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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六 露水冬霜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207 2022-01-29 11:41:11

  溫沨見他如此,卻適時打岔:“宣王這是何意?殿下一介孩童的妄言,難道宣王真上了心?或者,宣王想用童言在朝堂上發(fā)聲嗎?”

  他這番話帶著惡意,張啓之卻眼神一怔,隨即面露微笑:“不恥下問,此乃學(xué)士之舉,縱觀大賢也不能有問必答。何況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本王確實受益良多,再者公主身份特別,她就算是童言戲語,在有心人聽來,只怕也會招來無妄忌諱吧??扇粲腥舜鷦?,既能推舉良策,又能讓殿下一展抱負,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張啓之對溫沨一直有偏見,不管行事作風(fēng)還是此刻言談都十分的輕佻,他素來不喜歡和這些沽名釣譽又自命不凡的人相處。

  張姮見兩人有些針鋒相對,急忙出來轉(zhuǎn)圜:“飯席間的閑聊罷了,有些事本是聽著順耳可做起來卻不合實際,難免為人糾結(jié)。我看時日不早了,今天就不勞煩宣王破費了,老師?”

  溫沨倒是樂得不赴張啓之的宴,一下起身往外走,看著他“急不可耐”的樣子,張啓之對張姮道:“此人,怎么會成為殿下的啟蒙恩師的,怎么這么......”他沒將評價具體說出,反觀張姮卻不慎在意:“老師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我跟著他受教不少?!?p>  張啓之有些蹙眉:“溫沨此人是有文采,但他行事張狂,與人不睦,世家公子間也不好交往,獨斷專行的很。既然他文采好,你就跟他多學(xué)學(xué)問就好,其他的就不要管了?!?p>  張姮道:“懷才不遇,多少對朝廷有不滿吧,不過老師盡職盡責(zé),并不叫人反感?!?p>  張啓之收回目光,言語不比方才,多少有些輕松:“算了不說他了,既然沒有外人,我倒也不想拘束,總想問問你......你最近如何?從太廟那種孤僻之地出來,一切可還習(xí)慣嗎?”

  張姮輕笑:“謝謝宣王關(guān)心,反正都是在宮里,不習(xí)慣現(xiàn)在也習(xí)慣了。”

  張啓之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你說的對,反正都是在宮里,在哪沒有區(qū)別。”

  張姮被張啓之護著出了雅間,其實對張啓之的情愫她本身也說不清道不明,但是他的關(guān)心卻入了自己的心,輕輕答謝:“周圍人看我入了太廟,有的只有各種猜測和匪夷,只有你問我自己的意愿,我真的要謝謝你?!?p>  張啓之忽然道:“所居之地或許好說,但身邊人......怕是你身邊也沒什么可心之人。”

  張啓之說的是事實,但張姮不覺得,雖然乳母的死讓她學(xué)會暗自憂傷,但是還有阜平阜安槿心槿綿等人,現(xiàn)在還有安歌,心里多少有些慰藉。

  張啓之知道她心事,忙改口:“唐突殿下了,是啓之的冒失?!?p>  張姮只是搖頭,心思卻不在此間,忽然腳下一個不穩(wěn),被臺階一絆。張啓之卻立即將她緊緊護住她,雙臂顯得那么有力,好像深怕她會離去。

  張姮愣住了,倒在他懷中,與他那擔(dān)心的眼神相撞,忽然心里猛烈的悸動。

  棱角分明下,是說不出的沉穩(wěn)。知道他向來是個隨和的人,年紀(jì)輕輕倒也不缺穩(wěn)重,可惜他有著最致命的問題,否則他這般的人又怎么會被拒之殿外。

  此時張姮好像從他的眼睛里讀出了很多;無時不刻的小心擔(dān)憂,說不盡的憂慮,孤獨寂寞以及迷茫無助,究竟是怎么樣的人能活到這般地步。

  張姮對此不得而知,但是此刻的張啓之似乎是在......怕。

  可他又在怕什么呢?

  回府邸的車上,溫沨似乎在生悶氣,而張姮卻無暇顧及,原因也是因為張啓之。

  她并不介意張啓之拿她的話去謀算,畢竟能夠幫助他,于心來說是件好事,又何況如果事成也是于百姓和朝廷的福利,只是實在不想看他愁眉不展,少有的不愿意。

  “你在宮外的日子不能久留,早點辦完事就回去吧?!迸R下車的時候,溫沨沒來由的說了這么一句。

  “老師在生氣?”張姮有點不明所以。

  溫沨不答,也不知是不是默認。

  就方才那一幕,叫他著實的不安,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但是本心很不希望張姮與張啓之親近,雖然他們明面上的輩分和血統(tǒng)以及政治立場皇帝也不會同意他們來往。

  或者說,內(nèi)心他不想張姮與任何一個異性親近,可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他是張姮的老師,這種皇帝欽定的使命不允許他生出那一抹不倫之情,可內(nèi)心深處還是止不住地生根發(fā)芽。他定定看著張姮,欲言又止,分離的時候卻又慶幸自己沒有說出口。

  自問:溫沨,莫非你還不死心?

  自答:能爭一時,便奪一時。能守一寸,便護一毫吧。

  皓月當(dāng)空,卻顯得那么冷酷無情......

  二月年味薄稀紗,人們印在心頭的喜悅也漸漸平復(fù)。

  今日是不宜出門的,可張姮不想棄掉這難得的自由時光,于是又到街道上逛,即便身上圍攏寒潮之氣,不久又降下雨夾雪,更攪得人不舒服。

  可商販為了生計,即便雨雪淅淅瀝瀝的也有出攤。張姮則在新買的傘下左顧右盼,縱然商品有限,可也是這也想買那也要拿,一圈下來,不光是溫沨,就是隨行的安歌和護衛(wèi)也恨自己兩只手不夠。也趕巧了,眾人玩性正濃的時候,遇到了正要回家的田玉央,溫沨喊了他一聲立馬將兩手的東西都扔給他,給自己爭取到一線偷懶的機會。

  田玉央無奈,也只能加入拎包的行列。

  一行人走著走著就來到外城,這里就更顯得熱鬧。特別是水金寺,重開后人們是日日光顧,今日也是如此。

  要說這水金內(nèi)寺也是歷史悠久,矗立于喧嘩的外城,可并不妨礙它的幽靜,或許就真像一位得道高僧,安穩(wěn)沉靜于浮華而不驚。此時寺廟大開方便之門,沿途早已有不少人擺攤販賣,張姮看過去,朝著一個賣各色香囊的攤位走去。立時有的貨郎問道:“這些都是掛在身上祈福用的香囊,公子可有看上的?”

  張姮掃了一圈,然后拿起一個問身邊的人:“這個好看嗎?”

  她手里的是一個若竹色繡瑞鹿圖案的香囊。旁人對此不甚了解也不關(guān)心,倒是溫沨問:“這種款式可不是女孩子家?guī)У?,莫非你要送誰?”

  張姮不好意思低聲道:“安承總是從金陵寄東西給我,可我宮里的東西又不好給他,想送丹青也都是信手涂鴉的,覺得還是得送些長陽特有的好。”

  “你說得該不會是金陵郡王吧?”溫沨的口氣有點冷。

  “恩,怎么樣?”張姮又轉(zhuǎn)向別的香囊挑選。

  “人家再不濟也是一方的君侯,看得上你這些小玩意嗎?還是省省吧?!睖貨h一把奪過香囊扔回攤位上。張姮見此立即又拿起來說:“送人就是要送這些看似不輕不重,但是又有意義的才好,你也知道永民巷都是仿制的,也不可能有廟里的東西,何況宮里多少人看著,我去哪里找這些隨身的?!?p>  溫沨轉(zhuǎn)身就想離去,話語更是泛著醋味:“反正我身上沒錢了。”

  張姮不信反駁:“你騙誰呢?剛才不還......”

  “我沒錢!”溫沨干脆甩手走人了。這時那貨郎卻說:“這位小公子,既然你看上這香囊,也是與它有緣,不如就送你吧?!?p>  “這不好吧,都是小本生意的。田、田兄,你呢?”田玉央剛想說話,忽然溫沨又回來連喊帶拽的把人帶走了。

  張姮尷尬不已,看起來溫沨是鐵了心不借她錢了,而安歌和護衛(wèi)......好吧,自從籌備難民的事起,阜平更是掰著手指節(jié)約她的閑錢,而為了遏制她花錢大手大腳,更是不準(zhǔn)安歌等人也帶錢袋跟隨,這一路來她花的錢可都是從溫沨那“借貸”的。思及此只覺得命苦,恐怕她是世上最窮的公主了,也覺得這是阜平對她撤銷東宮多余俸祿的報復(fù)。

  張姮忽然想起來自己袖里還藏著個一只石榴圓珠耳墜,好在今天更衣的時候趁人不備藏起來的,就是為了以防萬一,現(xiàn)下可救了急。掏了出來遞到貨郎面前道:“老板,我喜歡這個香囊,我用這個換可不可以?!?p>  那貨郎接過耳墜忙道:“可以可以,別說一個香囊,就是整個包下也沒問題?!?p>  張姮笑道:“不了,我就要這一個。”然后一行人便在溫沨的催促下離去,繼續(xù)往寺廟中閑情逸致。

  此時節(jié)是玉蘭盛放的佳季,縱然綿雨環(huán)繞,也不妨礙她清心別雅的美麗,特別是供奉觀音的主殿,周旁更是玉蘭環(huán)繞,純影闌珊。很多人此來不光祈求平安,還有來此欣賞景致,希望從那場浩劫的陰霾中走出。

  今日林景丠也來上香,他是為了母親和妹妹的長生位,剛受禪師開解踏出殿門便見到張姮和溫沨,忙恭敬施禮。相比之前的浮躁,此時多了些沉穩(wěn)。

  張姮和溫沨自是知道他轉(zhuǎn)變的原因,也不好說別的,既然遇到,便邀請他一同在寺內(nèi)走走,欣賞難得的景色......

  “和人世間比起來,唯有古剎之地方能得到一絲安寧,不管是春去還是春起,都那么生生不息,看著浮華的百態(tài)?!睖貨h走在玉蘭樹道下,忽然有此感慨。林景丠道:“是啊,和天地比起來,人實在太渺小了。”

  張姮不知如何開解他,畢竟妹妹和母親的事給他的打擊太大。

  林昇經(jīng)那場變故后早早回去了老家,甚至連新正都不與兩子度過,而林景臣聽說又忙著政務(wù),一下原本團圓熱鬧的家忽然只剩他孤身一人,饒是誰也難以接受吧。說道:“人這一生除了神佛,也惟有四季為其嘆啼,或許有些喜怒哀樂她們早已熟知,只是凡人不曉,倒是平白辜負了這份情誼?!?p>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雨雪漸歇已不必在撐傘,巧得是正有一片玉蘭花瓣飄落,又更恰好地落在她的手里,回過神對林景丠道:“或許正有個也思念我們的人已成了這清靜地的玉蘭,否則為什么我們在這兒的時候,她翩翩來了?!?p>  林景丠怔怔地看著她,不知作何感想;她這是在勸慰自己?在用另一種方式說林婉青也在想念他們?或許吧,就當(dāng)是真的——那么美好的女子就應(yīng)該是清幽之地的純潔之物。

  慢慢地,他的眼神逐漸得清明,神情也慢慢的提了精神。不過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這才想起張姮的身份不該出現(xiàn)在此,忙問她怎會在來。對方這才將皇上的恩旨和選址的事說了一遍,知道她為此苦惱,緩緩說道:“既是這樣,那林某倒是有個好地方供殿下使用?!?p>  張姮問:“林公子說得是何處?”

  林景丠答道:“外城東區(qū)的柳昭堂?!?p>  溫沨卻是一驚:“柳昭堂?那不是林氏祠堂嗎?那里怎么能做書院呢?”

  林景丠搖頭道:“父親早已將那里的祖先神龕請回老家了,打算在那重新建立祠堂供奉,現(xiàn)在那地方閑也是閑著,不如就捐給殿下物盡其用吧。”

  張姮沒想到林昇心如死灰至此,甚至都不愿歷代侍奉朝廷的祖先也呆在長陽,可見他對張思戚的深惡痛絕,可這一切都是本家做的孽,也怨不得他。既然林景丠有心也就不在推辭,不過還是說道:“此事也不是小事,畢竟曾是宗祠之地,二公子不和兄長商量一下嗎?”

  林景丠搖頭:“不過是幾處房屋,大哥他不會計較的?!?p>  畢竟跟身外之物比起,林景臣究竟恨的是什么他這個弟弟心里清楚,再說他林家世代書香,既是學(xué)堂,也沒什么可計較的。

  張姮只好謝過,一行人下午便看了地段。倒也是個清靜地,三進的院落地方寬敞,房屋也夠,張姮又與商行的人簽了新契。初霽書院,算是落成了。

  接下來也就是置辦書桌筆墨等應(yīng)用之物,在溫沨的安排下雖然井井有條,可大小事務(wù)還是讓他忙得不可開交。他見林景丠無所事事的,本欲要他也來搭把手,可對方卻說忙著考試推卻了,打聽之下才知,他今年不單要參加文舉,還有準(zhǔn)備下月的武科。

  原本他不喜仕途,可他現(xiàn)而今的心志有了變化,也或許是不希望唯一的手足在朝廷上孤掌難鳴。

  倒是張姮除了花錢,沒了溫沨督促課程,除了每日的射箭訓(xùn)練,倒落得個輕松。

  正好聽阜安說,長陽城最近來了雜耍班,這幾天正鬧得熱烈,所有民眾無不歡心雀躍,張姮便決定也去街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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