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宣平侯,阿姊可在?”
尚冠里,宣平侯張敖府邸,在午后不久,迎來了兩位‘常客’。
說這二人是???,卻也不是來找張敖,而是來找張敖的妻子:魯元公主劉樂。
與后世幾近非人的繁雜禮法所不同,此時的漢室,還并沒有太過嚴格的禮法禮數(shù),以及‘男女有別’的說法。
放在尋常百姓家,別說同男子同門游玩,乃至私下相會了,即便是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法,此時都是影子都還沒出現(xiàn)。
民風如此開放,皇室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女子嫁人不會客’的規(guī)矩了。
即便是劉氏宗親公主外嫁,實際上也能隨心所欲的會見外客,以及出門游玩。
作為漢室第一位公主,尤其還是太祖高皇帝劉邦的長公主,魯元公主劉樂,自然也不例外。
對于這兩個男子特地登門,來拜會自己的妻子,宣平侯張敖也沒有絲毫不快。
原因無他:來的不是外人,正是妻子劉樂的兩位母家堂兄弟:呂臺、呂產(chǎn)二人。
“洨侯、酈侯請?!?p> “公主正于側(cè)堂,恭候二位大駕……”
和眉善目的打聲招呼,張敖便招呼下人,引呂臺、呂產(chǎn)二人前去。
見此,呂臺、呂產(chǎn)兄弟二人也是不多客氣,只淡笑著一拱手。
“叨擾?!?p> ※※※※※※※※※※
“貨糧?”
片刻之后,宣平侯府側(cè)客堂,聽著呂臺眉飛色舞的描述,劉樂不由眉頭稍一皺。
“先舅周呂令武侯,可是留下不少金餅、銅錢與二位兄長?”
“今舅父大人亡故不過三歲,二位兄長竟已窘迫至此,欲行商賈賤業(yè)以牟利?”
聽劉樂話語間,絲毫不給自己留體面,呂臺呵笑著的面色陡然一滯,旋即向身側(cè)的胞弟呂產(chǎn)使了個眼色。
見此,會意過來的呂產(chǎn)不由尷尬的嘿笑一聲,面帶阿諛的上前些,對劉樂稍一拜。
“公主此言,重了些……”
“吾兄弟二人,本就賴封國租稅所收之糧為生,今秋收已畢,若不見封國租稅之糧貨之,何來錢財安居長安?”
說著,呂產(chǎn)不由又一笑,悄然將話頭一轉(zhuǎn)。
“今秋收方過,糧價尚不盛,吾兄弟二人之意,欲暫存封國租稅之糧至明歲春,復謀貨糧事。”
“然欲存糧,便需建倉;即建倉,何不順手多買些糧同存,以待明歲開春?”
聽聞呂產(chǎn)這一番牽強附會的解釋,劉樂面色依舊稍待冷意,不冷不淡道:“二位兄長直言便是?!?p> “此來,需本宮如何相助?”
在劉樂看來,無論呂產(chǎn)說得再怎么天花亂墜,這兄弟二人正盤算著的,也依舊是糧食買賣。
且先不提劉樂‘魯元公主’‘宣平侯妻’的身份,光是一個‘劉’姓,就足以讓劉樂對這兄弟二人的所為感到不齒。
——好歹是當朝太后的子侄、當今天子的母家親戚,居然跑去跟低賤商賈為伍,這不是自損貴族體面是什么?
至于二人此來,劉樂估摸著,估計是有什么不好直接向太后開口的事,想求自己代二人向太后求情。
想到這里,劉樂本就不算太愉快的面色,立時便又冷了些。
呂臺年紀稍長一些,見劉樂這幅生人勿進的面色,臉上頓時就有些掛不住,萌生出了些許去意。
倒是呂產(chǎn),似是完全沒看見劉樂冷若冰霜的面色般,嘿笑著擺了擺手。
“公主這說的什么話?”
“吾兄弟二人,莫非求助,便不登公主之門了?”
說著,呂產(chǎn)不由神秘一笑。
“吾等此來,乃欲同公主共謀賈糧之利……”
一聽這話,劉樂便煩躁的搖了搖頭:“兄長莫再言!”
“本宮貴為太后親女,今又為宣平侯妻,實做不來如此自損臉面之事!”
略帶戾氣的回絕了呂產(chǎn)的‘好意’,劉樂便向一旁的寺人招招手。
“去,取金五百?!?p> 待寺人領(lǐng)命離去,劉樂便悄然起身,對呂臺兄弟二人下了逐客令。
“本宮已嫁為人妻,實無多錢、金,此金五百,便當本宮贈與二位兄長,以謝故舅父周呂令武侯往日之恩?!?p> 言罷,劉樂盈盈一躬身,便徑直向后院走去,獨留呂臺、呂產(chǎn)兄弟二人,對著身后木箱內(nèi)的五百塊金餅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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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橫城門北出長安,踏上前往長陵邑的大道,望著身后的四十八位內(nèi)史衙役,陽毅不由戲謔一笑。
“好人都讓你王陵做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在陽毅看來,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王陵所考慮的那么復雜。
這可是漢初!
農(nóng)為國本,賈為蛀蟲的漢初!
要想懲治一戶商賈,根本就不需要罪名;光是內(nèi)史屬衙擺著的‘商籍’,以及上面白紙黑字記載的‘長陵田氏’一項,就足夠了。
‘商人’的身份,就是長陵田氏的原罪!
就更別提長陵田氏做下的好事,以及片刻之后,陽毅即將在田府搜出來的‘罪狀’了。
至于王陵的顧慮,與其說是調(diào)兵五十人以上需要詔書、虎符,否則屬于謀逆,倒不如說,是王陵擔心朝堂政治格局,會因為此事再次動蕩。
但腦海中幾乎完整保存著的一本《史記》,卻讓陽毅對未來的朝堂大勢,時刻保持著先見之明。
——沒有長陵田氏的事,朝堂就會不動蕩了?
笑話!
最多再過一個月,戚夫人那篇聞名遐邇,震驚古今中外的《舂歌》,可就要傳遍長安的大街小巷了!
剛剛誕生不足兩個月的皇長子,如今更是已經(jīng)被呂氏外戚‘去母存子’,又被天子劉盈賜名為‘恭’,送到長樂宮養(yǎng)著去了。
比起暗殺皇長子生母,以及即將發(fā)生的虐戚夫人為人彘、毒殺趙王劉如意,長陵田氏一事,頂多就是一段小插曲。
而劉恭痛喪生母、戚夫人母子即將命喪長安這兩件事,已然是讓天子劉盈威嚴掃地。
要是再接連發(fā)生長安糧價鼎沸、民食不果腹,易子相食的慘劇,那劉盈,只怕真的要像歷史上那般,醉生夢死到七年后了。
“可千萬別怪我心狠手辣啊……”
望著數(shù)里外,已隱約出現(xiàn)輪廓的長陵邑,陽毅不由緩緩發(fā)出一聲冷笑。
“實在是你們犯蠢的時間點,很難讓人忍住不下手……”
“長陵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