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父子、摯友

　　“撒，往這個手套里盡情地投吧！”蹲在自家后院里，北村俊樹往捕手手套里面用力擂了幾拳，然后對著北村將暉張開了手套。

　　“先試試直球。”

　　北村將暉盯著父親手里的捕手手套，再看看父親鼓勵的神情，點點頭，舒展動作，用力抬腿，揮舞手臂，投出手中的球。

　　“嗖！”

　　“嘭！?。　?p>　　北村俊樹手套紋絲不動。

　　左手把捕手手套中的球掏出來拋回去：“繼續(xù)。”

　　“這個投球質(zhì)量不行嗎？”接到球的北村將暉卻沒有繼續(xù)投。

　　一般來說如果父親滿意的話一定會說“很好”、“不錯”乃至于“strike！”。

　　“所以讓你繼續(xù)?！?p>　　其實可以看出北村將暉完美繼承了父母的優(yōu)良基因，但是在“面無表情”這一行為的威懾力方面，差北村俊樹遠矣。

　　看著北村俊樹淡漠的神情，生硬的語氣，北村將暉突然覺得自己頭上背上全是冷汗。

　　“嗖！”

　　“嘭?。　?p>　　“繼續(xù)”

　　……

　　“繼續(xù)”

　　“嘭??！”

　　……

　　一直到第六個球之后，北村俊樹站起身來：“將暉君，在你心里，投手是什么？”

　　“誒？”北村將暉有些驚詫，但是看著父親略微嚴肅的神色，莫名地有些惶恐。

　　“或者我可以換個問法，將暉君，你真的熱愛投手丘嗎？”北村俊樹走到兒子跟前，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他已經(jīng)不需要再蹲在兒子面前說教了。

　　“將暉君應(yīng)該知道，從你上學開始，我就沒有干涉你對棒球的態(tài)度，一邊打棒球一邊練拳擊也好，練柔道也好，練田徑短跑也好；在棒球上做投手也好、游擊手也好、外野手也好，只要將暉君選擇了，我都只會予以支持并給予我掌握的各方面知識和資源進行指導。但是面對將要升上高中的將暉君，我需要問一句，棒球在將暉君將來的人生規(guī)劃中占有多大的比重？從小就一直吼著要進入大聯(lián)盟、以成為鈴木一郎那樣優(yōu)秀的選手為目標，那么你在向著這個目標全力前進了嗎？前進的路上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努力嗎？”

　　北村俊樹看著眼前開始有些惶恐茫然、聽了他的問話后鎮(zhèn)定下來思索的兒子，其實心中還是欣慰居多。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北村將暉有著遙遙領(lǐng)先同齡人的學習能力，而且在運動天賦方面，居然還差一點點就追上自己了，學什么都很快。

　　真的就差一點點，真的。

　　最關(guān)鍵是，比自己年輕的時候帥多了，不過對于棒球運動員來說，是不是池面真的不重要，嗯。

　　但是，隨著年齡增長、身體素質(zhì)即將進入高中的飛速發(fā)育階段、所要從事體育運動的專業(yè)化半職業(yè)化乃至職業(yè)化等等情況開始出現(xiàn)，現(xiàn)實已經(jīng)不允許兒子再浪費天賦去對各個項目淺嘗輒止。雖然相信自己的兒子可以在很多方面都做出優(yōu)秀的成績，但是十項優(yōu)秀也不及一項頂尖，在各類運動上如此，在棒球上也是如此。

　　想做投手就需要不斷鍛煉運用手臂發(fā)揮全身的力量，野手就多練走位接球傳球防守，雖然在棒球運動上，投手與野手兼顧性很強，但現(xiàn)在是在跟兒子講大道理、想讓他明白“專精”含義的時候，不必太在意這些細節(jié)，相信兒子這時候也不會鉆這種牛角尖。

　　雖然職棒里面野手比投手值錢很多，但是，北村俊樹不想勸兒子放棄做投手的念頭。

　　真懷念啊，甲子園熾熱的陽光，聚集幾十上百萬人目光的投手丘，這才是熱血青春。

　　雖然從職業(yè)角度看來，高野把選手往死里用的方式是在對球兒們職業(yè)生涯的犯罪，但是，追求頂點的熾熱青春，不就應(yīng)該義無反顧嗎？

　　反正自己會給兒子上好保險，防止兒子在高野階段燃燒殆盡，現(xiàn)在只希望他能在高野得到充分的磨礪。

　　北村俊樹說完后，耐心地等著兒子思索完畢，他相信自己的兒子能夠想明白。

　　雖然的確有人身體天賦爆表，跑、跳、投、打無所不能，無論從事什么運動、打什么位置都天賦碾壓，總能給人一種“一力降十會”、“這種身體天賦選擇哪項運動是那項運動的榮幸”的感覺，但自己兒子絕對不是這種怪物。

　　而且就算兒子有這種天賦，作為一名曾經(jīng)的職棒球員和現(xiàn)今的球探，更愿意看到兒子的天賦在某一項之中發(fā)揮到極致，想看看他能達到多高的頂點。

　　雖然造成他兩年沒能站上投手丘投球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工作調(diào)動，兒子在國外需要面對一群身體素質(zhì)爆炸的鬼*畜初中生的競爭，才不得不轉(zhuǎn)打外野，但是私下里的投手訓練并沒有停止，今天接到他的投球，跟自己預期他應(yīng)該到達的程度還有不小的差距。

　　所以這次敲打說教是非常有必要的。

　　良久，北村將暉抬起頭，眼里出現(xiàn)了讓北村俊樹恍若回到二十多年前那個夏天，燃燒在自己和伙伴們眼中的熊熊火焰。

　　“父親，我們繼續(xù)投球吧！”

　　“哦??！蠻有干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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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被父親說教已經(jīng)過了一周，北村將暉心中的想法不得而知，只是之后的每天回家后，北村將暉都以成為一名名門球隊王牌投手為目標的姿態(tài)，按照北村俊樹提供的訓練清單，一絲不茍地進行積極的加練。

　　某日傍晚。

　　河道邊，某鐵路橋下。

　　“所以說我為什么要被你拉過來一起練習?。?？而且還是站在打擊區(qū)，你不需要我接球了嗎？”轟洋介站在打擊區(qū)，背后是用噴漆罐噴出來一層層歪歪斜斜圈圈的水泥鐵路橋橋墩，一臉不爽，吐槽個不停。

　　“這是甲子園決賽預演嗎？而且這種涂鴉畫圈圈方式真的很像不良啊！”

　　“你再吐槽我就要投觸身球咯！”北村將暉將手中的球拋來拋去。

　　轟洋介秒變嚴肅臉，擺出擊球姿勢：“來吧！看我把你的投球轟到小河里！”

　　“那應(yīng)該算……界外??！”北村將暉一邊吐槽，一邊投出手里的球。

　　“嗖！??！”

　　轟洋介全神貫注，在球到來的時候揮出球棒。

　　混蛋……

　　突然想做投手什么的，總要有個理由吧？現(xiàn)在說讓我打打看，你一個勁投直球能看到得出什么內(nèi)容？想幫我練習打擊的話，請我去打擊中心打那些時速一百四以上的球不是更好嗎？

　　“都說了你不要在我面前投什么紅中直球?。。∧阍谕鈬@兩年都學的是什么棒球？”

　　“乒?。?！”

　　棒球被轟洋介轟飛出去，沿著北村將暉背對的方向一路飄遠。

　　北村將暉回過身去，用手套擋在前額，看著飛遠的球。

　　“恰……果然被你打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北村將暉臉色尷尬地發(fā)出聲音，目送著達成全壘打成就的棒球飛遠、減速、緩緩落地，消失在河堤另一側(cè)。訕笑在臉上掛了很久，等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收起球棒的摯友不知為何已經(jīng)眼睛微紅。

　　“真的決定了么，不跟我一起去藥師？”轟洋介走過來，站定在北村將暉前面，“我們一起去一個跟稻城青道市大三這些名門比起來，不算那么起眼的球隊，打遍東京，稱霸甲子園不是更能體現(xiàn)自己的實力嗎？”

　　北村將暉微抬頭，眼睛往右上方瞄著：“我知道雷藏叔叔會是個好教練，但是我實在忍不了你那個笨蛋堂弟，所以……”

　　“別找這種八嘎借口了，你騙不了我的！”轟洋介突然大聲，“我知道，你只想追隨從小就崇拜的父親的腳步，完成他沒完成過的稱霸全國的霸業(yè)，證明你比他強是吧？可是，自己走出一條新的道路來，稱霸全國不是更顯得了不起嗎？”

　　北村將暉偏過頭，看著夕陽斜照下被陽光染成橘紅色波光粼粼的河面，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稱霸甲子園什么的，先談?wù)勀闶迨宓膫鶆?wù)還清了沒有，再說吧。

　　想到轟叔叔那樣頹廢的男人居然會有高校愿意聘請他去做棒球教練，北村將暉就對藥師高校的甲子園之路充滿質(zhì)疑。（這里是根據(jù)第一季動畫里，藥師被淘汰，三年級的隊員——也就是哲隊這一屆，感謝轟雷藏時說“感謝您這一年半以來，對我們的殷殷指導”，如果時間有BUG，請忽視就好）。

　　雖然是號稱“職棒職業(yè)生涯三年就獲得65勝，并且現(xiàn)在還廣為流傳的‘傳說中的豪腕投手’轟雷藏”，但自從失業(yè)后，老婆跑了，整天無所事事，能做的只是增加債務(wù)，跟兒子住在橋下的棚屋里，靠壓榨自己兒子打工收入過日子……

　　雖然這種設(shè)定在熱血番里絕對是“主角師傅”的世外高人模板，去藥師說不定就是主角道路——但想起他戴個頭套、為了壓榨兒子打工的錢就動不動跟兒子廝打在一起，還美其名曰送報紙是鍛煉兒子的腰和足、雖然給自己兒子一根灌了鉛的“搖錢樹”木棒練習揮棒，但從不給他專業(yè)指導、只會拼命否定自己兒子的才能等等等等值得吐槽的地方……再聯(lián)想到轟雷市被教育成那種野猴子的樣子，北村將暉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去藥師真的好嗎？轟叔叔真的能夠給你專業(yè)的指導嗎？”北村將暉盡量委婉地低聲問道。

　　其實心里，已經(jīng)模擬出藥師全隊都像轟雷市一樣在休息區(qū)里蹲著吃香蕉，把對面球隊嚇得或者笑得揮不出球棒的樣子了。

　　雖然比賽間吃香蕉補充體力是很正常的行為的說……

　　但自詡作為顏值與實力代言人的偶像派棒球手，無法丟下偶像包袱的北村將暉，實在是不能接受自己在這樣一群人中間。

　　球隊的氛圍應(yīng)該會很好、很勵志，但風格不搭就是不搭。

　　被人用看怪咖的眼神盯著看，哪怕只是看我的隊友也不行啊，偶像派怎么能跟偽主角模板的野獸派草根球隊混在一起呢？

　　混在野雞群里面的鶴真的是突出，不是突兀嗎？

　　北村將暉不禁為自己堅定成熟的想法點了點頭。

　　轟也看著河面，語氣有些感慨：“高中棒球的含義不就是大家一起拼盡全力嗎，大不了燃燒殆盡而已嘛！而且這是叔叔從職棒退役后向我家提出的唯一要求，這次甚至第一次用了‘拜托了’這個詞，再加上我也打算接受更多的挑戰(zhàn)，所以我答應(yīng)了?！?p>　　想到自己叔叔的樣子，轟也有些理解自己好友的抉擇，倒不如說，之前的吼叫只是在被迫接受現(xiàn)實之后做最后的努力罷了。

　　“拜托了……嗎？轟叔叔這種態(tài)度，說不定藥師真的能掀起一陣巨浪呢?！北贝鍖煶烈髦?p>　　轟洋介回過神來：“撒，繼續(xù)投球吧，不是還有半年多嗎，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剛才被我杠出一發(fā)全壘打，我領(lǐng)先了哦……喂！你去哪里？”

　　然而，北村將暉戴著手套的右手在腦后不斷擺動，留給轟一個欠揍的背影。

　　“沒球了沒球了，帶來的唯一一個球被你打飛了，回家回家……明天去牛棚接我的球唄？”

　　“貼滅，打扁你?。。。。?！”青筋

　　“你打不過我……”北村將暉繼續(xù)揮手，頭也不回。

　　……

　　是啊，轟叔叔昨天也給我打電話了，怎么可能不邀請你，原本今天叫你出來，還想叫你跟我去同一所高中打棒球的說……

　　除了你，誰還能接我的球呢？

　　所以，明年我們就是對手咯，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