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拆！
莫尼號，底層船艙。
船艙內(nèi)一片寂靜，在昏黃的燈光下，空氣中飛舞的灰塵顆粒都清晰可見，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只能聽見一陣一陣沉悶的呼吸聲。
莫尼一臉凝重地坐在地板上，整個人一動不動，就連眼睛都沒怎么眨動。
如果不是上下起伏的胸口，他現(xiàn)在看上去安靜地像是個雕塑一樣。
離他不過一米的地方坐著的就是莫尼號的船靈。
他們倆挨得很近，但似乎又沒那么近。
灰白色像霧一樣的船靈低垂著腦袋，將自己抱成一團，沒有說話也沒有做任何動作，和莫尼一樣安靜。
他們就這么無言地靜坐了快半個小時。
忽然，莫尼嘆了聲氣。
這聲沉重的嘆息打破了寧靜，莫尼開口問道：“你還能堅持多久？”
“不到一個月…”船靈用低沉的聲音回答。
“也就是說…我得在這一個月內(nèi)盡快做決定？”莫尼說道。
船靈沒有說話，只是轉(zhuǎn)頭看了莫尼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龍骨沒斷還能挽救，真斷了那可就晚了。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舒服的？”莫尼又問道。
“前年…”
聽到這個答案，莫尼皺了皺眉，原來這么早就有苗頭了，但他竟然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
“我如果把帆拆了，你還能堅持多久？”莫尼問道。
其實那三個大船帆對莫尼號造成的影響不止是重而已，飛行過程中船帆的各種擺動也在加重船的磨損和壓力，飛的次數(shù)越多，對莫尼號造成的損耗越大。
“至少十年…”船靈答道。
十年和一個月…
傻子都知道怎么選，但莫尼很不甘心，他的老伙計不應(yīng)該這么快就老化成這樣的。
“是我大意了?！闭f完這句話，莫尼轉(zhuǎn)過頭看著船靈，問道：“把你弄成這樣，你會怪我嗎？”
“不會…”船靈做了個搖頭的動作。
它也轉(zhuǎn)過頭看向莫尼，語氣緩慢地說道：“你是我的“父親”，是你創(chuàng)造了我，我沒有任何理由責(zé)怪你。”
“父親？呵…”聽到這個詞，莫尼一愣，隨后發(fā)出一聲自嘲的笑聲，說道：“那我可真不是一個失敗的父親，就像我的父親一樣，是個不負責(zé)任的垃圾！”
“但我喜歡你！莫尼…”船靈如此說道。
這句話說的很堅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驟然聽到這句話，莫尼不可思議般地睜大了眼睛。
他臉上露出了復(fù)雜的神色，有些高興，也有些遺憾，低聲說了句：“謝謝…”
“莫尼，我知道你要買新船，但是…”說到這里，船靈的語氣低落了下去，它抱著自己的膝蓋，身體顫抖著說道：“我還不想死…”
“莫尼，救救我，求你了…”船靈在向莫尼求救。
看到已經(jīng)將自己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的船靈，莫尼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了它一下，卻什么也沒摸到，像是摸了個空氣一樣。
莫尼做了個將手放在船靈頭上的動作，像是在安撫它一般，大聲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聽到這句話，船靈猛地抬起頭看向莫尼。
雖然船靈的臉上一片灰霧茫茫似乎沒有眼睛存在，但莫尼感受到了注視的目光，而且是熱烈的注視。
“新船我會買的，但我也不會看著你毀滅！”莫尼眼神堅定地說道。
說完這句話，莫尼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他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
在走之前，他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對船靈問道：“我沒有把想要買新船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你是怎么知道？”
“你的筆記本里寫了…”船靈說道。
聽到是筆記里寫的，莫尼嘴角一抽。
所以現(xiàn)在不光是他的人魚會看他寫的筆記，就連他的船也知道翻他筆記了嗎？
雖然莫尼不介意把這些秘密告訴他們，但被看多了還是有點羞恥的。
“咳…下次不許再看了！”莫尼對船靈警告了一句，隨后便走出了船艙。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船靈嘟囔了一句：“我沒有偷看，是聽到的…”
“噠噠噠…”
莫尼腳步急促地走到了樓梯口，見到了等在那里的霍克。
霍克一直在這里等他和船靈溝通完畢，一看到莫尼出來，立馬急切地上前問道：“船長，情況怎么樣了？帆要拆嗎？”
“拆！”莫尼從嘴里吐出這個字，指揮道：“讓所有人都起來，把那幾個帆都拆了！”
“那…那船不飛了？”霍克又問道。
他剛才聽了莫尼說的那番話，覺得似乎很有道理，對拆不拆船帆有些猶豫了。
“就讓莫尼號回到海洋吧，飛行的工作交給下一艘船！”莫尼有些釋然地說道。
“新船？船長您馬上要買新船？”聽到莫尼的話，霍克一臉驚喜。
“當(dāng)然，我甚至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船工，也在繪制新的稿圖，而且…”說到這里，莫尼看了霍克一眼，說道：“其實我想過讓你負責(zé)新船的?！?p> 聽到莫尼最后這句話，霍克粗糙的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獨眼里也放著光。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多久，莫尼就一瓢涼水倒下來，說道：“但是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p> 在霍克疑惑不解的眼神中，莫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神銳利地看著這位老伙計，說道：“莫尼號每次停船的時候有沒有刷護理油，這件事你最清楚?！?p> “我也不會拿這個事情再責(zé)怪你，但是很顯然…我認為你還沒有做好成為一個好船長的準(zhǔn)備。”
“船長…”霍克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臉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
“如果我有第三艘船，到時候在考慮這個事情吧！”莫尼在霍克肩上拍了兩下，隨后就快步離開了這里。
他要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
一直處理船的事情去了，都忘了自己現(xiàn)在的形象有多糟糕，這要是給他可愛的人魚們撞見了，又會說他丑的！
“蹬蹬蹬…”
莫尼快步走到了自己房間門口，剛準(zhǔn)備打開門，就聽見里面?zhèn)鞒鲆粋€聲音。
“今天，我從海上撈起了一個落難的倒霉蛋，他說他叫喬尼，是我曾經(jīng)船員的后代?！?p> “這可真有意思～”
“在茫茫的大海相遇，也是一種緣分，看在克拉克曾經(jīng)給我擋過刀的份上，我準(zhǔn)備送他回家?！?p> “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說自己發(fā)現(xiàn)了人魚！”
“哦嚯嚯～”
“人魚～我最愛的人魚，它們是多么美麗純潔，讓我魂牽夢縈…”
房間內(nèi)的聲音聲情并茂地朗讀著，在說到人魚的時候，語氣忽然變得極為粘膩而且讓人牙酸，只聽一句就讓人雞皮疙瘩狂掉。
莫尼聽到這個朗讀的內(nèi)容，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直到聽見人魚，他才猛然發(fā)覺這不就是他之前寫的日記嗎？！
是哪個不怕死的膽敢把他的日記讀出來！
莫尼頭上暴起了青筋，猛地推開門，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是誰！”
然而，房間內(nèi)沒有人，只有波奇坐在地板上，手里還拿著一本厚厚的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