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老婦人家后,唐鈺腦中思考老婦人未講完的事。不知不覺間,竟走了到一條大街上。
這街上十分熱鬧。街兩旁的商鋪大開正門,迎接四面八方的顧客。賣衣料布匹、胭脂水粉的,客人絡(luò)繹不絕;做酒館吃食生意的,座無虛席;就連那些街上擺攤算命的,都扯著嗓子大聲喊道:“瞧一瞧,算一算。正宗的祖?zhèn)魉阖悦胤?,包算包滿意。算不準(zhǔn),不要錢,算得準(zhǔn),加雙倍?!?p> 街上的煙火氣,讓唐鈺有一種久違的感覺。就好像是重新回到人間一般。
唐鈺突然想起出行的目的,便在街上尋找了一番。終于在街拐角,找到一家賣喪葬用品的店。
買了祭祀用的東西后,唐鈺便往回走。
忽然,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身影從人群中飛奔而出。后邊還有一群壯漢,都拿著木棍,拼命地追趕。一邊追一邊大喊:“你這個小賊,竟然偷到我家小少爺身上了。快抓住那個小賊!”
然而行人們卻十分默契的轉(zhuǎn)過身去,假裝沒有看見。甚至有的人,故意阻擋后邊的幾人。引得那幾人怒叫道:“你們找死??!敢和王家作對!”
正當(dāng)唐鈺感到奇怪時,身旁的一個男人說道:“堂堂的王家,竟然欺負(fù)一個小姑娘。”
另一人接著話茬,說道:“這王家平時里,飛揚(yáng)跋扈慣了。就他們家的小少爺,平日出門,都帶五六個保鏢。說是這小姑娘偷東西,那怎么可能!”
先前一人點了點頭,猜測道:“難道是這王家的小少爺,看上了這小姑娘的姿色,準(zhǔn)備抓回去,當(dāng)童養(yǎng)媳嗎?”
唐鈺聽罷,看向那個被追的小姑娘。第一眼看去,感覺有些熟悉。瞧了兩眼之后,才驚覺,這不就是趙霜兒嘛!
趙霜兒終究是個小女孩,很快便被后面的人,拉近了距離。
跑到最前頭的那人,面露喜色,伸出手,眼看就要抓住趙霜兒。
“哎呦?!蹦侨送蝗淮蠼幸宦暎眢w猛然向前一傾,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了個嘴啃泥。
“誰???誰絆了老子一腳?”那人抬起頭,只看見一個背影,快速地向遠(yuǎn)處跑去。
其他幾個人趕到身旁,趕忙將那人扶起:“王管家,你沒事吧?”
那王管家卻給了扶他的那個人一巴掌,大喊道:“蠢貨,你們還不快追!要是讓她跑了,小少爺非得弄死咱們幾個。”
那幾人聽到“小少爺”幾個字,連忙朝著趙霜兒逃跑的方向追去。
趙霜兒離開大街之后,在曲里拐彎的巷道里,左拐右扭。過了一會兒,趙霜兒見身后沒了追兵的身影,才停了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短暫的平復(fù)了一下心情之后,趙霜兒心知得趕快離開。
忽然,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我的好霜兒,你這是要去哪啊?”
頓時,一股冰冷的感覺用上趙霜兒的心頭。這聲音,是她一直想要逃離,卻無法擺脫的夢魘。
趙霜兒緩緩轉(zhuǎn)過身,一個男人正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只是這笑容,讓自己感到不寒而栗。
那男人面帶笑容,用手將趙霜兒散亂的頭發(fā)撥到一邊,笑著說道:“你今天來的挺早啊!難道是早早有了收獲,過來孝敬我嗎?”
趙霜兒向后退了一步,躲開男人摸自己臉的手,低聲說道:“今天還沒有。剛要得手時,就被發(fā)現(xiàn)了!”
男人蹲下身子,用手抬起趙霜兒下巴,輕聲說道:“那你應(yīng)該知道,你要是下午再交不出藥錢,你弟弟的藥,就只能停一晚了。你也見過你弟弟停藥的樣子,那可不是他能承受的。你說,你該怎么辦呢?”
聽到男人的話語,趙霜兒面露痛苦之色,緩緩跪了下去,用哀求的語氣說道:“我會好好聽你的話的,求求你,千萬別停我弟弟的藥?!?p> 那男人將手放在趙爽兒低著的頭,輕撫了幾下,輕聲說道:“這樣才是好孩子。今天下午日落之前,你要是帶不來錢,你知道會怎么樣?”
趙霜兒將頭埋得更低,低聲顫聲道:“是!”
待到趙霜兒抬起頭后,那男人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趙霜兒靠著一面墻坐著,雙眼無神,直愣愣的望著前方。想到弟弟,她臉上的愁容更甚。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才好。自己的未來,仿佛被緊緊地握在那個男人的手中,毫無希望。
想到這,絕望的感覺涌上心頭。趙霜兒將頭深深地埋在腿上,無助的抽泣起來。
唐鈺見沒有人追來,心中擔(dān)心那群人追上趙霜兒,便趕忙折返回去??吹街暗哪侨喝舜诡^喪氣走在大街上,才松了一口氣。
這時,一陣饑餓感從腹中傳來。旁邊正好有個包子店。唐鈺便買了幾個包子,朝著趙霜兒逃走的方向走去。
找了許久,唐鈺才在一個小巷中,看到低聲哭泣的趙霜兒。
唐鈺走上前,輕聲問道:“趙姑娘,你怎么了?”
趙霜兒聽到聲音,抬起頭,看見唐鈺站在自己面前,趕忙將臉撇向一邊,回答道:“沒什么!眼睛進(jìn)沙子了?”說罷,用臟兮兮的袖子,在臉上抹了抹,將掛著的淚水擦干。
唐鈺見趙霜兒不想說,便也不多追問。只是拿出一個包子,遞給趙霜兒。
趙霜兒抬起頭,看了看唐鈺,又看了看唐鈺手上的包子,之后又將頭撇了過去。隨后淡淡地說道:“你還是自己吃吧!我可沒錢給你。”
唐鈺將包子遞得更近,笑著說道:“你放心,不要錢,請你吃的?!?p> 趙霜兒還是沒有接,說道:“那你就是想讓我?guī)湍戕k什么事!要是這事我辦不了,你就會拿著個威脅我。我才不吃!”
唐鈺一怔,不由問道:“你怎么會這么想?再說了,昨天晚上,你不還吃了我做的粥?”
趙霜兒倔強(qiáng)地說道:“我今天早上也做飯了,算是扯平了,好吧!”
唐鈺在心中嘆了口氣,將包子塞到趙霜兒的手里,輕聲說道:“你快吃吧!”說完,也背靠著墻,緩緩坐在趙霜兒的邊上。
趙霜兒將包子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又輕輕地咬了一小口。這陌生人的一點溫柔,讓趙霜兒心中涌出一種一樣的感覺。鼻子一酸,眼淚又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等到趙霜兒將手中的包子吃完,唐鈺將剩下的包子放到女孩的手上,說道:“我還有些事要辦。晚上,我還會回那個屋子。你也早點回去?!?p> 就在唐鈺準(zhǔn)備離開時,趙霜兒開口說道:“我不要包子。你有錢嗎?”
唐鈺問道:“我倒是有一些。你要干嘛?”
趙霜兒低著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我想向你借點錢。過幾天,肯定會還你的。”
唐鈺想了想,從腰間取下錢袋,從里邊拿出幾個銅板,放在自己身上。之后,又將錢袋塞到趙霜兒手里,說道:“我出門就帶了這些,你先拿去吧!要是不夠,我晚上再給你?!?p> 趙霜兒沒想到,唐鈺會這么順利地把錢給自己,一時間有些詫異,不由問道:“你就不怕我拿錢跑了,不還你嗎?”
唐鈺轉(zhuǎn)過頭,笑了笑,說道:“你有點像紫菱。我相信你?!?p> 趙霜兒疑惑道:“紫菱是誰?”
唐鈺笑道:“等晚上你回來,我再告訴你!”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
吃完包子以后,趙霜兒又回到那條大街上。但是,趙霜兒只是坐在一個石桌前,呆呆的望著來往的行人。
不知不覺間,就已經(jīng)到了黃昏時分。
趙霜兒緩緩來到一個小巷子里。
巷子的那一頭,是白天的那個男人。
趙霜兒走到那個男人面前,將錢袋交到男人的手上,說道:“這是今天的錢。希望你能說話算數(shù),別停我弟弟的藥?!?p> 男人打開錢袋,將里面的銀子倒在手上,說道:“不錯啊!竟然有二兩銀子?!?p> 趙霜兒也不接話,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等等!”那男人叫住趙霜兒,笑著說道:“可是,最近藥價漲了。你這些錢,只夠付前幾天的,今天的可不夠?!?p> “你!”趙霜兒被這無賴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笑道:“不過,我倒是有個法子??梢宰屇阍僖膊挥脫?dān)心你弟弟的藥錢?!?p> 聽到此話,趙霜兒轉(zhuǎn)過身來,低聲問道:“什么法子?”
男人笑著伸出雙手,拍了拍。
忽然,小巷中出現(xiàn)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白天追趙霜兒的那個王管家。
只見王管家向前一步,露出令人厭惡的笑容,說道:“我來告訴你吧!我們家小少爺看上你了,希望你能給他做仆人。你要是答應(yīng)?!?p> 說著,王管家從懷里拿出一張紙,遞到趙霜兒面前,繼續(xù)說道:“你要是答應(yīng),就簽了這張賣身契。從此,你弟弟的所有藥費(fèi),全部由我家小少爺來付。而且,你也可以跟著小少爺,吃香喝辣。說不定,有一天,我還得叫你一聲‘少奶奶’呢!”
趙霜兒看著眼前的賣身契,神色復(fù)雜。一方面,關(guān)于王家小少爺?shù)膫餮裕约郝犨^不少。據(jù)說,很多女孩子被賣進(jìn)王家以后,受到非人折磨,生不如死。而另一方面,聽到弟弟能一直有藥,又有些心動。
思考了許久之后,趙霜兒目露哀傷之色,在賣身契上,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王管家見此,喜上眉梢,急忙將賣身契揣在懷中,笑著說道:“那小姑娘,咱們就走吧!”
趙霜兒卻道:“我明天去,可以嗎?今天晚上,我想拜祭一下我的父母?!?p> 王管家聽后,面色一沉,怒道:“你賣身契都簽了,時間還能由你定!你最好現(xiàn)在就跟我走,要不然,不要怪我用狠手段?!?p> 趙霜兒卻不為他的話所動,說道:“你要是不允許,就算你把我抓回去了,我也一定讓你那小少爺不得好死。”
王管家不由氣結(jié),見趙霜兒不似開玩笑。要是因為這件事,小少爺出點什么事,恐怕自己小命不保。不過,自己手里有他的弟弟,倒也不怕他跑了。
思索一番后,王管家沉聲說道:“好!我就給你一晚上時間。明天中午,你自己到王家來。要是不來,你弟弟的小命不保。”
說罷,便命令手下讓出一條道,任由趙霜兒離開。
等到趙霜兒走后,王管家來到出賣趙霜兒的男人面前,掏出一包銀子,交到男人手上,隨后沉聲說道:“收了銀子以后,你就在洛川城中消失,知道嗎?”
男人大喜道:“謝謝王管家。您放心吧,我馬上消失。”說罷,便要轉(zhuǎn)頭離去。
“哎!”王管家的叫聲從身后傳來。
男人轉(zhuǎn)過身去,笑道:“怎么了,您還有......”
話音未落,男人便感到脖子一涼,接著軟軟的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喉部的切口處不斷冒出。
王管家將手中的匕首在男人的身上摸了幾下,冷聲說道:“敢要王家的錢,你還真是活膩了。你要知道,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地消失?!?p> 說罷,起身向著巷口走去,只留下一句:“把他的尸體扔到城外的河里喂魚。記住,不要留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