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好像什么都正好,蒙蒙的霧氣飄散在每一處地方,樹葉和花朵被晨露滋潤著,一陣微風(fēng)吹來,都能聞到一里地外的花香和泥土的沁香,讓人聞了只覺心情舒暢。
苻紫蘇和史瀟允在馬車上趕了三百余里的路,不知不覺也到了晏晝,她們便找了片空地歇歇腳。
她們搬來一塊大石頭,靠著樹邊,就這么坐在石頭上了。
苻紫蘇閉上眼,瞇了一會,滿臉疲倦地問道:“還有多久到臨安?”
“快了,我們過了陳留,應(yīng)天府也走了大半,再到壽州和江寧府,之后便到臨安了?!笔窞t允拿出了輿圖看了看。
“不去揚州嗎?”苻紫蘇問道。
“揚州?那不是繞遠了嗎?我看過了,只要按照這個路一直走,估摸著后日平旦便能趕到了?!笔窞t允收起輿圖。
可惜啊,聽說揚州美人多,不能一睹風(fēng)采了。
“這么久?這馬車一路顛簸,估計到了我這身子也要散架了。”苻紫蘇背靠大樹,伸了個懶腰。
她雖然常常出遠門,可或是遠游,或是公干,都未曾如此拼命趕過路,突然來這么一下,身子倒有些吃不消了。
“是有些久,不過也是沒辦法的,姨母的婚事五日后便要置辦,若不趕的話,怕是七日都到不了了?!笔窞t允站起來松快松快肩膀,也是有些疲累。
這馬夫都讓她一人當(dāng)了,可比坐在馬車?yán)锏睦鄱嗔?,她也不曾喊累?p> 若是能倆人換著趕馬,也許能輕松點,或是雇個車夫,雖是要些錢子兒,但可比甩韁繩趕馬舒心多了,可苻紫蘇也是個會過日子的,偏要省些錢留作別用。
這史瀟允偏是個軟心腸,不忍心看紫蘇累著,這累活只能讓她一人受著了。
“哎呀,你說姨母也真是的,也不提前知會半個月,哎呦,我這腰啊~”苻紫蘇發(fā)著牢騷。
“你就別抱怨了,休息一會兒,我們就要趕路了,要不等會兒去轎里給你揉揉腰?”史瀟允從包裹里拿出干糧,撕下一小塊,非常熟練地送到她嘴邊。
苻紫蘇也自然地張開了嘴,吃了起來,她想了想,長痛不如短痛,還是趕緊趕路,少受些罪。
隨著一陣馬蹄響,兩匹馬正從她們的面前飛馳而過,弄得空中都是塵土,嗆到了她們。
“咳咳咳,何人如此囂張,跑這么快,趕著奔喪呢!”史瀟允揮著衣袖,被灰塵迷了眼,半瞇著眼,很是氣憤。
苻紫蘇拿出繡帕給她,自己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先一步上了馬車,“我們還是快走吧,免得等會兒又來一群騎馬之人染上塵土?!?p> 見她不計較,史瀟允也沒辦法生氣,也跟著她上了馬車。
兩日后。
“吁——”史瀟允拉住了韁繩,停在了她的舊宅,史府。
真是好久沒來了,自從父親母親走了之后,我便再也沒踏入這里,沒想到再次回來,還是和往常一樣,毫無變化。
“是涵栢回來了嗎?”林繆音早就打掃好了府院,就等著她回來,不過沒想到才不到三日,她們就趕回來了。
“姨母,我回來了,您可一切安好?”史瀟允跳下馬車,直奔她身邊。
“好好好,姨母一直盼著你回來呢,你這一別四年,都去了何處,在何處安家?可曾受人欺負?”林繆音高興得很,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近些年雖一直是靠驛使來回書信,可林繆音一直都不知她在哪落腳,書信也只是送到大概地方,只知是東京城。
本想派人去找她,可她書信來說,不必擔(dān)心,一切安好。
史瀟允前些年受的苦可都沒說,后來定居?xùn)|京城后也是報喜不報憂,她是一向不喜人擔(dān)憂,她眼神躲避,“姨母,你就別擔(dān)心我了,我好的很呢,我……”
“姨母?!避拮咸K也從馬車上下來,跟史瀟允一樣輩分喚她姨母。
“這位是?”林繆音問道。
“這位是……”史瀟允還沒想好怎么介紹她,一路上也沒個商量,不知要不要報上她的真實姓名。
“在下姓苻,姨母可喚我小字,羽柒?!避拮咸K楫禮道。
“羽柒?”林繆音上下打量了她,是個俊美的娘子。
她每月都會收到史瀟允寫的書信,其中有一半都在講她的事跡,還有一半便是她們每日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其信中總是夸贊著她,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厲害,今日一看,果然如她所說,瀟灑美麗,若換上女裝,便是那些娘子看了,也要心生愛慕。
“我聽涵栢提起過你,當(dāng)初是你救了我家涵栢,還照料了她數(shù)年,我家涵栢性子急躁,沒給羽柒添麻煩吧?”
“姨母~”史瀟允平日什么玩笑都說的人,竟有些臉紅了。
雖說自己是不拘小節(jié),可外人也都在呢,姨母還當(dāng)眾當(dāng)著紫蘇的面【數(shù)落】自己,覺得有些下不去面子。
若要說,也該私下說吧。
“姨母放心,阿允她乖得很,從沒給我添亂,反而還幫了我許多忙呢,她還教了我些防身的武功呢?!避拮咸K笑著看她,沒把她做的那些糗事兒給抖出來。
“是嗎?”林繆音不敢相信自己的侄女竟如此乖巧。
還記得,自己剛認識這小侄女的時候,她就是個處處惹事的猴兒精,出去之后竟也學(xué)乖了。
“姨母,現(xiàn)在天剛亮,你就打算讓我們在外面干站著嗎?”史瀟允實在不想提自己的事,便想讓她們先進屋。
“哎呀,瞧我,高興的昏了頭,你們快進來吧,我讓人給你們做了茶,快來嘗嘗,小武,你找?guī)讉€干活勤快的丫鬟去,再打掃一間廂房?!绷挚娨舫ピ豪锏男P吩咐道。
“姨母,不用了,不必如此費心?!避拮咸K客氣的說道。
“來者是客,更何況你還是涵栢的救命恩人,還照顧了她這么久,區(qū)區(qū)小事還不以報答呢,都是一家人,客氣什么?!绷挚娨魺崆榈卣f道。
“不是的姨母,阿柒她,她,怕黑,夜深了還會經(jīng)常游神,醫(yī)者說這情況不是很好,所以都要人陪著的,這幾年都是我陪著阿柒睡的,我突然不在床榻,她肯定不習(xí)慣的,還是讓她和我睡吧!”史瀟允為了不麻煩姨母,便隨便編了個半夜游神的謊話。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個毛病?
苻紫蘇皺著眉,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林繆音沉思片刻,嘆了口氣,道:“那行吧,那你們便在一間房睡,還是你以前的那間,我都給你原封不動的整理好了?!?p> “多謝姨母,那我們先去屋里更衣,過后再來看姨母!”史瀟允笑道。
苻紫蘇拉住她,在她耳邊低聲問道:“你說什么游神啊,我什么時候……”
“你不知道,東廂房就在姨母的邊上,她常常失眠,經(jīng)常半夜出來看月亮,若你住在廂房,那晚上就不能溜出來了。”史瀟允輕聲回道。
她知道紫蘇是個夜貓子,從不早睡,白日雖有許多累活要做,每日嚷嚷著困,可到了晚上卻精神得很,也最喜熱鬧,最感興趣的事便是去逛夜市。
史瀟允也是想到了這點,才讓她上自己屋里睡的,要不那榻都不夠自己滾的呢。
還挺為我著想的,苻紫蘇點頭同意了,“就這一次啊,看在消夜的份上?!?p> “行,你看你,跟我睡在一起你還不高興啊,我又不磨牙,說夢話,還滾下床?!笔窞t允另有深意地笑著。
“我……我也不磨牙,說夢話,滾下床,誰家這樣?。 避拮咸K說著說著還急眼了。
“沒有沒有,就我,行了吧,我們快點吧,只有幾天時間,沐浴更衣之后我?guī)闳ゼ泄涔?,可熱鬧了呢。”史瀟允挽著她的手,走去自己的院子。
林繆音坐在廳堂,聽著她們有說有笑的,這手里的茶是一點滋味都沒有了。
她拿出懷里木魚雕,緊緊地握著它。
希菀,我好像又看到你的身影了。
那孩子越來越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