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勢如崩弦,一刻也放松不得,既已發(fā)現(xiàn)端倪決定不逃,林逸寒隨手放開灰犬,持刃便往手中一劃。
淋漓鮮血噴涌而出,慢慢浸遍整柄刃身。
偶有滴落下地的,在血液滴在地上之前,那將被滴中的位置黑色便褪去,露出泥土灰黃的本色來,接著便被血液滴中。
滴滴下落,如在黑色的湖面濺起黃色的漣漪,那漣漪散開卻并不消去。
“原來如此,你也知道怕……你能躲開全部嗎?”
劍刃已全被浸滿,林逸寒一甩流血的左手,血珠漫天四處飄散,似飄零的火星,將黑紙大地烙出一個個黃色的洞來。
“死來!”
血刃向前,他朝著那片竹林沖鋒而去,枝影再不敢直面,反從他身后襲來,竹葉飄零下落,被他以血刃撥開——
那竹葉被劍身擊中的前一刻,墨色便從葉上褪去,葉片瞬間恢復(fù)青翠變得普通,也不再蘊(yùn)含鋒銳,便是染血也沒有絲毫變化,反讓他有種斬到空氣的感覺。
這揮空,劍身上的血液自然隨著力道甩了出去,星點(diǎn)血滴又燙出泥土本色來,偶有落在竹干上的,那竹竿處的墨色也提前褪去,讓出青翠本身,亦是只讓了血滴那般大小的青翠斑塊來……
頓時便有幾根墨竹上斑駁著綠紅相交的點(diǎn),連帶那幾根墨竹攻擊的枝葉速度也緩慢不少。
然而竹葉實(shí)在太多了,幾次揮空,刃身上的血液便所剩無幾,便是燙出再多的洞也于事無補(bǔ)。那黑氣提前避開,只以泥和竹本體沾血,明顯就沒怎么受損。
他想要劈中那些墨竹主干,至少還有十步距離!
林逸寒手心殷殷鮮血流淌,往刃身上一抹,踏步回身,劍轉(zhuǎn)如游龍,格擋開身后枝影,借力再向前!
“轟!”
冰藍(lán)氣息暴起刺骨寒意,他劈斬間隙回頭,只見身后枝影被染上冰藍(lán)之色,空中、地面上盡是冰霜。冰霜想要凍住影子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于此真實(shí)發(fā)生了,那竹影雖仍在前行,但速度已極為凝滯。
角落,灰犬合上張開的大口,微微喘了口氣。
“好樣的狗子,出去請你吃肉!”
林逸寒暢快喊了聲,身后既已再無顧忌,便一往無前罷!
他的雙目愈發(fā)赤紅,而身形更快,轉(zhuǎn)身踏步,已是《清風(fēng)無意劍》中行劍步法!
?。。?!
就在此時,荒冢上的粘稠黑液乍然爆開,四射入空中、竹中、地中。
形勢乍變!
地面上,黑液滲入不見,被鮮血滴上的地面周圍,黑土堆黃土,黃土升高,往中成凹,將中央的血滴與黃土都埋入底下,又成新的平地,接著,面上干凈的泥土便再次被黑色覆蓋。
虛空中,黑液成氣,但比之前的黑氣顯是濃稠許多,怨恨的人臉開始以復(fù)數(shù)呈現(xiàn)消散,仿佛打開了新的循環(huán)。
竹林間,沾染血液的竹干,上下兩處竹節(jié)裂開紋路,分離,脫落——落下的竹段如滴在地上的血液般被埋下,被覆蓋,被再次鋪滿黑色,空中的竹干再次生長開一截黑色的竹節(jié),甚至比之前的顏色更深!
竹林猛地整體高度再漲一截,落葉如密雨遮天蔽日,枝條如蜈蚣百足繁密而來,林逸寒起身沖勢方起,便已陷入前后俱暗的絕境!
這么快便找到了克制血液的辦法了嗎……不直接接觸掩埋就是,還真是一擊便中了死穴啊……
遮天蔽日的黑暗擋住了光,林逸寒的臉也照不亮來,他沒有絕望,只是滿臉倔強(qiáng)之色,踏步向前的雙腿沒有絲毫遲疑,只是更向前一步,那身軀如向火之蛾——
“葬身火!”
七朵綠火,騰空而出,六大一小,為這暗無天日的地域添以幽幽之光!
枝影見光而鈍,枝條更是被七朵綠火附身其上,密密麻麻正好燒個痛快!
接下來,便只剩漫天而來的鋒銳竹葉……
林逸寒雙目愈赤,不再壓抑,重重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出,骨戒化作一片圓圓小盾,正好接上了那一大口血,接著便被他以左手相持,擋住瓢潑而來的竹葉洪流!
一劍一盾,身疾如風(fēng)。
“春風(fēng)迎面!”
落葉如雨中,乍起一陣清風(fēng),吹得葉片都散開一條通道來。
少年赤膊的身上滿是被割開的小傷和濺血,竹葉割血則褪綠,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散于地。
他畢竟踏過了那十步,趕到了竹林面前,一劍風(fēng)來,吹至林間,滿庭簌簌!
“破!”
劍氣如霜,寒鋒浸血,一瞬之間,帶著鋒銳和血?dú)獾膭︿h幾個來回,茫茫百千根墨竹從中劈斷,遮天蔽日的枝葉如暗幕被搖晃,被摧倒。
荒冢之上,裂紋陡然增大,邊緣更分裂開七八道小紋。
“休想!凌絕頂上!”
竹林離荒冢有近百丈,這不是‘春風(fēng)迎面’可以到達(dá)的距離,林逸寒怒吼一聲,右腳踏步竹干劈斷的竹樁上,身旋而起,接連空中趕走幾步,踩在紛紛折斷落下的竹枝之上,身形不斷往上突破,只呼吸之間便騰空飛起!
暗色天地之間,有暗幕枝葉從天而倒,有綠火蔓延焚天而起,少年居其中,踏步如登天梯,至盡回首,棄其盾,昂其頭。
右手背劍,左手成訣,由于上一次的使用和浩然氣的暴漲,這次除了筋骨勁力,更有浩然氣勁努力突破左手三陰三陽玄關(guān),為劍式平添三分力勢!
劍如游龍,經(jīng)過左手劍訣便如破空匹練,有了元?dú)饧映值膭κ浇K于露出了些許原本威力,暗色的空中似突起流星墜地,疾電奔雷般瞬息便至了荒冢跟前!
“斬啊?。 ?p> 口舌之間起春雷,光芒與怒叱同起,少年魂與靈俱在嘶吼咆哮。
灰犬躲在角落,瞇了瞇眼睛,只覺得那觸目之處璀璨,竟不可直視之。
然而下一刻他便毛骨悚然,汗毛倒立,想要狂吠都顫抖著叫不出口——
荒冢帶著不長不短的墳草,側(cè)立于它身旁,不聲不息,仿佛一直便立在這里。
空中不斷浮現(xiàn)又消失的黑氣怨恨人臉終于有了變化,飄搖而至那遠(yuǎn)處璀璨過后,漸漸散開的塵埃之間,瘋狂撕咬著其中的少年,那少年痛極而呼,身上被撕咬之處卻沒有傷口,只有淡淡的青色逐漸從被撕咬處的皮膚蔓延、變濃……
他的面前,哪有什么墳冢,只是被劈開了層層的黃土。
灰犬只是一時驚極,反應(yīng)過來便即刻噴出一口冰藍(lán)氣息,這一口當(dāng)真是使出了它所有氣力,腳步都有些虛軟,怕是待會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冰藍(lán)氣息朝荒冢而去,如此近的距離,斷然沒有打不中的道理,那威力果是巨大,訇然炸開無數(shù)冰晶碎屑,甚至凝結(jié)空中,泛起朵朵六芒霜花。
然而荒冢卻消失在了原地——就似從來沒出現(xiàn)過。
少年與灰犬陡然對視,荒冢正靜靜立在二人視線中央,仿佛亙古之時便一直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