓騰地睜開眼睛,朝外看去。
滂沱雨水中,一道纖瘦的影子扛著鐵鍬和鎬頭回來,在外面蹭掉鞋底淤泥后,摘去蓑衣和斗笠進門。
沈落進來時渾身都濕透了,小臉凍得發(fā)白,顯然是被夜里的冷雨澆了個透心涼。
李宓連忙倒上早早燒好的姜茶給她,沈落雙手捧著茶,坐在床邊慢吞吞喝下去暖身。
過了許久,約莫是緩過勁來,沈落臉色紅潤起來,她有些興奮道:“真讓你給猜對了,那地方什么也沒有,全是空的!”
李宓嗯了聲,“辛苦了。其實我也沒把握,因為可供推測的可能性有許多,既然你沒找到,說明我另一個猜測成立了?!?p> 沈落聽他解釋了一遍另一種猜測的結(jié)果,不禁有些驚訝,“竟然是這樣?不過如果非要將封家這些線索串聯(lián)到一起,你的這種推測的確是最說得通的?!?p> “現(xiàn)在封家五十七口人的慘案基本水落石出,接下來還有三件事需要弄清,一是究竟誰如此忌憚老道士手里的信件,那些再尋常不過的家書?
二是跛子究竟死于誰手,兇手殺掉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三就是此后二十年間,渠柳村陸續(xù)發(fā)生的詛咒殺人案,究竟是何人所為?!?p> 李宓頓了頓,又道:“有關(guān)第一條,暫時還沒法定論。不過跛子的死和渠柳村詛咒殺人,我已經(jīng)有些眉目了,只等驗證過后,揪出真兇。”
沈落道:“聽你的口氣,似乎這兩宗命案,兇手不是一位?”
李宓點點頭,“渠柳村的詛咒殺人,動機很簡單,就是為了營造恐怖氛圍,證實這里真的有詛咒存在,因而連續(xù)數(shù)年死者死法一致,都是七竅流血而死。
而跛子的死卻是另一種死法,失足跌入井中,被人用石頭砸死。如果兇手與之前一致,完全可以繼續(xù)采取詛咒殺人的手法,既可以將犯罪推托給所謂的惡魔,還能加深渠柳村詛咒的傳染力,讓村里人更信服這個說法?!?p> 沈落嗯了聲,認(rèn)可了這個兇手為兩人的猜測。
又簡單推敲了遍渠柳村的整起詛咒事件,從二十年前封家滅門慘案開始,到詛咒殺人,再到近期的一系列事件,再加以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線索論證。
兩人確認(rèn)大體推理方向無誤,卻有理有據(jù)說得通,便合衣睡覺。
第二天,日上三竿時,李宓睜開眼睛,渠柳村上空萬里無云,陰霾了數(shù)日的雨季終于放出光明,久違的陽光從窗外照在臉上。
沈落正坐在門前擦刀,逆刃的刀身光可鑒人,透出絲絲涼意。
李宓有過好幾次沖動,想問問沈落拿這么把別扭的刀干什么,是想在敵人面前自刎嗎?
幸好他忍住了,因為從沈落對刀的愛惜程度來看,這其中應(yīng)該有段鮮為人知的密辛,要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問出去了,自己準(zhǔn)沒好果子吃。
吃過午飯,兩人離開柳三喜家,村口有大群村民正熱火朝天清理著淤泥,看這場山洪爆發(fā)的程度,李宓覺得一兩天是不太可能清理完的。
他側(cè)過頭對沈落低聲道:“這兩天咱們應(yīng)該小心些,眼下村口淤泥沒法清干凈,咱們離不開渠柳村。如果兇手想讓詛咒殺人繼續(xù)生效,勢必會對咱們下手?!?p> 沈落點點頭,明白他的意思。
隨后,兩人分開,臨行前,李宓仔細(xì)叮囑著,“一切小心行事,找到東西就回來,別耽誤時間,他隨時有可能回來?!?p> 沈落表示一切放心,只身離去。
李宓整了整衣冠,走過牌坊,朝渠柳村外走去。
他找到正監(jiān)督村民清路的阿義,此人正是村長王大春的忠實擁躉之一。
“你去把王大春找來,告訴他,一刻鐘后,我會在封家老宅的井邊,將殺死跛子的兇手揪出,請他現(xiàn)場見證。”
阿義有些奇怪的看著他,見他表情不像是開玩笑,踟躕了一下,還是往村長家跑去了。
李宓沒有停留,又找了另外兩人,他們也是王大春的擁躉,對村長言聽計從。
李宓說道:“一刻鐘后,你們把梁寬叫來封家,這是王大春吩咐你們的,務(wù)必帶到。”
兩人盡管猜疑,但還是老實去了,他們結(jié)伴而行,臨走不忘帶著家伙,很明顯對于前往梁寬家極為抗拒。
李宓則到封家老宅那座井口停下,拍拍衣服坐到井邊,耐心等著所有人的到來。
很快,村長王大春和梁寬都趕到了封家,身后還跟著一幫聞風(fēng)而來的村里人,顯然他們都對被殺的真相感到好奇。
王大春雖然看向李宓的眼神不善,但倒沒懷疑他說查出真兇的話,他盯著一頭霧水的梁寬,滿是狐疑。
“梁寬,他把你喊來,該不會因為你是殺害跛子的兇手吧?”
王大春警惕看著對方,朝身后一招手,幾名帶家伙的村民作勢要上前來,將梁寬控制住。
梁寬冷冷與他對視,然后朝后面的人一瞪眼,那些村民就嚇得腿一哆嗦,不敢上前了。
封家和梁寬多年來帶給渠柳村的詭異與恐怖感,已經(jīng)刻入骨子。
“有關(guān)跛子之死,已經(jīng)可以確定的是他被石頭砸死。但跛子這么大年紀(jì),又身落殘疾,兇手卻沒有直接殺死他,而是選擇將他引誘至井中,再用落石砸死,為什么?”李宓向所有人問道。
王大春見沒人發(fā)言,便說道:“難道是兇手打不過跛子?”
李宓點了點頭,“既然兇手打不過跛子,那么想將跛子引誘至井邊,肯定也不能通過強硬的方式,而且無論跛子還是村里人,都天然對封家大院帶有恐懼的心理,兇手一定采取了某種特殊手段,才能在不經(jīng)過打斗的情況下,讓跛子跌進井中?!?p> “由此我大膽的猜測了下,跛子應(yīng)該是被人嚇進封家大院的。如果跛子在某一時刻恰巧從封家大院前面經(jīng)過,那么兇手出現(xiàn)在正對大門的方向,對經(jīng)過封家大門的跛子進行恫嚇。此時,受到驚嚇的跛子一定會下意識躲進封家大院,也正中了兇手下懷?!?p> 王大春插話道:“封家大院這么大,兇手怎么確定跛子就會往井邊跑呢?”
李宓徑直來到井邊的槐樹下,指了指樹干上的兩條勒痕,“如果在這里綁上燈籠,碰巧的是,這個燈籠的位置,與井口、大門成一條直線。也就是說,只要跛子進入了封家大院,就能一眼看見它?!?p> 他解釋道:“跛子在受到驚嚇的情況下,潛意識里會短暫忽略封家詛咒的事情,并且向著遠(yuǎn)離危險的地方逃跑。而且夜黑風(fēng)高,大院里漆黑一片,對封家地形不熟系的跛子自然而然會向著有光的地方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