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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劍仙

第十一章? 小詩一首,不值一提

不劍仙 刀一耕 2696 2021-09-06 12:10:00

  一首接一首的詩作出爐。

  果然不出郭芬的意料,基本都是圍繞著“恭賀”、“點(diǎn)星”、“修仙”、“進(jìn)步”之類的主題寫的,也有幾首是稱贊他這位郭大官人的,稱贊他是當(dāng)代的“小孟嘗”,仗義疏財之類的——可想而知,大概都是提前就預(yù)備好了的。

  不過也好。

  正因為提前準(zhǔn)備了,所以今日里寫出來的這些詩,感覺都還不算太差,作為他一個商賈人家來說,舉辦這樣一場酒宴,得到眾人的賀詩,居然還大略可觀,傳出去已是漲面子的事兒了。

  也因此,他很高興,不吝稱贊。

  方才因為宋云新提前退席而帶來的不快與氣悶,漸漸地就消散了些——所有的肚量,都必然是經(jīng)由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忍耐,而鍛煉出來的。

  執(zhí)掌家業(yè)七年,他遭受的那些或明或暗的羞辱,早已多到不勝枚舉。

  心胸想不寬廣都不行。

  而且,站在他郭氏家主的角度去考量,眼前這些人,皆是年輕俊彥,現(xiàn)在傾力結(jié)好他們,未來或有一二可觀。

  哪怕這些人里,將來能出一兩個大詩人,那就連本帶利都賺回來了!

  也因此,當(dāng)那周顯文倒酒入硯,以酒作水研墨的時候,他非但絲毫都不痛惜那昂貴的美酒,反倒撫掌大笑,“妙!妙哉!”

  眾人各有所得,誰想好了,就過來自己動手錄下,旁邊必有人大聲念誦出來,于是眾人轟然叫好,一時間,這碩大寬敞的花廳內(nèi),熱鬧非凡。

  詩到妙處,酒到酣時,郭芬大聲道:“鼓吹何在?喚了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此詩此酒,豈能無歌舞助興?”

  郭氏作為巨賈之家,積財豪富數(shù)代,足有六七十年之久,社會地位雖然很難上去,但奢侈享受,卻是早就比擬王侯了的。

  他家中養(yǎng)有一部鼓吹,并舞姬十余人,皆是精挑細(xì)選、用心調(diào)教過的,在鄴城中頗有名氣。

  然而在正常情況下,這種鼓吹、舞姬,都是在重要的宴會中才會被郭芬安排出場,是用來招待那些重要的客人共享的。

  一幫學(xué)子,多少顯得有些不夠分量。

  然而因為事先就知道宋云新會來,所以鼓吹一部,并舞姬數(shù)人,卻是早就接到命令、準(zhǔn)備好了的,這時候雖然宋云新走了,卻是不用白不用。

  于是郭芬大手一揮,喝命叫了來,準(zhǔn)備用歌舞來招待這幫學(xué)子。

  眾人頓時大為興奮。

  這個年代,娛樂項目極度缺乏,等閑一般二般的有點(diǎn)錢,也根本就養(yǎng)不起動輒十幾二十多人一部的鼓吹,那舞姬更是稍有技藝者,就售價騰貴!

  也因此,別看在場學(xué)子中,不乏家中有錢的,甚而官二代、名士二代也有不少,家里能養(yǎng)得起鼓吹與歌姬者,卻是不多。

  更何況,郭氏家中之鼓吹名聲在外?

  于是眾人轟然叫好!

  偏偏正在此時,卻有人忽然大聲道:“且慢!”

  場中氣氛頓時為之一滯。

  眾人循聲看去,卻見正是周顯文。

  只見他從容起身,走到郭芬面前,深施一禮,起身笑道:“大官人美意,我等自然明白,在下也罷,諸位也罷,皆欲翹首以待也!然而,詩會未竟,就在這場中,仍有人至今不曾拿出一首像樣的詩作來,這等樣人,就不必讓他留下了吧?留這等人在此,豈非污了那鼓吹,又臟了那歌舞?”

  他此言一出,現(xiàn)場竟是當(dāng)即一片轟然應(yīng)和之聲。

  此人對這幫學(xué)子的號召力,簡直畢露無遺。

  也因此,郭芬的嘴巴張了張,最終卻只是哈哈一笑,并未說話。

  而這個時候,周顯文已經(jīng)忽然轉(zhuǎn)身,目光緊緊鎖定縮在角落里的小三只——天可憐見,打的旗號是可以過來大吃大喝一頓的,但因為這個作詩的提議,嚴(yán)駿裴易兩人,都很緊張地籌備,愣是沒怎么放開了去吃喝,偏偏陸洵在來之前,剛在街上吃了一個大羊肉包子,還喝了一大碗酸梅湯,也很快就吃飽了。

  周顯文發(fā)出這樣一個“先把那些不做詩的人趕走,咱們再欣賞歌舞”的提議的時候,陸洵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那里,看著嚴(yán)駿裴易兩人艱難地組裝詩歌。

  此情此景,讓他不由得悠然想起,當(dāng)初語文課上寫作文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兄弟為了湊行數(shù),都是早早就練就了一手“專留最后一個字拐到下一行”,甚至專門湊字,只為了可以把最后的句號留到下一行的技術(shù)。

  古今時代不一,意思卻是大概仿佛。

  忽然聽到那周顯文的一番話,陸洵只稍微一愣,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當(dāng)下他抬頭看過去時,正好與周顯文看來的目光相對。

  “陸洵兄,既然來了,便是歪詩,也總要有一首吧?”

  似乎很是得意于自己用了剛才陸洵的話口,來順勢把他又貶斥了一下,周顯文得意地背起手來,笑道:“若是連一首歪詩也無,那可對不住,要請你們諸位出去,卻是不能留在此處與我等一起共享歌舞了!”

  陸洵笑嘻嘻地站起身來,“哎呀,既然如此的話……”

  沒等他把話說完,嚴(yán)駿卻是忽然站了起來,搶過話去,“我先來!”

  陸洵嘻嘻一笑,沒說話。

  這搭救之意、暫緩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周顯文雖面露冷笑,倒也沒有表示反對,反而讓出通道,舉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于是嚴(yán)駿緩步過去,到幾案前坐下,提起筆來。

  這邊裴易已經(jīng)拍拍陸洵的肩膀,面色焦急,“你真的有了?”

  陸洵點(diǎn)了點(diǎn)頭,安撫他,“放心!”

  裴易的詩才也很是不濟(jì),這時候卻仍是小聲道:“他專為羞辱你而來,你那詩若是作的實在不像,怕是不易過關(guān),看不到歌舞是小,這番折損了顏面,卻是實在惱人!待會兒駿兄寫完了,我先去,你再好好雕琢一二!”

  陸洵沒有再說什么,沉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嚴(yán)駿顯然也是此意,因此寫的很慢。

  不過他也只是預(yù)備了一首七律而已,寫的再慢也就八句,加上標(biāo)題不過六十來個字罷了,最終還是很快寫完了。

  于是有人當(dāng)即大聲誦讀出來。

  倒是也算四平八穩(wěn)。

  更何況今天的主要方向并不是他。

  周顯文聽罷了這詩,倒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代表大家表示通過,沒有為難。

  然后裴易一副慷慨赴死的悲壯表情,站起身來,點(diǎn)頭哈腰地沖眾人拱著手,走過去,坐下,提起筆來。

  他寫的,赫然是一首五言絕句。

  五言絕句這種詩,幾乎沒有什么格律要求,是最容易寫成打油詩的,但凡有點(diǎn)基礎(chǔ),怎么著都能稍微湊一首出來。

  然而等他寫完,那負(fù)責(zé)誦讀的人尚未開口,卻先自“嗤”地笑了一聲,然后才無奈地念了起來。

  好吧,以陸洵有限的作詩素養(yǎng)來看,自己這位鐵子是實在沒有什么詩才的。

  就不算歪詩也差不多了。

  真的是對付出來的。

  甚而,沒等這詩被念完,場中就已經(jīng)有人笑出了聲來。

  等那人念完了,裴易一臉羞赧,早已是對著眾人團(tuán)團(tuán)作揖,“在下實在無有詩才,見笑!見笑!”

  這一次,周顯文不置可否,只是轉(zhuǎn)過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陸洵。

  對裴易這種水平的歪詩不置臧否,只專心盯著陸洵。

  顯然,還保留了待會兒把裴易也一起嘲笑并驅(qū)逐出去的可能。

  見他的表態(tài),裴易自己倒是并無悲憤之意,反正一提要作詩,他就知道,自己是肯定要丟人的,對于是不是會被趕出去,也并不會太過在意。

  這個時候,他反倒是一臉擔(dān)憂地看向陸洵。

  這位洵兄今天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大異往常,讓他一時間也是琢磨不定。

  陸洵倒是沒有等人再叫,很主動地就起身走了過來,路過周顯文的時候,還拱了拱手,才又笑著走過去,還道:“小詩一首,本不值一提。不成文處,還望諸位多多擔(dān)待了!”

  說話間,他已經(jīng)越過嚴(yán)駿與裴易,走到幾案前坐下,拿起了裴易剛剛放下的毛筆,提前筆來,在一張新紙上寫下標(biāo)題——

  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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