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試探
正院。
幾個丫頭婆子恭敬地站在門外廊廡下等待著主子的吩咐。
正屋內(nèi),明氏正陪著一雙兒女用飯。
“娘,您何必去討好那人,就她那樣,您就是拿再多好東西送她也是喂了白眼狼?!蹦涎┓薹薜溃恢氲搅耸裁?,臉上厭惡的表情一覽無余。
“胡說八道什么?”明氏給南璞夾了一筷子菜,呵斥道:“什么話都敢亂說,仔細你父親聽到了又要生氣?!?p> “還有娘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去主動招惹她,爭一時之長短有什么用,你把娘的話都當作耳旁風了。”
任誰也能聽出明氏語氣里并沒有真的生氣。
“反正父親又不在家,”南雪絲毫不怕,不滿嘟囔:“再說了我又沒錯,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憑什么冤枉我?憑什么要讓我跟她低頭?”
“就憑她是南府嫡長女,你父親的掌上明珠?!泵魇虾掼F不成鋼地瞪了自家女兒一眼,“她有句話沒說錯,只要她想,一口咬定是你推下去的,你就是長了百張嘴也說不清,以后你的婚姻就要受影響?!?p> 提起這件事明氏就氣不打一出來,她和其他夫人正喝著茶,就聽到下人來報說大小姐和二小姐打起來了,大小姐不小心落水了。
等她急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南清婉已經(jīng)被救了上來昏迷不醒,只剩自家女兒滿臉淚痕站在一邊,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嘴里喃喃著不是她推的。
這副畫面任誰也覺得是南府二小姐和大小姐爭執(zhí)間失手推下去的。恰恰當時丫頭婆子在遠處候著,沒看見,就是有百張嘴也說不清。
南雪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卻根本無力辯解。
明氏不忍看自己的女兒受委屈,緩和了語氣,慈愛地摸了摸南雪的腦袋,寬慰道:“下次不許再跟她動手,你現(xiàn)在要把心思放在后天的靈力突破上,不要讓你父親失望。放心吧,有母親在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的,等你父親明日回來,你就先去和你父親主動坦白,娘會在一旁幫你的?!?p> 南雪也明白以父親偏寵南清婉的程度,如今也只有她先認錯才不會讓父親失望。
南雪憤憤不平,心情糟糕透了:“就會仗著沒了娘博取父親的同情,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就是有人生沒人養(yǎng)的白眼狼?!?p> “白眼狼?!蹦翔边€小,鸚鵡學舌道。
“誰教你的這些話?”明氏聞言瞬間變了臉色,將筷子重重一摔,疾言厲色,“是誰教你說出這樣尖酸刻薄的話?”
兩兄妹倆沒想到明氏會突然發(fā)火,條件反射地抖了抖身子,嚇得連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尤其是南雪見母親這次似是真的動了怒,也意識到她剛才說的話確實失了分寸,不敢吭聲。
明氏是個心思通透的人,事事也想的長遠。她知道這些年來她的一雙兒女受了些委屈,可她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也像南清婉那樣移了本性,早晚活的眾叛親離。
況且南清婉就是一個普通人,根本就對她們構(gòu)不成威脅。南清婉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她根本就沒放在眼里,頂多也就是惡心一下罷了。
門外的婆子丫鬟縱使聽到屋里的動靜,沒聽到主子的吩咐也只當沒聽見,只是干起差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就在氣氛比較僵硬的時候,院子里傳來丫鬟通傳的聲音:“夫人,大小姐過來了?!?p> 明氏聞言眼神閃爍了一下,一抹厭惡轉(zhuǎn)瞬即逝,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理了理鬢發(fā),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伺候的丫鬟。
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撿起地上掉落的筷子,重新取了一副新的碗筷放到二小姐,小少爺面前。
門口的丫鬟撩起簾子,春梅引著南清婉進入屋內(nèi)。
“夫人,大小姐過來給您請安了?!?p> 南清婉走進屋余光看到軟榻上坐著一位身著一襲墨綠色百合花衣裙的婦人,挽的低低發(fā)髻上插著一支鑲著藍寶石的流蘇簪子,氣質(zhì)溫婉,周身散發(fā)出貴氣。
想必這就是她那位繼母明氏了。
南清婉走上前稍稍福了福身,“清婉過來給母親請安,不想打擾母親用飯了?!?p> 明氏眼里的驚訝一閃而過,迅速瞥了一眼旁邊的春梅,起身拉過南清婉的手坐到一邊的軟榻上,笑吟吟道:“看你這孩子,什么時候這么見外了,用飯了沒有?”還未等南清婉回答,便吩咐下人,“給大小姐拿副碗筷來?!?p> 南清婉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忍住眼角的抽搐,微微一笑,“不用了母親,我剛用過飯了?!?p> “哼,假惺惺?!蹦涎┤滩蛔『莺莸闪艘谎勰锨逋?,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對她的惡意。
南清婉循著聲音看去,就看到南雪厭惡的目光。視線偏移,旁邊還坐著一個看起來七八歲,長的很精致的小男孩。
小男孩見南清婉看過來,對她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南清婉淡淡笑了一下,也不太介意,反正又不會少塊肉。
“沒大沒小,今早去你姐姐那鬧,我還沒找你算賬,得虧你姐姐大度,不和你計較,還不向你姐姐賠禮道歉?!泵魇系闪艘幌履涎?,眼神警告她收斂點。
這確定不是在諷刺她?南清婉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這話分明就是說給她聽得。
南雪忿忿低頭,不再開口。
明氏彷佛也不覺尷尬,轉(zhuǎn)而細細問起南清婉的生活起居以及身體狀況。
南清婉也知道明氏也只是做做表面樣子,不是真的擔心她,便隨意應(yīng)付過去,絲毫沒有壓力。反正表面功夫嘛,誰不會做。以前在研究所時,就不乏有人巴結(jié)奉承她,這一套她熟的很。
說了一會兒不痛不癢的話后,明氏終于切到了正題上。
“關(guān)于你落水的事情,母親叫人去查了,下人說是荷花池邊的石階由于年久失修有些松動,一時踩空了也是有的?!?p> “婉兒,關(guān)于那天落水的事情…你是真的一點也記不得了嗎?”
南清婉知道明氏在懷疑她,在明氏帶著審視的目光下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只模模糊糊記得小時候還未到府中的事情,其他的都不記得了?!?p> 南清婉這話說的也不假,她腦子里確實有一些關(guān)于南清婉小時候的記憶畫面,但是關(guān)于回到府中的記憶卻一點也沒有,按理說也不應(yīng)該???她到現(xiàn)在也沒搞懂是為什么。
至于明氏相不相信她的說辭就不關(guān)她什么事了,反正南清婉的身體又不是假得,查也查不出什么來。
明氏瞅了一眼南清婉,見南清婉說這話時的神情不像是假的,竟一時也看不透她的想法,半響嘆了口氣,“唉,都是母親沒有照看好你,雪兒作為你的妹妹也沒有及時拉住你,害你遭了此罪,母親替她向你賠個不是?!?p> “我說了不是我,娘憑什么道歉?再說誰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說不定都是騙你們的?!蹦涎┮姴坏媚赣H這樣低聲下氣,忍不住嗆聲道。
“住嘴,娘平時怎么教你的?”明氏疾言厲色道:“還不向你姐姐賠禮。”
南雪咽不下這口氣,梗了梗脖子,一氣之下轉(zhuǎn)身跑了出去。
明氏壓下眼里的擔心,淡淡道:“讓你受委屈了,待明日你父親回來,我就向你父親稟明情況,讓你父親再好好查查,都是母親沒用?!?p> 聽到明氏的話,南清婉心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話里話外透露出是她自己不小心踩空落水的,怪不得別人。說是替她女兒賠罪,可那維護之意也很明顯了。
南清婉眼神閃爍了一下,輕輕道:“我來就是和母親說這件事的,這件事就不用查了,母親做主就是。我雖然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掉入水里的,興許是我自己不小心也說不定,就別弄得人心惶惶了?!?p> 明氏聽言,定定看著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判斷這話說的真假。
“你父親最是喜歡書房里的那件玉如意,回來見到你懂事了肯定高興?!?p>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南清婉眨了眨眼睛,一頭霧水,一時沒明白明氏說的是何意。
對于南清婉臉上一覽無余的困惑,明氏一眼不露地看在眼里,卻并沒有再說,轉(zhuǎn)而說起別的。
又說了一會兒場面話后,南清婉便拜別了明氏。
等到南清婉走后,明氏接過春梅遞過來的帕子,使勁擦了擦手指,隨后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漫不經(jīng)心道:“你怎么看?”
春梅立刻明白了自家夫人的意思,怕這是大小姐變了手段,故意裝傻。于是將去大小姐院里見到的聽到的又一字不差地匯報了一遍。
“我看剛才夫人提起玉如意的事情,大小姐的反應(yīng)不像是裝的。而且大小姐今天的言行舉止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錢大夫不是說大小姐腦袋里還有瘀血,忘記了某些事也是可能的?!?p> 明氏也早就發(fā)現(xiàn)了南清婉的變化,若有所思,想起南清婉今天的打扮,眼前突然閃現(xiàn)出一張幾分相似的臉來,眉頭輕蹙,“晚些時候,再請秦大夫過去看看?!?p> 春梅知道自家夫人這是還是有些不放心,點頭應(yīng)是。
“對了,你讓那丫頭最近機靈點,有什么異常馬上來匯報。還有派人看著點二小姐,別再出什么亂子。”
春梅點頭應(yīng)是,見夫人似是累的閉上了眼睛,轉(zhuǎn)身走到夫人后面捶肩。
南清婉帶著秋棠剛從正院出來,就看到南雪站在不遠處,見她出來了,滿是怒火地走上來。
秋棠眼見二小姐一副怒氣騰騰的樣子,怕她再次對自家小姐動手,率先走上前,昂首挺胸地將南清婉護在身后。
要不是看到她有些顫抖的身子,南清婉還以為她真的不害怕呢。當下感覺有些好笑,又有些說不清的感動。這是她穿越以來,唯一一個一直對她好的人,縱使她這個主子以前對她并不算好。
南清婉伸手將秋棠拉到身后,坦然自若地看著南雪,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我告訴你南清婉,不管你是真的忘了也好,裝的也罷,你落入水中都不關(guān)我的事,休想賴我身上,算計我娘。”
南清婉很想爆粗口,想問問她哪只眼看到她算計她和她娘了?沒看到她都卑微到塵埃里了嗎?現(xiàn)在她連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的機會都沒有了嗎?
可惜,南雪壓根不給南清婉說話的機會,丟下這句話后就趾高氣揚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