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氏并不明其意,看著她搖了搖頭,張姮呆了一會兒,也只能任由她拉著回了朝露殿。
后梳洗完,要準備去上書苑時,槿環(huán)帶著祛瘀的藥來見她,并再三說,這是蘇蘭宮娘娘格外叮囑,務必先清了頭上的淤青。
張姮自是感謝,槿環(huán)跪下道:“奴婢的主子有時候患有咳疾,奴婢此來是想私做主張,請殿下賞奴婢梁妃娘娘那一張藥方子看看,也好等娘娘病發(fā)時抓藥來救?!?p> 張姮當然應允,只現(xiàn)在她學的字還不多,這宮里也都是半個瞎子,最后槿環(huán)又說:“殿下誤惱,我家主子識文斷字,這方子要是殿下肯借,我家主子抄一份再還回來就是?!?p> 張姮笑道:“也好,等一會兒槿靈從尚藥監(jiān)抓藥回來,再借你就是?!?p> 槿環(huán)道謝:“謝殿下,只是眼下奴婢宮里還有點活兒,等槿靈回來,殿下打發(fā)人找奴婢再來拿就是,請殿下恕罪?!?p> “何必那么麻煩,等槿靈回來送過去就是。”蘇蘭宮那個情形,張姮當然明白她的苦楚,就先讓槿環(huán)回去了,又吩咐莊氏拿了些碎銀香料答謝,槿環(huán)謝恩后便離開了。
莊氏對張姮說:“這蘇蘭宮娘娘也算是你的貴人,這偌大的王宮,少有愿意付出真心的人?!?p> 張姮答道:“是啊,她和那位何昭儀雖然我見得不多,但都是好人?!?p> 莊氏小聲嘀咕:“唉,宮里何時有過好人......不說了,一會兒我給婣婣試試看效果如何。”
張姮笑著答:“是了,趕緊治好磕傷,何昭儀不說還請我赴宴嗎?我可不能這樣失禮于人?!?p> 莊氏見她提起何凈柔,忙說:“何昭儀的生辰在仲春月底,早就過了,根本不急。倒是初冬十月是婣婣你的冠笄之禮,若是這傷一時半會兒不好,到時候叫人看著笑話?!?p> 及笄啊,張姮幾乎都忘記自己的生日,不管是“前世”還是“現(xiàn)世”的,思及此,她真有些恍惚。眼下已經(jīng)七月,雖說尚還有三個月時間,但足以物是人非事不休,看著莊氏欣喜的面容,忍不住問:“奶娘,你怎么知道何昭儀的生辰的?”
“聽宮人說的......”莊氏遮掩過去,道:“加冠之后婣婣就能出宮獨居,到時候咱們再也不用理這些是非,再也不用被人利用?!?p> 張姮搖頭慘笑:“只怕未必?!?p> 莊氏道:“婣婣不必煩惱了,就算有事,咱們也有貴人相助?!?p> 張姮忽然看著她說:“奶娘,你最近很奇怪,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和后宮的人有瓜葛嗎?怎么?”
莊氏趕忙解釋:“婣婣大了,總不能老是逃災避難的。奶娘這一趟出宮也想明白了很多,既然身在宮里,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與其躲,不如結交一些心知心善的人,好過結怨。這樣再出事,就可不必獨當一面。”張姮覺得有理,但莊氏如今說的和自己認識的相差甚遠,她不認為人可以一夕改變,可也沒有深究。
因為槿環(huán),張姮耽擱了一會兒尚未出門,這時阜平引進來一面生的中年侍監(jiān)傳話,那侍監(jiān)行禮后用鴨嗓說:“殿下康安,回殿下的話,今日日沉酉時,梁妃娘娘在仙人臺設宴,請后宮眾妃嬪和殿下一同赴宴,皇上已經(jīng)應允,還請長孫殿下早做準備。”
赴宴?張姮心中怪道;這梁妃不剛剛才收回大權,不忙著肅清異己還有心情設宴,只怕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地位吧,對那侍監(jiān)說道:“多謝公公,本宮知道了,一定準時赴宴?!?p> 那中年侍監(jiān)笑笑稱不敢,卻扭捏的不走,張姮明白,于是吩咐阜平去拿了些賞錢給他,對方這才拱手告辭。
莊氏生氣道:“這些人太無禮了,來傳個話,居然也敢要打賞。”
張姮笑笑說無妨,倒是想起這些日子皇上和后妃賞的錢財,她自己自從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后,對這些就不在意了,身邊有多少財物還真沒個清楚,如果老這么沒定數(shù)的發(fā)散,只怕很快要入不敷出,于是對身邊的阜平說:“自從我回宮,一些賞賜和月例都堆在庫房,我還沒清點過,既然這個月的月例已經(jīng)發(fā)了,你就去清點一下,完了報個賬目給我?!?p> 阜平領命就去整理賬目,這時候槿靈拿著藥回來了,張姮并沒有說槿環(huán)討藥的事,只跟她要來方子就出去上書苑了。
今天讀書還算順利,原因是張暉不知道去哪兒玩了,商夫子沒來,屈夫子神情倦怠,張姮問他也只是敷衍,心中生氣,借著快要午膳的時候離開上書苑。左右無人,張姮就帶著藥方又去了蘇蘭宮。
只她人離開蘇蘭宮不過半日又到,槿環(huán)自是吃驚不小,忙請進殿內。
見到王璇,張姮掏出梁妃從來的方子,道:“娘娘,今天上書苑沒什么事,我就先送來了?!?p> 王璇故作不好意思道:“這事本是我自己私心,現(xiàn)在卻叫殿下親自送來,真是過意不去。”張姮搖頭說道:“娘娘助我頗多,我不過是跑跑腿,沒什么的。”
王璇接著讓槿環(huán)準備中午的飯食,既然張姮來了,日頭底下王璇也不想她在四處跑,槿環(huán)說她去朝露殿帶話。蘇蘭宮現(xiàn)在也就剩下王璇張姮二人,倒不覺得尷尬,之前言語相投,如今更是相談甚歡,王璇看著張姮額頭上的傷,輕嘆了一句:“可惜,這么小的年紀,就要吃那么多的湯藥,雖然是治病,但是藥三分毒,你還未及笄便積攢這么多毒渣,也不知是好是壞?!?p> 張姮倒是釋然,道:“這份擔憂,何娘娘也曾對我說過,她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天命如此,反正也吃了不少時日,且行且看吧。”
“殿下心寬,若是天命倒也好,只是宮中瞬息萬變,只要是后宮人,皆少不得利用,栽贓和牽連......殿下自己還是要多加小心?!?p> “娘娘有什么難言之隱?”
王璇朝外看了看,道:“實不瞞你,我入宮多年,是是非非經(jīng)歷的,看到的實在太多,心有余悸,莫說是大人,就是個尚在襁褓的嬰孩也難逃魔手。”
張姮道:“娘娘,我本是個小輩,傷了我,于她們爭寵也沒有好處啊。”
王璇搖頭道:“不是沒有,只是時機還未到,雖不一定要對方死,但有的手段,能叫你萬劫不復,替她人成衫?!?p> 張姮起來拜謝:“不管如何,我還是多謝娘娘的好意提點。”
王璇不知她明白與否,但是該說的話只能到此為止,不能再多說,以防被人說是挑撥陷害。之后槿環(huán)帶回一些午膳,三人同食,張姮難得在蘇蘭宮中享受片刻的祥和安寧。
吃罷午膳,張姮又歇了一個午覺,才回去上書苑。下午也清靜,只是屈夫子仍舊不言片語,讓張姮覺得還不如在列文樓學習,然后因晚上梁妃設宴,夫子早早的讓下學,張姮郁悶的走在路上打定主意,以后趁著午覺的時候就去列文樓補補功課。
張姮回到寢殿,退了眾人,只留莊氏一人梳洗換裝,才將今天蘇蘭宮王璇對自己說的話倒出來。
莊氏道:“難不成,是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的?”
張姮說:“我也奇怪,我雖然和她見過只有幾面,但多余的話她并沒有對我說過,今日我早上離開,中午又去,她就說了這些。”
莊氏想了想道:“咱們是按照藥方去尚藥監(jiān)配的藥,按理說他們不可能會做這種事,畢竟一旦揪出來,就是殺無赦的死罪。我想她借看藥方,也該以為是藥方所寫搭配出了問題,可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無異樣。”
“奶娘也認為,梁妃在藥方里做了手腳?”
“蘇蘭宮未指明,看來藥方和所喝下的藥,都是一半一半的嫌疑,況且藥理我雖然懂得不多,可也知道,有些藥方的藥如果少了一味,就有可能置人于危難。”
“現(xiàn)在朝露殿沒有懂得醫(yī)理的人,如果藥方真的有異,只怕尚藥監(jiān)會察覺,畢竟這藥是給我服用的,他們就算礙于梁妃的淫威,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有錯漏而不質疑?!?p> “如果喝的藥材一樣不少,那就是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里面多了什么?!?p> “什么?!”
“因為是婣婣你,我才能放心大膽的這么說。婣婣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服藥的同時,性情原本好好的,怎么就忽然不耐甚至煩躁無比了?即便你出宮再回宮,又不是水土不服,怎么就那么巧?何況由太醫(yī)來診脈開方的時候,婣婣你可覺得心情不佳?”
“沒有,我喝太醫(yī)開的藥時候并沒有多余的情緒?!?p> “這便是了,梁妃送來藥方,如果她和尚藥監(jiān)都沒有問題,那肯定就是殿內有人加害你!”莊氏的話,讓張姮頓感心驚,忙說:“現(xiàn)在一切還不好說......唉,可惜奶娘你不能離我,在宮里我又沒有別的幫手,暫不能探聽朝露殿外的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