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金剛經(jīng)
“苦行僧？游歷術(shù)士？”無良將泡著菊花的茶杯放到兩人面前，“兩位所為何事?！?p> 道士和尚對視一眼。
“無量天尊?！?p> “阿彌陀佛?！?p> “施主，貧僧有一事相問?！焙蜕械囊路瞧胀ǖ纳?，洗的發(fā)白，有些地方的顏色卻也很深，“我從南方走到北方，又從東方走到西方，見過虔誠者，也見過怨恨者，我卻從未解釋過。我從小在寺中長大，是最有慧根也最沒慧根的人。為何他們都曾見過佛，唯獨我未曾見過？”
和尚拿起茶杯，輕輕泯了一下，等待著無良的解惑。
無良走到書屋后面，從院子里面摘下一朵花，再次坐在桌子前，把花遞給和尚，“四季秋海棠，只嚼不咽?！?p> 和尚接過，放到嘴里嚼了起來。
“味道如何?！?p> “苦?！?p> 無良又摘下一朵菊花遞給和尚，和尚接過，又一次嚼了起來。
“味道如何。”
“苦，微甜?！?p> 無良又把冬青樹葉子遞給和尚。
“味道如何?！?p> “苦，澀?！?p> “以前可曾吃過？”
和尚一愣，搖頭道：“未曾?！?p> “可曾吃過白菜？”
“吃過。”
“可曾乞討過？”
“有過?！?p> “可曾謙卑過？”
“有過?！?p> “可曾高傲過？”
“有過。”
“可曾高興過？”
“有過?！?p> “感受如何？”
“多苦少甜。”
“是否貪戀？”
“不曾?！?p> “找佛為何？”
和尚有些迷茫，“為何？”
“佛有萬千像，人也有萬千像，你到底再尋什么？”
“他們在尋我，我在尋誰？”和尚呢喃著，突然猛的抬頭看向無良，“貧僧可否暫住一段時間？”
“可以?！睙o良點頭，扭頭看向道士，“你呢？”
道士伸出食指，從茶杯里面撈出菊花放到桌子上，“我沒什么可問的，但也想在這里暫住一段日子，你看如何？”
“可以?！?p> 第二天，無良照例坐在柜臺里面，翻看著隨意抽出來的書。
書名是《蘇菲的選擇》，很悲慘的一本書，至于無良的評價，是在《人間失格》之上。
因為在無良眼里，人間失格的悲劇來源于自身，創(chuàng)造悲劇的動力緣自于莫名其妙。蘇菲的選擇則是因為悲劇而創(chuàng)造悲劇。不能說人間失格比不上蘇菲的選擇，只能說是看讀者的想法。
無良更喜歡一種存在邏輯和隨機性的創(chuàng)作，人間失格的隨機性太過于欠缺，邏輯上則是一種為了悲劇而悲劇。
蘇菲的選擇屬于一種放棄自救，沉陷于回憶的情況，提前去除了隨機性。邏輯上符合現(xiàn)實，并且有主角去嘗試拉蘇菲起來，可惜失敗。
“嘿，老板，你這里怎么還收了和尚道士？”走進了的是外地人，年紀(jì)應(yīng)該二十出頭。
在書架中間看書的兩人抬頭看了一眼年輕人，又低頭繼續(xù)看書。
無良還是照舊的微笑，“他們只是暫住幾日，我這里沒那么多規(guī)矩。”
“也是，不過話說起來，現(xiàn)在的寺廟規(guī)矩真多，不是大專連出家都不行。”他邊看著柜臺上擺放的書邊吐槽著。
“你可以去道教或者小寺廟，那里沒什么要求?！睙o良看著書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小寺廟沒什么人，我感覺也沒什么……”
“你為什么想出家？”
“當(dāng)然是因為看破……”
“看過人間失格嗎？”
“看過，怎么了？”
“感覺如何?！?p> “很不錯，我感覺……”
無良把自己的書放到柜臺上，打斷他的話，“這本書看過嗎？”
“略有耳聞。”
“蘇菲是什么?。俊?p> “抑郁？”
“心理創(chuàng)傷，與抑郁癥的關(guān)系并不大。”
年輕人愣了一下，有些惱羞成怒的問道：“這和大專才能出家有什么關(guān)系?！?p> “目前的抑郁主要是因為時代進步過快所產(chǎn)生的變化，比如kpl，比如996，比如快遞快餐，行成一種快餐時代，因為速度太快，再加上你這一代人大部分是獨生子女，或不超兩個孩子，你們小時候剛好又是能吃飽飯的時代，沒有讓你們受太大苦，所以很難適應(yīng)這種節(jié)奏，而促使你們感受到了多方位壓力，恰巧心理科目的普及，讓你們自發(fā)認為自己就是抑郁癥。”
“這和這受沒受苦沒關(guān)系?！?p> “認為自己是抑郁癥后就自我暗示，逐漸符合抑郁癥。別急著反駁，你小時候夏天去地里拔過草嗎？秋天去地里砍過麥子嗎？”
“我雖然不是農(nóng)村孩子，但我們遭受的是心理方面……”
“說了別急著反駁，這是一種典型的逃避心理，會不斷為自己的錯誤或過失尋找理由?！?p>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是有這種心理，但這和大專才能出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年輕人低著頭，沮喪的問道。
“大專才能出家只不過是防止你們這一類人去出家，你們很容易反悔，性情多變，想到什么做什么。”無良對著和尚揮揮手說道：“和尚，你出家時做什么都？”
和尚摸著下巴回憶起來曾經(jīng)，緩緩說道：“我出家之前，也就說六歲左右，賣報的，之后一個老和尚買了一份報，晚上就到了我住的橋下，讓我出家，我就去了。”
“道士，你也說說。”
道士比和尚年紀(jì)大許多，看起來六十?！拔抑笆墙o拉皮條的，最后被查了，我跑的時候撞了一個道士，就被帶到了道觀?！?p> “烏托邦，獨自行走，總四十，付一下錢。”
年輕人來回看著三人，楞楞的付完錢走了出去。
道士和和尚在后面小聲嘀咕道：“他是不是傻？這么簡單的忽悠都能上?！?p> “我感覺是老板的笑容，你昨天是和他說話沒發(fā)覺，我是越看越心驚膽跳?！?p> “咋了？”
“就是越看越嚇人，你沒見他的笑容沒一點偏差。”
“就這？不對，你該不會查出老板的身份了吧？”和尚懷疑的看向道士。
道士干笑兩聲，“怎么可能，我們主脈的人早就收斂了，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查到東西?！?p> “但我昨晚看到了有一只鴿子在你頭上飛過?！焙蜕械难凵裨絹碓轿ｋU，“并且還掉下來了一個小東西?！?p> 道士干笑著轉(zhuǎn)移起話題，指著手里的書說道：“你們的金剛經(jīng)屬實不錯哈，咱們研究研究?！?p> “既然你不愿意說，那就算了，咱們研究研究金剛經(jīng)吧?！焙蜕械兔颊f道。
道士松了一口氣，說道：“關(guān)于末尾偈文：“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喝！”和尚低喝一聲，一拳打向道士。
“我擦，你干毛線！”道士躲過一拳，對和尚嚷嚷著。
和尚一笑，挽起袖口，“當(dāng)然是研究怒目金剛啊?！闭f完又是一拳。
道士抓著書架擋板，一躍而起，跳到書架上面，對著無良喊道：“老板，這個老和尚發(fā)瘋了?！边€沒說完，就見面前飛過一條粗腿。
“老禿驢你還有完沒完了?！钡朗恳膊皇浅源椎模D(zhuǎn)身就是一腳把和尚踢下去，踩著書架往門口跑去。
和尚連忙跟上去，邊跑邊吆喝著，“你不是對金剛感興趣嗎？咱倆好好研究研究怒目金剛?！?p> 無良放下手中的書，也看起了熱鬧，以前常聽佛道兩家不對付，今天算是見到了。
你追我趕的道士和和尚跑到院子里，道士跑到冬青樹后面摸出一把木劍，停下腳步，“老禿驢，這事咱們就算了吧，反正你家早晚也會給你消息的?！?p> 和尚雙手合十，對著道士微微彎腰，“一因一果，一始一終，施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