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徹底停歇,刺骨的涼意散去。
仇繼看了眼窗外破云而出的高陽,淡笑了一聲,在許守靖驚愕的注視下,開始解衣服:
“好了,說了這么多,你應該也理解到你的那些個準備都沒用了……時候也差不多了,該干正事了。”
許守靖眼中滿是驚恐,象征性的掙扎了下被鎖鏈束縛住的雙手,又撲騰了幾下懸在半空的雙腳:
“你……你別亂來??!”
“?”
仇繼解開衣衫的手一頓,微蹙了下眉頭,不解道:
“有什么問題嗎?”
“我沒問題,是你有問題?!痹S守靖嚴肅道:“你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古道熱腸這條路并不適合你我。”
“???”
仇繼對許守靖的胡言亂語一個字都沒聽懂,看著許守靖忐忑不安的樣子,他嘆了口氣道:
“雖然不知道你誤會成什么了,可我只是要做一個陣法而已?!?p> “陣法?”許守靖一愣。
仇繼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解開了腰帶,干凈的儒生袍自肩頭滑落在地,露出了他……呃,這個就算了。
許守靖半瞇著眼睛沒有說話,他剛才故意瞎扯了這一大通,目的就是為了看看仇繼在打什么盤算。
但馬上,他就愣住了。
仇繼光滑的后背,紋著一個漆黑的紋身。
那是一條食尾三頭龍,中間的獨角龍頭咬住了尾尖,另外兩個龍頭各自咬住了獨角龍的左右兩側,彼此首尾相連,形成了一個循環(huán)之圓。
“這東西……”
許守靖可以肯定,他從來沒見過這個紋身,但在看到其構造的瞬間,卻又覺得特別眼熟。
奇了怪了……
仇繼翻手拿出了一把匕首,當著許守靖的面將刀尖對準心臟,‘噗嗤’一聲捅了下去。
冰冷的刀子慢慢浸入皮膚,鮮紅的血液自道口流出,順著肌肉輪廓向下流去。
許守靖眉峰微蹙,卻也沒有出聲打擾。
“我跟你廢話了那么多,除了是想和你交談一下之外,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這個陣法只有在午時靈氣最充裕的時候才能發(fā)動?!?p> 仇繼苦笑了一聲,抓著匕首的刀柄,硬生生地從心臟橫拉到了右胸。
噗——
霎時間,血流不止,沖鼻的鐵腥味熏得許守靖發(fā)暈。
許守靖忍不住蹙眉道:“你抓我來就是為了這個儀式?”
“某種意義上算是……但更多的,可能要你自己去體會。”
仇繼扔掉了匕首,流淌在地面的血液似乎是在真空之中那般,化為了一個又一個血珠,整齊有序地注入到了許守靖背后的墻面。
紅光微亮,許守靖沒有看到,此刻他的身后浮現(xiàn)出了一個由血紋構成的三角圓環(huán)陣,每一角都匯聚著一股靈氣,旋轉、翻騰、收縮……最終在陣基的核心術法上匯成了一個血球。
不知何時,仇繼已經(jīng)重新穿好了衣服:
“放心吧,只是因為尋常搜魂丹對你的體質不管用,我才改用這個陣法。你本人應該是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許守靖先是愣了下,接著滿臉愕然:
“搜魂丹?那玩意不是殺人奪寶的時候才用的東西嗎……”
搜魂丹,顧名思義,就真的是在靈魂上一頓倒騰。
有多折磨先不談,記得不錯的話,如果靈魂之間本就沒有要找尋的東西,多半會神魂受損,嚴重一些的直接魂飛魄散。
所以,即便搜魂丹制作起來也不算困難,但由于副作用太大,如果不是殺人奪寶的場面,一般是不會給別人亂吃的。
畢竟,一個不好就成活死人了。
仇繼笑的儒雅隨和:“放心,這個陣法只是搜魂丹效果的十倍而已,用不了幾息就能找到我想要的,你不會感覺到痛苦……”
許守靖都聽傻了。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倆人是多年的至交好友,現(xiàn)在一轉眼就要置他于死地。
這什么人吶……
有什么話是不能好好說的?
怎么一言不合就玩這么刺激的……
要是扛不住了有安全詞嗎……
轟——
陣法完成,發(fā)出了一道響徹天空轟鳴。
仇繼看著許守靖呻吟著被紅光吞沒,微笑不語。
——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遼闊無一粒星辰的夜空,被漫天火光燒了個干凈。
耳邊回蕩著的是河流奔流不息的聲音,眼前的場景發(fā)燙,整片整片的楊樹林被燒成了黑炭。
“靖兒,你現(xiàn)在幾歲?十歲?二十歲?還是三十歲?”
這一聲帶著幾分哽咽,但卻溫柔地讓人安心。
許守靖撐開眼簾,下意識地想要回答自己十七歲了,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咿呀?!?p> ?。???
許守靖愣了下,費力地把手伸到自己眼前,遮擋住視線的是一只肉乎乎的小胖手。
“咿呀呀?”
許守靖大大的眼睛中滿是驚恐,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外表看似嬰兒,頭腦依舊……
“靖兒,別哭……”
暖到讓人后背三級燒傷的聲音再次響起。
許守靖撇開了擋住視線的小手,映入眼眶的是一名眼角含淚,卻依舊在強顏歡笑的美婦……或者說少婦會比較合適。
鳳髻鋪云,蛾眉掃月,一張美艷的臉兒不施粉黛,看不出真實年齡幾何;肌如白雪,一襲白衣仙裙遮掩其上,朦朧間勾畫出了完美的身材曲線。仙氣凜然,睥睨凡塵。
許守靖看著眼前的泣不成聲的美婦,莫名覺得很熟悉。
這種熟悉并非是剛才見到那三龍食尾時的那種熟悉,至少他在看到那個紋身的瞬間,就可以斷定自己從未見過那玩意。
可以說,熟悉得莫名其妙。
但眼前這名理應是陌生人的女子,許守靖卻總覺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親眼看到過……而且是很近的距離。
美婦那熟的滴水的臉兒擠出了一絲強笑,她抽泣著高挺的鼻梁,柔聲道:
“靖兒,娘以后不能陪著你了……沒有娘在身邊,你也要按時吃飯,按時休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娘……?
許守靖小小的身軀猛然一顫。
美婦抱緊了正處于懵逼中的許守靖,把他的腦袋糅進自己的高高挺起的衣襟之間:
“娘知道你現(xiàn)在很疑惑,接下來這段話會刻在你的靈魂深處,如果你以后有心修煉,涅槃重塑根骨后,你會自然想起……”
許守靖心中一顫,下意識的抬起頭,張了張口,卻依舊只能說出“咿呀咿呀”,根本構不成完整的句子。
她……是在跟我說話?
許守靖可以肯定,這名白裙美婦并不是在對嬰兒期還沒記事的靖兒說話,而是對現(xiàn)在的‘靖兒’……
還真是我娘不成?
“你過去或許對自己的體質感到苦惱……因為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才繼承了我的體質,你且聽好,這種體質名為‘天罰血脈’?!?p> ……天罰?不是五行絕脈嗎……
白裙美婦按壓著自己的胸襟,思緒卻不知飄到了何方:
“天罰血脈……換到那些不知所謂人的口中,大概就是你聽過最多的‘五行絕脈’”
哦……原來是原地TP啊,那沒事了。
“可以的話,娘寧愿你一輩子只是個凡人,只要平平安安地過完一生就好……但如果你和我一樣,對修行的渴望大于了一切,不甘心生而為凡,娘也不攔你,你是我的兒子,放眼九洲,任何人都不會強于你的天賦……”
許守靖有些尷尬,這聽著怎么有種母親尬吹兒子的既視感。
“仙族滅、仙凡融;龍族滅,瑞獸泯;魔族消,道無?!镌谌f年前與他們作對,終究沒能阻止這一切,為了天下卻被蒼生背叛……娘真的不想你走上我的老路,你若不想管,專心于自己的長生,娘也不會怪你??扇绻绻?p> 白裙美婦的眼淚‘啪塔啪塔’地打在許守靖粉嫩的臉頰上,哽咽道:
“可如果,你對九洲……你對這人世間還有一點眷戀,如果你不對‘凡人’這個身份感到排斥,那就出一次手,阻止那些人的陰謀……”
?。???
許守靖無語了,咱能不能別這么謎語人,就非要我自己去找線索,費半天工夫去查“他們”、“那些人”是吧?
這又不是RPG……這是現(xiàn)實,咋能不能說敞亮點……
“娘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在我死后,能夠阻止他們的就只有你了……”
所以,‘他們’是誰啊?!
許守靖內心快崩潰了。
轟隆——
漆黑的夜空閃過火苗,森林深處冒出一道轟響,火勢瞬間大了起來,看樣子是要蔓延到這邊來了。
白裙美婦抬頭看了一眼,美眸中充滿了決絕,伸手溫柔地抱起許守靖:
“娘最后再喂你一次吧……”
“……?”
這……這不太好吧……
許守靖下意識的想要躲開,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肉手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舉起,一副‘求抱抱’的架勢。
“?”
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怎么不受控制了!
——
縈繞著鐵腥味的石室中。
許守靖依舊被鎖鏈束縛,腦袋無力的聳拉下來,雙眼緊閉,嘴里斷斷續(xù)續(xù)地嘟囔著:
“仙族……凡融……族滅……瑞……消……道無?!?p> 聲音微弱,此消彼長,甚至構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仇繼卻一臉反常,眼神興奮地在一旁聆聽。
“啾啾……”
“?”
仇繼腦袋上豎起了一個問號,看著許守靖憑空撅起了嘴,愣是沒明白這貨干什么。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守靖停止了‘吮吸’,也停止了呢喃,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伴隨著迷茫緩緩撐開。
見狀,仇繼笑了笑,出聲道:“你醒了?”
許守靖瞳孔漸漸聚焦,看著仇繼逐漸清晰的身影,大腦卻猛然如遭雷擊,似乎想明白了一切。
他們?
他們不就是你們嗎?
這怕不是在玩我……
許守靖舔了舔唇角,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
“???”
仇繼滿眼愕然,這小子……難不成還真被灌魂陣給灌傻了?
他思索再三,心中也沒什么把握,蹙眉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突然想到高興的事情而已?!痹S守靖笑聲停歇,疲憊地搖了搖頭。
仇繼眉頭皺得更深:“什么高興的事情?”
許守靖看了眼窗外刺眼的陽光,若無其事道:
“嗯,怎么說呢。我被你抓,是想要知道你們?yōu)槭裁催@么看重我……現(xiàn)在我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了……”
仇繼忍不住伸手貼在許守靖的額頭,探出靈力檢查了一番,過了片刻,自語道:
“這也沒事啊……難不成灌魂陣還真有什么隱藏后遺癥?”
許守靖把他的手甩了下去:“我知道你從頭到尾都只覺得把我當只猴子?!痂^那邊你有準備,姜容月那邊你也不擔心,荊銘……你也不放在眼里,楚淑菀遠水救不了近火……我?guī)缀鯖]有任何逃走的辦法?!?p> 仇繼收回了手,儒雅隨和地一笑:
“既然你也清楚,那還說這么多干什么?”
說完,他發(fā)現(xiàn)許守靖笑得更燦爛了。
?。?p> 這什么意思?聽到自己絕對跑不掉,還這么開心?
許守靖扭動了幾下脖子,似乎在活動筋骨:
“可是啊,就像我因為情報不足,忽略了仇璇璣那邊被你安插的人手一樣,你也忽略了一件事。”
仇繼的笑容逐漸消失:“什么事?”
許守靖盯著他的眼睛,似是在對他說,但聲音卻洪亮的足以傳出石室:
“喂!還不救我?!”
“……?”
仇繼微微愣神,還沒明白過來許守靖這聲高呼的含義何在,就感到滿是鐵腥的石室被一股寒意籠罩。
高窗凝結了一層冰霜,冰層沿著墻縫中的雨水一路向下。
嘭——
石磚墻被粗至一丈的冰棱擊碎,冰棱的尖角延伸,鋒利如劍,直奔仇繼的面門。
仇繼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冰錐緊貼在他的皮膚表面飛過,冰棱的尖端微微劃破他的臉龐,下一刻,‘嘭’的一聲,轟穿了正對面的另一面石磚墻。
“什——”
仇繼臉龐被劃破的血痕之中,突然灌入了一道刺骨寒意。
冰冷的氣息順著血液流淌,頃刻間,半張臉失去了知覺,只留下冰冷的僵硬感。
“這……這是什么靈氣……”
仇繼滿臉驚詭地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碧裙女子。
鏘——
鏘——
銀光一閃,兩聲金屬碰撞聲回響,鎖鏈斷開,方才還被吊著的許守靖落在了地上。
他活動了下僵硬的手腕,一聽到仇繼的話,驕傲地跟別人夸自己一樣,得意道:
“說出來嚇死你,這是極寒靈氣,觸及到的瞬間連同靈力都會被凍結。”
仇繼瞇起了眼睛,一抹靈力覆蓋手掌,撫過凍僵的半邊臉,剛才僵硬的臉龐,瞬間又紅潤了起來。
“她是誰?”
“我不是說了嗎?蘇浣清啊?!痹S守靖伸手摟住了蘇浣清的肩膀,一副大佬站姿,笑道:“任你處心積慮,也絕對不可能考慮到她……”
啪——
許守靖不老實往下的手背蘇浣清無情打掉,后者清冽的眸子投給他了一個冷淡的眼神。
“……”
這波裝逼配合的不是很好。
許守靖尷尬揉了揉發(fā)紅的手背,語氣卻變得有些提不起勁:
“任你處心積慮,也絕對不可能考慮到她的存在……我和蘇浣清的相遇完全是一次意外,她壓根就不是玉涼洲的人?!?p> 許守靖看到仇繼變了臉色,繼續(xù)道:
“恐怕我在醉仙樓遇到褚敖的那次,你的人也在里面吧……比如那個瘋狂尬吹褚敖,一臉跟班相的家伙?!?p> 仇繼眉頭一挑。
“你肯定覺得自己已經(jīng)把所有人都算計完了……可惜,我與浣清相知雖然只有短短半柱香不到的時間,但我們卻在隕龍淵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呃,也不怎么美好的時光?!?p> 許守靖看到蘇浣清眼中的威脅,連忙改口。
“回京之后,浣清也一直待在家里壓根沒出過門,關于她的情報……你的屬下恐怕是只字未提……怎么樣?我說得沒錯吧,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掌控之中?!?p> 許守靖伸手接過蘇浣清扔給他的瓊玉閣腰帶系在腰上,順手一模,一桿漆黑古樸的重槍就出現(xiàn)在了手中。
“原來你把瓊玉閣給你的屬下,不是為了放松我的警惕,而是為了這一刻……”仇繼眼神陰沉地說道。
許守靖淡然地笑了笑:“是啊,因為如果把瓊玉閣讓你搜出來,估計我醒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被你藏到哪兒了?!?p> 說到這,他語氣一轉:“你是選擇束手就擒,自己把自己綁上。還是等我們把你打趴下,再親手給你上拷?”
仇繼略微琢磨了會兒就想明白了,微微嘆息道:
“我果然還是小看你了?!?p> “嗯,你當然小看我了,我這么聰明……哪兒來的既視感……”
仇繼看著許守靖勝券在握的樣子,眼前有些恍惚。
仿佛兩級反轉,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他忽然笑出了聲:“我確實小看你了……但是,許少門主,你也小看我了?!?p> 許守靖蹙眉一怔。
仇繼嘴角勾起,衣衫被靈氣吹的呼呼作響:
“許少門主,還記得之前我的那句‘紫陌城可不止仇璇璣一個涅槃’嗎?拖住仇璇璣的佘爭,可不是什么涅槃境……”
許守靖瞳孔微縮,忽然明白他要說什么了。
“你記得我說的話吧,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沒用的?!?p> 仇繼掌心盤旋著一團紫色霧氣,他緩緩捏住霧氣中凝聚出來的結晶,對準了許守靖身旁的蘇浣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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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聞聲煩
怕你們上來就給我扣帽子,所以稍微解釋一句,正文內是不會孝心變質的,我要敢這么寫,第二天就會給封了,而且現(xiàn)在惡意舉報的人又那么多……(楚姨跟母后不算孝心變質,那都是正常戀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