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飯是用麥子蒸制而成,因為價格低廉,故為一般百姓所經(jīng)常食用。
除了百姓之外,有些官員也會食用麥飯,不過這便會被當(dāng)作清廉簡樸的標(biāo)志,如北魏時期出身高門,位列九卿、尚書等職務(wù)的盧義僖不營財利,雖居顯位,每至困乏,麥飯蔬食,忻然甘之。
陳唱吃麥飯,原因卻簡單的很,那便是一個字——窮!
陳唱將湯餅都讓給了水靈兒,自己則吃的是麥飯,這麥飯入口甚是粗糙,味同嚼蠟,下咽之時喉嚨猶如小刀在割。
陳唱吃的連哭的心都有了。
不過,他腹中空空,身子酸乏,也顧不上這么多,便囫圇咀嚼下咽。
水靈兒那碗湯面也只是吃了四五口,便將碗推到了陳唱的面前,低聲憐惜道:“小郎君身嬌體貴,如何吃得下這等吃食,方才妾身要吃這麥飯,偏偏郎君不肯?!?p> “妾身知道郎君是為妾身好,可靈兒又如何看著郎君受苦,這湯面妾身吃了,如今該郎君吃了?!?p> 陳唱知她心疼自己,梗著脖子將口中的麥飯咽了下去,笑了一笑道:“沒你說的那么金貴,我這副身子骨是弱了一些,但缺乏的也是打磨,可不能嬌生慣養(yǎng),嘿嘿……”
說罷,又吃了一口麥飯,這次因為咽得急了,噎得直瞪眼。
水靈兒見了又氣又心疼,眼淚汪汪地給他捶背,又給他喝了水,陳唱這才好一些。
水靈兒幽幽嘆口氣說道:“其實,若是遇上了荒年,能夠有麥飯吃已經(jīng)算是很好了?!?p> 陳唱知她以往的日子過得很苦,此時定是想起了心酸往事,便柔聲安慰道:“你放心,我定會讓你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哦,快吃,快吃,莫要餓著肚子。我也趕緊這麥飯吃完,以后怕是這麥飯都沒得吃了!”
水靈兒一詫,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為何今后就沒麥飯可吃了?”
陳唱狡黠一笑:“以后你便是大富人家的夫人,豈會讓她的郎君吃這般不堪下咽的麥飯?”
“除非……除非你這個當(dāng)夫人的悍如虎,故意給為夫吃這麥飯,嘿嘿……”
水靈兒明知他是在畫大餅,但聽他說自己是他的夫人,心中仍舊不免一陣甜蜜,眼波一橫,紅暈滿頰,啐道:“妾身像是悍如虎的婦人嗎?”
陳唱注視著她俏臉的容顏、嬌羞可愛的神情,越看越喜歡,有心存了逗弄她的想法,便道:“如今雖不是,但今后可就難說了?!?p> 水靈兒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小郎君怎么會有如此的想法?”
陳唱幽幽嘆口氣道:“若是將來我又喜歡上了別的女人,只怕你會打斷我的腿!”
水靈兒一聽她說的是這件事,微蹙的蛾眉輕舒,淡淡一笑,那雙眼就像五更天的月牙兒似的,彎彎的、柔柔的,輕輕一勾,幾乎把陳唱的魂兒勾上了天。
“小郎君多慮了。靈兒豈是那善妒之人?自古道‘一發(fā)妻二平妻四偏妾’,這就是三妻四妾了?!?p> “若是小郎君真有能力多娶些妻妾,生了孩子為陳家開枝散葉,靈兒不知道有多么高興。”
“靈兒不敢有任何的奢望,亦不敢要什么名分,只愿能陪在小郎君身邊便心滿意足了?!?p> 陳唱好奇,原來三妻四妾是這么個由來。這個時代王公貴戚、文士商賈、江湖豪客,三妻四妾實是尋常之極,習(xí)慣前世一夫一妻制度的他,對古代這種三妻四妾的腐朽墮落的生活很不適應(yīng)。
當(dāng)然了,不適應(yīng)并不代表著不向往。
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這種男人的終極夢想他如何沒有?
見水靈兒如此的大度、通情達(dá)理,他內(nèi)心深處,不免也想:“若是那婁大小姐亦如水靈兒一般想法,我和他們二人,不,甚至是好幾人,終身一起廝守,大家和和睦睦,豈不逍遙快樂?”
其實,他深覺能夠得到水靈兒,在自己已經(jīng)是莫大的福澤,若是因那婁大小姐而負(fù)了她,未免太也對不起人。
因此,這樣的念頭在心中一閃即逝,不敢多想,偶爾念及,往往便即自責(zé):“為人須當(dāng)自足,我竟心存此念,那不是太過卑鄙可恥么?”
“哼,就你這樣的還想三妻四妾,吃得消嗎?”
那疤瘌臉大漢的嗓門之大就跟他的身軀一樣讓人心驚,陳唱感覺到自己耳邊猛然響起一聲炸雷,差點將自己給嚇蒙了。
轉(zhuǎn)身向他看去,只見這人已經(jīng)霍然站起,正氣勢洶洶地瞪著自己。
想必是剛才與水靈兒的悄悄話被他聽了去,這大漢猶如鐵塔一般,若是真動起手來,怕是人家一個手指頭就可將自己打趴下,心中不由地忐忑。
正在這時,那白發(fā)老者沉聲道:“二郎,不得無理!還不敢緊去清點貨物。”
那疤瘌大漢狠狠地瞪了陳唱一眼,又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水靈兒的臉上拂過,這才大步離去。
水靈兒方才也是被他嚇得心驚肉跳,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裙擺腳尖。
那矮胖漢子去柜臺會鈔。
一時間,桌幾亂響,人聲嘈雜,腳步雜沓,飯鋪內(nèi)的人紛紛起身,跟矮胖漢子走了出去,飯鋪登時清凈了許多。
白發(fā)老者對陳唱和水靈兒一叉手道:“方才驚擾了賢伉儷,實在是抱歉,老朽帶他給你們賠不是了!”
陳唱連忙躬身回禮:“無妨,無妨,豈敢,豈敢……”
那白發(fā)老者低眉看了看陳唱和水靈兒桌上的吃食,淡淡一笑,拱手告辭。
因他是此地的??停钦乒竦谋愠鲩T相送,兩人在門口低低說了什么,那掌柜的連連點頭。
水靈兒驚魂未定地對陳唱道:“小郎君,此地并非久留之地,咱們還是吃完速速離去吧?”
陳唱連連點頭,低頭干飯,這麥飯干得的確心酸!
不多時,小二托著一個托盤翩然而至:“兩位客官,這是您的水引餅和豚皮餅!”
陳唱和水靈兒登時一愣,陳唱愕然道:“方才我們不曾點這兩樣吃食,店家是否弄錯了?”
店小二笑了笑說道:“小店小本經(jīng)營,并非善堂,自然不會想著不賺錢白送客官們吃食,這是方才那位廖大掌柜吩咐的,說是權(quán)當(dāng)給兩位賠罪。”
“對了,方才兩位所吃的麥飯、湯餅,那位大掌柜的已經(jīng)結(jié)過賬了。在下還要收拾這殘羹冷炙,就不叨擾兩位了,請慢用!”
店小二一走,陳唱和水靈兒面面相覷,這算是怎么回事?
陳唱望著那熱氣騰騰的水引餅和豚皮餅發(fā)呆,見那水引餅便如后世的面條一般,當(dāng)真是細(xì)如委綎,白如秋練,旁邊還有一碗香噴噴的肉汁,攪拌在一起便是打鹵面了。
旁邊的豚皮餅陳唱倒是未曾見過,看著倒像是油炸之物。
水靈熱倒是知曉,這豚皮餅先是以熱水將面粉調(diào)和成稀糊狀,用大鍋煮水,以小勺將面糊舀如一銅缽內(nèi),將銅缽放入大鍋滾水內(nèi),用手指撥動銅缽,使其迅速轉(zhuǎn)動,讓面糊均勻地粘在缽內(nèi)的內(nèi)壁上。
當(dāng)面糊被燙成型后,將銅缽從鍋中取出,在將缽內(nèi)的薄餅倒入沸水中煮熟。
撈出后放入冷水中,與豚皮十分的相似,故名豚皮餅。
“小郎君,這……”水靈兒一時間沒了主意。
陳唱思付片刻道:“我看那白發(fā)的大掌柜并不是什么壞人,安心食用便是,反正不吃白不吃?!?p> 除了一番觀人的本事,他還知道這大掌柜的便是給婁家跑腿采買貨物的。
既然自己與他婁家小姐有了婚約,便也算是吃婁家的了,如此一想,心中便踏實了許多。
陳唱終于是不用吃那麥飯憶苦思甜了,抓起一塊豚皮餅放入口中大嚼,猶如牛嚼牡丹一般。
接著,用大油手抓一起另一塊豚皮餅沾了肉汁遞向水靈兒,嘴里含糊不清道:“靈兒……你也吃,吃一些!”
水靈兒心中忐忑,但她顯然不是一個不怎么懂得拒絕別人好意的女子,顯然豚皮餅都遞到眼前了,她不好意思再推回去,只好有些難為情地接過,看到那肉汁快要流下來,趕忙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
陳唱見她雀舌自那張櫻桃小口靈巧地伸出去舔豚皮餅上的肉汁,動作俏皮可愛,不由地心神一蕩。
水靈兒見她盯著自己吃東西,不禁大為羞赧。
陳唱暗想,戀愛的感覺就是好,連吃個飯都能吃出郎情妾意來,真是一種享受啊。
既然是吃白食,自然沒有浪費的道理,除了那碗麥飯,湯餅和水引餅被兩人吃了干凈,陳唱拍拍肚子,很是不雅地打了個飽嗝兒,惹得水靈兒嗤嗤直笑。
水靈兒向店小二要了油紙,將剩下的四張豚皮餅細(xì)心地包了起來,到了晚上可以對付一頓。
雖然現(xiàn)在二人地?zé)o一壟,房無一間,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但打小便會勤儉持家的水靈兒已經(jīng)開始進(jìn)入了陳家主婦的角色。
這家飯鋪的生意還真是不錯,很快又來了一些食客,看打扮多半是一些販夫走卒,飯鋪的吃食量大份足,味道而已不差,價格倒也公道,用后世的話來說,走的便是工薪階層路線,生意興隆倒也在情理之中。
兩人正要起身離開,店門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入一人,滿頭大汗,一臉驚惶之色,只是往店里匆匆看了一眼,便張口大叫道:“叔父,叔父,朱郎君呢?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