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謝學龍在仆人的伺候下洗漱,剛洗完臉,帳外便傳來丘上儀急切的呼喊。
“撫臺大人,撫臺大人!”
謝學龍看著沖入帳中的丘上儀不禁有些不悅。
“是維正啊,出什么事了,為何如此急躁?”
“撫臺大人,大事不好,仙女湖中出現(xiàn)了不少官軍尸體。”
“什么?”
謝學龍的腦子一下就醒了。
仙女湖中居然出現(xiàn)了官軍的尸體,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謝學龍領兵駐扎于分宜縣城以東三里處下寨,周邊并無大型水源,想要取水只能步行前往距離不遠的仙女湖中。
今天一早,官軍照常前往湖中取水,卻發(fā)現(xiàn)湖面上飄著幾十具尸體。
官軍趕緊乘船前去打撈尸體,撈起來一看才知道這群人中有幾人穿的居然是官軍的服飾。
取水的官兵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馬上把這情況報告給了都指揮使丘上儀。
丘上儀一聽就知道大事不妙,昨夜巡撫大人才派人送信袁州府,要求田有年出兵夾擊反賊。
今天一早分宜縣城周邊沒啥動靜不說,仙女湖中居然還出現(xiàn)了官軍的尸體。
丘上儀立刻把這情況報告給了巡撫謝學龍。
謝學龍趕緊出賬察看,發(fā)現(xiàn)躺在地上的果然是身著大明官軍戰(zhàn)甲的士兵。
此時尸體因為在水中浸泡過后顯得異常發(fā)白。
“田有年敗了!”謝學龍仰天長嘆。
“什么?田大人敗了?”眾人有些難以置信。
謝學龍無奈的閉著眼睛沉默著。
此時,距大營三里地的分宜城墻上突然傳來一陣鼓聲。
眾將一聽大驚失色。
丘上儀更是高喊道:“列陣,列陣!”
官軍跟反賊在此對陣已經(jīng)好幾天,除了反賊那天打了一個出其不意之外,剩下的時間里兩邊都是相安無事。
現(xiàn)在反賊突然擊鼓,難道這是要出城與官軍決戰(zhàn)?
眾將不敢大意,忙催促手下的千戶百戶們列陣準備迎敵。
一時之間整個大營亂作一團。
一群未經(jīng)過任何操練的鄉(xiāng)勇們兵找不著將,將找不著兵。
謝學龍看著自己這七千大軍如此亂哄哄的模樣,不禁長嘆一口氣道:“如此將士,安能剿賊?”
丘上儀也沒想到自己的手下如此混亂,就這種未經(jīng)操練的士兵,敵人還沒打來呢,自己就已經(jīng)自亂陣腳了。
丘上儀看著分宜城門,心想反賊待會一出城,自己這邊能不能堅持一刻鐘都是個問題。
不過幸運的是分宜縣城的城門并沒有打開,反賊也沒有出城進攻。
眾將和一群官員們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撫臺大人,反賊擊鼓卻不進兵,這是何道理?”
謝學龍此時也懵了,他為官數(shù)十載,對兵事也算熟悉,可還從未見過這種打仗的方法,擊鼓居然不進兵,這是何道理?
就在眾人討論之時,一匹快馬從分宜縣城駛了出來。
一名賊兵騎著馬來到營地跟前大聲喊道:“奉我家主公之命,將此信交于撫臺大人!”
說完賊兵便把信往地上一扔,調(diào)頭回分宜縣城去了。
官兵們都愣了,有人想張弓射箭,將賊兵射死,不過卻被攔了下來。
區(qū)區(qū)一個送信的小卒,殺之無用。
把守營寨大門的官兵不敢怠慢,趕緊撿了信件送到謝學龍的手中。
謝學龍接過信一看,發(fā)現(xiàn)信封上寫著一手漂亮的楷書:撫臺大人親啟!
謝學龍當即想要拆開信件,卻被一邊的丘上儀給攔下了。
“大人且慢,小心信中有毒!”
“有毒?”謝學龍有些不解。
丘上儀上前搶過信件,拿在手里搖了搖,然后親自拆封查看了一番,發(fā)現(xiàn)信封里沒有藏有任何東西后,這才把信還給謝學龍。
“大人勿怪,反賊心術不正,我怕其在信封中放置毒粉,到時候傷及大人。”
謝學龍感激的看了一眼丘上儀。
不得不說,丘上儀這人心眼好,而且對上官足夠尊重,謝學龍這次領兵出征,可是點了丘上儀的名要帶出征的。
謝學龍接過信件,翻開一看,只見信中寫道:
學生莫問稽首巡撫謝大人。
大人“裁冗吏”一文學生早有耳聞,拜讀過后深以為然。
大人忠誠正直,人品高尚,學生萬分欽佩。
然大人所諫之時,朝堂魏閹專權,大人心中抱負無處施展,又遭彈劾,乃至罷官。
今新皇登基已有七載,大人履職江西巡撫亦有兩年。
然巡撫者,代天子巡查安撫地方,大人身居江西巡撫之職,卻既不巡亦不撫,只會修樓蓋房,且御下不嚴,致田有年,鄭秋平等貪官污吏橫行。
此二賊為禍鄉(xiāng)里,殘害百姓,袁州之地百姓皆恨不得食其肉,碎其骨。
今學生舉義旗率百姓揭竿而起,懲治貪官污吏,橫掃鄉(xiāng)里惡霸,百姓皆誦!
然大人舉大軍征討學生,學生為保全府百姓,唯有拼死一戰(zhàn)。
田有年所率三千大軍已被學生擊潰,橫尸數(shù)里,全軍覆沒。
大人若想田安然無恙,請退兵一舍,若不從,則田必死.......
看到這,謝學龍蹭的一下火氣便上來了。
他大拍桌子道:“豈有此理,此賊竟敢如此猖獗,來人,給我點兵攻城!”
營中眾將一看巡撫大人發(fā)怒,頓時嚇得不輕,紛紛把目光投向了謝學龍。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丘上儀趕緊上前問道:“大人,為何如此憤怒?”
謝學龍把信遞給他道:“你看看,莫賊欺我太甚,竟然挾持田有年逼我退兵三十里,真是豈有此理。”
丘上儀趕緊接過信觀看,其他官員也紛紛湊了上來,一同觀看信中內(nèi)容。
看完之后,眾將皆怒。
莫賊實在欺人太甚了,竟然在信中嘲諷巡撫大人只會修滕王閣,還罵官軍無能,還說官軍是一群草包,連出來作戰(zhàn)都不敢。
暴脾氣的張中行更是當即拿著自己那三十斤的長刀就要出帳點兵。
“大人,點兵吧,此等賊人,待我取其項上人頭為大人盛酒!”張中行紅著臉說。
其他將領也是紛紛請戰(zhàn),紛紛說要把反賊莫問的頭領擰下來當夜壺。
營帳之中只有巡道王庭梅和都指揮使丘上儀沒有說話。
他們兩人可不跟那群武將一般腦子一熱就要去攻城。
王庭梅起身對謝學龍說:“撫臺大人,田有年兵敗被俘,而今袁州府內(nèi)已無朝廷一兵一將了,我大軍雖多于反賊,然大軍未經(jīng)操練,氣候又寒冷,將士們多數(shù)都患上了凍瘡,如此下去,攻城略地已無可能,為今之計,退兵方為上策!”
丘上儀也趕緊起身勸道:“大人,王大人說的沒錯,反賊全殲田有年大軍,說明反賊并非一群烏合之眾。
那反王莫問也非等閑之輩,今我大軍未經(jīng)操練,將士們又因寒冷多有怨言。
而今臨近年關,將士們回家過年心切,如此對峙下去,就算糧草充裕,咱們也無法在短期內(nèi)取勝,莫不如退兵南昌,待開春之后,加緊操練兵馬,等過四月天氣轉暖,再率大軍西進,將這群反賊一網(wǎng)打盡!”
“什么?退兵,你倆龜孫,咱們帶著上萬大軍來剿賊,結果一仗未打就要退兵,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丟死人了?”
“對啊,反賊不過就是一群泥腿子而已,一群烏合之眾,咱們直接率兵攻城,定能一舉擊潰他們”
賬內(nèi)的幾個將領紛紛出口表示反對,并且請戰(zhàn)攻城。
其中都指揮僉事樂應祥更是說道:“大人,這次為了剿賊,各府又是出人又是出錢,南昌鄉(xiāng)紳更是出錢又出力,今日剿匪一旦不成,待等明年再來,怕是各鄉(xiāng)紳不愿再出錢糧了!”
這話直接擊中了謝學龍心里的軟肋。
自己自崇禎五年上任江西巡撫不過才兩年,就已經(jīng)把南昌府的各路鄉(xiāng)紳給搞的怨聲載道了。
修滕王閣已經(jīng)讓鄉(xiāng)紳們出了一次大血,這次剿賊又是鄉(xiāng)紳們湊的錢糧。
如果這次剿賊作戰(zhàn)無功而返的話,那自己一無法向朝廷交代,二也無法向南昌的鄉(xiāng)紳們交代。
當初自己可是承諾一定能剿賊成功的,但是萬萬沒想到情況居然變成這樣,弄的自己騎虎難下了。
這一時之間便讓謝學龍為難了起來。
是剿?還是撤?
謝學龍一時之間拿不下主意。
就在這時,身邊的丘上儀似乎發(fā)現(xiàn)了謝學龍的為難之處。
他上前悄悄的在謝學龍的耳邊說道:“大人,若要繼續(xù)剿賊的話,咱們需將反賊從城中引出來,否則毫無勝算??!”
謝學龍嘆了口氣,說:“可是反賊不愿出城,這叫我如何是好?!?p> 丘上儀很想說其實昨晚就是最好的機會,昨晚他們就應該率兵西進,在晚上采取攻城的態(tài)勢,以此拖住反賊的主力,不讓其輕易出城。
但是這個建議被眾人給否決了。
理由是晚上天寒地凍的,加上此時的人多有夜盲癥,一到晚上就基本跟瞎子一樣。
大晚上去攻城,那跟送死沒什么區(qū)別。
謝學龍也覺得夜晚攻城太過冒失,所以沒有采用丘上儀的策略,只是期望第二天一早田有年能率兵趕到合圍。
哪成想田有年這個草包在半路就被反賊給全殲了,自己本人還被俘虜了。
這一下子仗就不好打了。
此時又有一人站出來說道:“大人,我有一計,定能破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