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以立后之名
平常吃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的太后,看著一桌子珍饈美味,居然沒什么胃口,只吃的下每日用來美容養(yǎng)顏的燕窩羹,鳳眸里暗含怒意。
殿內(nèi)伺候?qū)m女內(nèi)監(jiān)全部小心翼翼,端盤遞盞悄無聲息,生怕弄出一點(diǎn)聲響就性命不保。
林婉如平常負(fù)責(zé)給太后分菜,最擅長看眼色,那個菜太后略微多瞧了一眼,就會盛了端過來。
今天她卻緊張的額頭見汗,若是等會哪道太后想吃的菜放涼了,負(fù)責(zé)伺候的這群人,輕則罰去提鈴,重則是一頓要命的板子。
太后眼神放空,沒有盯著任何一個地方。
林婉如等了又等,太后都沒有吩咐什么,只得硬著頭皮說道:
“娘娘,這雪球白菊,是花神祠里膳房的人新摘下來的,奴婢給您在雞湯里涮一涮,配上魚片吃些可好?”
太后哼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
林婉如暗地松了一口氣,忙給她涮好了菊花魚片,輕輕吹涼,摸著碗底兒不燙才送到天后手上。
太后吃了一口,詫異的說:“這菊花倒是比之前的鮮香可口,換了做法嗎?”
林婉如想討她高興,答道:“稟太后,自從西洲公主來了之后,花神祠的花比往年開的要多,而且花朵大,您若是心里煩悶,不如去……”
“你提什么不好,提那個西洲的來的禍胎?”
話音未落,太后將一碗湯狠狠的摔到了林婉如頭上,碎瓷崩飛,在她細(xì)嫩的臉蛋上,劃破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口子。
林婉如知道臉上掛了彩,但不敢呼痛和討?zhàn)?,只是跪在地上,深深埋頭說道:“奴婢該死,請?zhí)筘?zé)罰?!?p> 太后恨聲說道:“自己掌嘴!”
“皇上和哀家在車?yán)镎f的話,當(dāng)晚就飄到了寧王府,定是你這個小賤人在作怪,如果不是你自作聰明,我的辭兒怎么會鋌而走險(xiǎn)跑去千金堂,中了那血尸之毒!”
林婉如是太后身邊最得用的女官,輕易不會受罰,今天太后這意思是一點(diǎn)體面都不給,周圍的宮人嚇得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更無人敢勸。
滿屋子里只有林婉如左右開弓,自己掌嘴的聲音,她不敢下手輕,一張如花似玉的臉,本來就鮮血淋漓,又被打的逐漸腫脹起來。
“娘娘,太妃來了,正在殿外等候?!币粋€年幼的小內(nèi)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了一句。
“快請她進(jìn)來?!碧笳龤獠淮蛞惶巵?,想要個人訴訴苦。
楊太妃穿著一身素色宮裝,聘聘婷婷的走了進(jìn)來,見了林婉如的慘狀,輕聲說道:
“姐姐,你這又是何苦,氣大傷了身子,可怎么辦?”
太后垂淚,怒氣沖沖的指著林婉如:“就是她妖言惑主,弄得辭兒心里害怕,半夜跑去千金堂,才中了暗算?!?p> 楊太妃心說宮中女官和寧王眉來眼去,還不是你默許的。
而且分明是你那又蠢又壞的丑兒子,心里怨毒,偷跑出去想害死唐家小姑娘報(bào)復(fù)少帝,才被人家反整回來。
只可惜林婉如這顆布好的棋子,從此就廢了。
楊太妃氣定神閑的坐下,給太后扇著扇子,說道:“話雖如此,罰她下去自己掌嘴便是,不要待在這里,污了姐姐的眼睛。”
太后知道她是救人,到底這個心腹女官在她身邊伺候了這么多年,她這番遷怒說到底,還是為了撒氣,就著這個臺階嗯了一聲。
林婉如磕頭謝恩,木木呆呆的走了出去。楊太妃看著她的身影,心里一嘆。
太后沒有察覺林婉如的異樣,奪過楊太妃的扇子來,自己扇著,氣沖沖的說道:“自從皇上認(rèn)識了唐家那個小姑娘,就不跟哀家一條心了,一樁樁的事,就沒消停過。”
當(dāng)初是楊太妃代傳的皇帝旨意,讓唐一霜查案,她聽著這把火,有燒到自己身上的趨勢,就順勢往唐一霜身上添了一把柴:
“我聽說千金堂的藥方子,把民間中了血尸毒的人,都給盡數(shù)解了,怎么寧王倒反反復(fù)復(fù)好不了呢?”
“哀家命人去找了唐一霜,讓她務(wù)必給寧王治好,可每次她送來的藥,都是好上幾天就復(fù)發(fā),血尸的青筋就又現(xiàn)出來,辭兒那么愛熱鬧愛結(jié)交的一個人,現(xiàn)在只能關(guān)在府里不出門?!?p> 楊太妃心說,這唐一霜毫不心軟的脾氣很是可人啊,她低頭吃茶,蓋住了唇邊的一抹笑意,等太后絮叨夠了,才說道:“姐姐,寧王的病反反復(fù)復(fù),在我看來,倒是好事?!?p> 太后怒道:“你站著說話不腰疼,讓你的遠(yuǎn)兒也中了尸毒,看你說不說的出來這話?!?p> 楊太妃的笑容隱去,聲音依舊溫柔:“姐姐,寧王身上背著好幾樁事兒,別的不論,就他要?dú)⒒实坌目采系娜?,這一條重罪,若是皇帝跟他計(jì)較起來,要撤爵或是下獄都是有可能,如今這病遷延不愈,皇帝不好狠狠責(zé)罰的?!?p> 太后哼哼兩聲:“皇帝顧及天家骨肉親情,怎么敢處罰我的辭兒?!?p> 然后又愁容滿面起來:
“現(xiàn)在朝野內(nèi)外,讓哀家撤簾還政的聲音,越來越多了,那些自詡清流的言官,沒事就要參上一本,就是閉關(guān)的那個白衣國師,也莫名其妙遞了個折子,說帝星大盛,更助長了他們的氣焰?!?p> “還有唐則翰那個殺才,十來年都不肯回京述職,最近不知道怎么就肯了,遞了折子說要回來,哀家攔都攔不住。煩死了。”
楊太妃抬眸,對著旁邊伺候的宮女說道:“你們下去吧?!?p> 等人散盡了,才溫柔淺笑:“姐姐,這些事都是一件事?!?p> 草包太后沒聽懂,問道:“什么一件事,千頭萬緒都處置不過來,怎么就成一件事了?”
“這些事啊,說穿了,都可以用一件事全擋住了,姐姐這么聰明,怎么想不到?”
太后急得拿扇子拍她袖子,說道:“就你喜歡賣關(guān)子,哀家這里急死了,你就趕緊說吧,打什么啞謎?!?p> 楊太妃一五一十的講給她聽:
“姐姐就以皇帝尚未立后成婚為理由,說暫且不能撤簾還政。”
“寧王的尸毒清不干凈,正好把唐一霜以備選皇后的名義,叫進(jìn)宮里來教導(dǎo)禮儀,諒她也不好意思推脫不給看病?!?p> “至于項(xiàng)國公,他要回來就回來,他還能把整個項(xiàng)家軍搬回來不成?況且他閨女就在你手里,他還能跟以前一樣桀驁不馴?”
太后恍然大悟,一想到立后至少要拖上幾個月時(shí)間,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楊太妃的額頭,說道:“還是你這個軍師聰明,哀家就想不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