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麻煩給我一些唾液 (4000)
聽見車窗處傳來噠噠聲,王強伸手去摸開關,然而任憑他如何扣動那枚按鈕,車門始終貼合,像是電焊牢牢固住,絲毫動搖不得。
見女車主突然把車窗關了起來,王強解釋:“別誤會…”
王強不想給錢,但他意識到,需要計謀。
“我早上走得匆忙,忘帶錢包,”
“要不咋們留個電話號碼吧,我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一定把車費給您送去。”
“您看行嗎?”
王強滿臉真誠的模樣,但只有他自己內心才清楚,這些全都是托詞。
僵尸病毒即將爆發(fā),整個世界都要亂套,今天女司機還健在,明天指不定就已經死去,末世之前,這樣一句承諾,具備的約束力幾乎為零。
“顧客,這樣吧,不收你25刀,只收你10刀?!?p> “你把油錢給我就行,這趟算我順風捎你?!?p> “實不相瞞,如若是以前,這小小車費,免了也就免了,但今時不同往日,我遭遇了一些狀況,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迸緳C顯然不相信王強事后送錢的話,退而求其次,希望王強能夠把油錢拿出來。
她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她本為腳盆國的女生,且家庭條件還不錯,父親掌握一家規(guī)模還算大的上市公司,從小到大,她都生活在極為優(yōu)越的環(huán)境當中,可以去澳洲看水母,去馬爾代夫日光沐浴,她是同班女孩眼里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女孩。
她很享受這種朋友環(huán)繞的感覺,身邊的人對她都很真誠,她覺得這個世界很美,人們都很善良,沒有難看的臉色,只有笑臉。
在還未成年時,她喜歡上了一個樸素的男孩,那是她高中時隔壁班的同學。
男孩最吸引她的點在于:樸素,與眾不同。
其他男孩,對自己難免會帶有欣賞與討好的眼光,可這個男孩,眼中只有妹妹與母親,對自己好像并不是太感冒,即便是在春游的路上二人相鄰而坐,男孩也是獨自一人戴著耳機,聽自己的歌曲。
女孩覺得這個男孩就是她喜歡的類型,沉穩(wěn),高冷,理智。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沒有錯,男孩出自一個農民家庭,父親走得早,家里全靠母親撐著,男孩自從很小時便學著幫母親分擔,懂事很早。
個頭還不及灶頭高時,便能夠站在凳子上做飯炒菜,洗完刷鍋。
女孩家庭太過優(yōu)越,凡事講究個門當戶對,當然不會準許女孩和這種窮小子伙同在一起,但女孩爸爸是個通情達理的人,看到了男孩身上的品質,打算利用男孩塑造女兒的品格。
畢竟女兒還未成年,談情說愛也就是玩玩,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結局很顯然,父親在她成年時,為她介紹了一個門當戶對,畢業(yè)于東京大學的法律系高材生,更重要的是,男方家里有警視廳的背景,有助于家里的生意。
她逃了出來,逃到波士頓。
在這里,她過著樸素的生活,堅決不刷那張從家里帶來的銀行卡,就是為了不讓家里人找到所在。
經常往來于圖書館看書學習,她先是掌握了語言,又找到自己熱愛的領域,并將精力灌注于其中。
后來,她進入了賓夕法尼亞大學,讀書期間,依靠勤工儉學,以及學習成績優(yōu)異換取的獎學金,她已經能夠自立,不需要再向家里要任何一分錢,有了一定存款后,她開始創(chuàng)業(yè),利用小時候所學的烘焙技藝,加上經常去蛋糕店兼職,她萌生了開蛋糕店的想法。
她開始積蓄。
在四處奔波以及辛勞的努力下,她不知從何處染上了結核桿菌。
這并不是什么絕癥,而是一種早已經被人類所熟知的慢性呼吸道疾病,原因是一種叫做結核桿菌的病毒,入侵肺部細胞,生成病灶,影響患者呼吸的疾病,初期表現(xiàn)為無端咳嗽,中期表現(xiàn)為胸悶氣短,夜里體溫增加。
到嚴重時,會導致吐血,雙肺穿孔,甚至喪失功效,結核桿菌還可能擴散至心肝脾肺等器官,導致諸多并發(fā)癥:腦結核,腎結核。
但只要及時用藥,殺滅這種病毒,并且注意營養(yǎng)攝入與休息,增強自身抵抗力,痊愈也就六到八個月左右的功夫。
前提是:按時服藥。
因為口服藥物不像是手術那般簡單暴力,藥物雖能進入身體,卻無法全部作用于肺部病灶,只能以長時間定量的藥物攝入,持續(xù)抑制結核桿菌的活性,以達到殺滅的目的。
服藥一個月后,癥狀基本消失不見,她也就沒太放在心上,將手里第一聯(lián)藥服用完畢,并未按照醫(yī)囑,前往醫(yī)院領取免費的結核藥物服用。
她很忙,不僅要忙課題,還要忙兼職,以及她接的兩個私人家教,各種事情幾乎占據了她生活的所有部分。
巨大的壓力下,她只有依靠酒精香煙以及大嘛來緩解身心壓力。
可她的身體,也是在這樣的摧殘下,垮了。
一個月后,她咳嗽的癥狀重新出現(xiàn),這一次來得無比迅猛,咳嗽時,喉嚨的震動可以通過氣息傳遞到全身,使得她身軀上下前后一起震動,那聲音像是恐龍的呼吸,帶著沙啞和通透間接結合的旋律,像是小龍貓受撫摸時發(fā)出的引擎聲。
很難想象,那種五臟的顫動,來自于人的咳嗽。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后,她趕緊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的結論是:由于未曾服藥達到足夠期限,加之不良的生活習慣,加重肺部負擔,那些潛藏在肺部的結核桿菌復活了。
這一次,由于經過了一次藥物絞殺,這些病毒所具備的警惕性更強,病毒不像人,遵循事不過三,而是上過一次當后便深刻記住,給自己穿上盔甲。
原本那些治療藥物,諸如異煙肼、利福平、乙胺丁醇、吡嗪酰胺,全都失去作用,無法達到殺滅病毒的效果。
拍片后,醫(yī)生給她兩個建議,一是服用二聯(lián)藥物,二是做手術,直接切掉肺部的病灶組織,保留還完好的部分。
兩種方法各有優(yōu)劣。
所謂的二聯(lián)藥物,即是在病毒已經對某些特定殺毒藥物產生耐藥性的情況下,繼續(xù)用藥,只不過這些藥有所不同,在化學成分上經過精心偽裝,既有舊藥物的部分功能,又和舊藥物有所不同,如氨水楊酸、乙硫異煙胺、卷曲霉素、利福定。
結核桿菌記得曾經殺得它近乎于片甲不留的將軍,因而在全城張貼告示,警告每一個病毒士兵:小心這個將軍,見到殺無赦。
但現(xiàn)在,這個將軍經過易容,喬裝打扮,還是能夠達到混入敵營的目的。
在了解這樣的背景下,醫(yī)生告訴她:“你需要知道的是,二聯(lián)藥物基本是最后一次機會,若你不戒煙戒酒,間歇服藥,無法根除病灶,再次復發(fā),結果會很麻煩?!?p> “我們建議你進行手術,直接切除肺部病灶部位,一次解決,省時省心。”
“另外你需要知道的是,肺部組織一旦切除,無法再生,但無傷大雅?!?p> 她選擇了手術。
視角拉回現(xiàn)在,女司機依靠幫別人跑出租車賺取手術費。
是的,她貸款做了手術。
“可…”王強正欲言明,自己連十刀都沒有時,一陣異響傳來。
“速速速。”
整個車像是在震動,前后搖晃,但這樣的異動只持續(xù)了片刻消失。
緊接著是一道劇烈的響聲,像是白日里的驚雷,突兀而勁爆,直沖天靈蓋。
透過后視鏡看去,在這條街道的起點處,竟然燃燒著熊熊烈火,巨大的火舌像是吃人的妖怪,得到了汽油助長聲勢,躥起來的高度足足有三層樓那么高,張牙舞爪,釋放著駭人的顏色和溫度。
爆炸正是從火焰正中心傳出,在那周圍,可以看到一片狼藉,滿地破裂的碎片,玻璃像是被暴力撕碎的紙屑,大部分透明,少部分鮮紅。
那是鮮血。
在大街上,至少側翻了五輛車,一輛房車,一輛轎跑,三輛桑塔納。
這種混亂的場景,只在一瞬間便發(fā)生,讓人難以相信上一秒經過那里時,一切都還完好無損。
車內,王強觀察著后視鏡里發(fā)生的場景,心頭一緊。
“病毒擴散了!”
除了爆炸后的一片狼藉,王強還看見,有不少驚慌失措的人正向疾控中心這邊飛逃,那些人拖家?guī)Э?,男人抱著孩子,女人早已經扔掉腳上那雙珍貴的高跟鞋,光腳邁開大步子,不再考慮什么淑女氣質,只顧奔逃。
這一幕場景,像是一幅巨大而生動的油畫,熾熱的火焰作為底色,裝點了背景,而奔逃的人則是這背景表面的元素,雖然相互獨立,卻構造出一幅圖景。
火焰的盛大,和人類的驚慌失措,無助呼喊,二者之間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一幅末日的圖景,是人類面臨審判日的畫卷。
“發(fā)生什么事了?”女孩透過車后窗,注意到這一切,正迷惑時,副駕駛傳來聲音。
“這車費你還想要嗎?”
“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說好嗎,此地不宜久留。”
看著距離,五十米左右,頂多兩分鐘,僵尸便會抵達疾控中心。
知道劇情的王強,絲毫不懷疑那些僵尸的破壞力以及狂暴程度。
“先駕車離開?!迸緳C注意到瘋狂的人群正朝這邊涌來,重新啟動發(fā)動機,打算驅車轉到拐角處,和這種暴動保持距離。
在自由國這么些年,游行他見過不少,但這種汽車炸彈式還是第一次見。
和平美利堅,爆炸每一天。
“別。”王強連忙制止,疾控中心就在面前,病毒毒株唾手可得,萬萬不能再繞路。
再不注射,會很危險。
即便王強身懷一些手段,面對數(shù)以千萬計數(shù)的僵尸,也只能成為它們當中的一份子。
“你看后方那家銀行門口倒著的男人了嗎?”
女司機望去,見到一個身穿紅色毛呢大衣的怪異女人,將一個男人按倒在地,當街做那種不雅的行為。
怪異女人“親”了男人脖子兩口便作罷,并無進一步的舉動。
毛呢大衣女子親完后起身,向著前方四散逃逸的人群追去,以一種極為扭捏的姿勢奔跑,速度卻極快,狂放如獵犬,拐進一處胡同。
她速度極快,即便踩著高跟鞋,卻仍舊邁得開步子,根本不擔心傷到腳腕。
“發(fā)生了什么?”她疑惑,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不過,這些人身上的不正常,卻能以肉眼察覺。
“僵尸病毒,感染者會產生病變,變成毫無理性,撕咬人類的怪物?!?p> “如果不信,你可以看看那個被咬死的男人,十秒鐘,他將重新站起來,撕咬下一個獵物。”
知道對方不信,王強給她十秒鐘,讓她自行觀察。
女司機聽到這番話,咽了咽口水,難以置信道:“那不是電影里的橋段嗎?”
她注視著銀行門口那個倒地的中年男人。
“他被咬死了?”
五秒過去,男人仍舊躺在地上,無動于衷。
第七秒時,男人的手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曲,突然伸向天空,繃得筆直。
第八秒,男人的身軀抽動,像是射在消化腹部的食物。
第九秒,男人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翻身起身抬頭,就一秒鐘的時間。
第十秒,它直接張牙舞爪往向這邊沖來。
他的速度驚人,早一個女人身后五米處猛地躍出,將其撲倒,按在地上撕咬。
這一幕,被車里的兩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剛剛被咬了,可現(xiàn)在又在咬另一個女人…”
“打開車鎖!”
“放我下去,你要逃自己逃?!?p> 女人依言照做,打開車鎖,道:“外面很危險?!?p> 王強壓根沒有理會她,疾控中心這棟三層樓建筑看起來不小,他還需要費心費神尋找可注射毒株,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不能在這浪費一分一秒。
他不能再耽擱。
“嘭嘭!”
刺耳的撞擊聲從右耳邊傳來,夾雜著窗戶的碎裂的尖銳音色,鋼化玻璃被砸的顏色發(fā)白。
一位成年男性正趴在窗外,奮力敲打車窗,一次又一次。
他剛開始用拳頭,發(fā)覺拳頭無效,便用腦袋和拳頭一起砸窗。
男人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膚色蒼白,表皮底下的筋脈凸顯,顏色深得像是藍色墨水流過的通道。
它看著王強,嘴里還在不停淌口水,那些唾液沾在車窗上,在它不停的撞擊下,又沾染到它的發(fā)絲上。
僅僅片刻,這怪異男人便像是洗了頭般,發(fā)絲盡濕。
僵尸!
僅僅一分鐘,僵尸群便蔓延到身旁,傳播之迅速,難以想象。
女司機被嚇得臉色發(fā)白:“前面堵車了,完了,完蛋了!”
在窗戶外那雙像是得了白內障眼睛的注視下,她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盼望的末日來臨了。
但她還有遺憾。
這一刻,她想回到腳盆國,看看櫻花。
雖然討厭父親,但她思念母親。
“我還不想死?!?p> 王強還保持著理智,問:“這塊塑料隔板能撤嗎?”
女人將王強試做救命稻草:“當然能?!?p> 她連忙撤掉那塊擋板。
下一刻,男人那雙手伸了過來,帶著溫熱,扶住她的臉頰。
“麻煩給我一些你的唾液?!?p> “最好是喉嚨深處的痰液。”
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