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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二 彌音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3572 2022-05-07 12:15:15

  厲桑子是齊國被贊為極負(fù)盛名的玄學(xué)大師,可一夜的邂逅,讓他對人世有了新的思量。

  他衣服隨意披著,胸膛外露,一手拿著酒壺眼神迷離,雖然還是那副放蕩不羈的模樣,但今日明顯不同。他隨身的長琴竟被擱置一邊,也沒有四處游逛,徑直來到殿苑邊的一處走廊,站到那正擦拭的人面前。

  張姮又恢復(fù)往昔的日常,只是今日變本加厲,除了洗菜洗衣,這諾大的走廊竟也歸她一人負(fù)責(zé)。但張姮早已習(xí)慣,更覺得干粗活,比被人陷害折磨來得舒心。而厲桑子的出現(xiàn)只打斷了她片刻的麻木,再之后,又是擰干抹布,繞過他那雙赤足繼續(xù)。

  厲桑子看著她,飲下一口酒,然后就坐在一旁像個監(jiān)工一樣看她。

  怎么形容張姮呢?她瘦弱、頹廢、消沉、萎靡,所知一切不好的詞匯,都可以標(biāo)注在她的身上,簡直比一具木偶還要死氣沉沉。最后忍不住問道:“人世間什么事,能叫一個人,做到你這樣?”

  張姮只顧著手上的活,再一次無視了他的疑問。

  厲桑子見她不答,也不在問,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xù)盯著她忙碌,而且寸步不離,張姮擦到哪兒,他就挪到哪兒,直到學(xué)館內(nèi)敲響了午時下學(xué)的鐘聲?;蛟S是那些負(fù)責(zé)清理的人故作刁難,特意讓她一個人擦拭這來回踩踏之地??粗呀?jīng)干凈的地面又沾滿了污垢,張姮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等人走盡,又繼續(xù)重新擦拭。

  “世間不凈,骯臟濁臭,擦是永遠(yuǎn)也擦不完的,你不覺得嗎?”剛才不知躲哪去的厲桑子,這會兒又故意擋住了張姮,可對方直接用濕抹布擦著他的腳過去,一陣冰涼刺激得厲桑子直打寒顫。

  “嘶!”厲桑子看著張姮,真不知她是故意的還是當(dāng)他也是地板了,不過是前者,他倒覺得她還是有點(diǎn)人味的。正想繼續(xù)說什么,忽然一對年輕男女跑了來,看見他驚訝無比,忙行禮道:“桑夫子!您!您也在?!”

  厲桑子無聊地甩甩頭就當(dāng)是默認(rèn),慕容兄妹誠惶誠恐,以為是張姮闖了禍,忙歉意道:“這位魚姑娘她口不能言,如果冒犯了夫子,我等在這兒代她給您道歉。”說罷兩人跪下行禮。

  厲桑子才明白張姮不與他交談是因?yàn)槭裁矗辉瓉聿皇遣徽J(rèn)得,也不是自視清高,而是她根本就不能開口。只是即便封口,人也不該如此矛盾。

  張姮沒有一切渴望,對世間也充斥著排斥,難道她厭惡凡塵,妄想超脫成仙?

  慕容泊夜見厲桑子不說話,也不知他生氣與否,可還想再說,對方只說了一句隨便看看,就拿著酒離開了。他一走,倒叫兩人放了心,慕容杺忙道:“天哪!小魚,你知不知道剛才在你面前的人是誰?!他就是玄學(xué)大師桑夫子?。鴰熓プ鸬耐T師弟??!”

  慕容杺激動的面紅耳赤,連帶慕容泊夜也有些失態(tài)。但張姮只是搖搖頭,又開始擦拭。

  慕容杺見狀,知道她又被人故意驅(qū)使,阻止道:“快別擦了,等食過午膳那些人還會回來的,豈不是白費(fèi)力,等下午再說吧?!?p>  她一邊說完,一邊拉著張姮休息,這時慕容泊夜掏出個布包,打開是一些點(diǎn)心,張姮看著,確實(shí)覺得腹中饑餓,又是點(diǎn)頭一謝,便吃了起來。

  慕容杺笑道:“這些是我哥特意給你留的。不過最可恨的還是那管事,就知道收別人的財帛,對吩咐的事竟視而不見,當(dāng)真豈有此理?!?p>  慕容泊夜搖頭:“讓她一個人來這打掃,也省得那些人找茬。”

  慕容杺嗔怪道:“哥!你讀書是不是讀的腦袋都鈍住了,這就是欺軟怕硬,你忍氣吞聲,還不是助長了那些人!”

  慕容泊夜道:“那你想以卵擊石?你就不能沉住些氣?!”

  慕容杺雖然明白,可還是忍不住道:“這世道奸詐之徒何其多,可忍一時之氣,就能感化這些人嗎?哼!我定要解開石璧棋局!讓這些小人看看我大齊,不是他們這些自私虛偽的人的!”

  慕容杺所說的,是漢白玉直道廣場上矗立的一座石刻棋局,傳聞是太學(xué)館的先師代蓬萊,于夢中與仙人對弈,卻不得其解,于是醒來將棋局刻在石壁上,日日冥思苦想,直至他仙逝,至今已有一甲子。十五年前,國師厲青蘭忽然頒布一道諭旨——舉凡踏進(jìn)太學(xué)館之人,誰能解開此棋局,便可直接覲見并獲準(zhǔn)與圣尊本人對弈的機(jī)會。

  這一舉無疑掀起了驚濤駭浪,也可謂一步登天,引得無數(shù)人去研究??山詳∮谙葞熤?,或困于自己的魔障,瘋癲癡傻,崩潰自亡比比皆是。而且近幾年來,入學(xué)者似乎都染上了自慚形穢的通病,慢說是去看,就是想也避之不及。這一番怯懦,倒襯托起慕容杺的豪情壯志。

  不過,有人卻對此嗤之以鼻,更譏諷嘲笑:“呵呵,不看看自己讀過幾本書就口出狂言,真是可笑!”

  慕容杺聽聲音就知道來者是誰,恨不得立即離開??赡枪珜O里卻先一步用一紙折扇攔下,故作欽佩道:“哎,慕容小姐何必急著走,您剛才可放了豪言壯志,怎地不繼續(xù)?莫不是心虛了?!?p>  這人一身華貴,可眼神放蕩,對慕容杺明顯不懷好意。張姮雖未見過,可此人怎么看都和那年遇到的曲暨一般,是個十足的斯文敗類。

  慕容泊夜此時解圍道:“公孫公子,眼下正是午膳十分,我們也不耽擱了?!?p>  可公孫里身邊還跟著的兩男兩女,也是齊國有威望的豪門子弟。見慕容泊夜幾個對他們?nèi)绱吮苤患?,忙幫公孫里將人攔下。其中一女子牙尖嘴利道:“慕容家果然是身在邊境多年沒得教化,見到公孫公子竟如此不知禮數(shù)?!?p>  另一個幫襯道:“正是,公孫公子出身高貴,能屈尊與你等邊陲小民說話,已是你們的榮幸?!?p>  還一個也道:“而且在公孫公子面前,竟敢妄稱我們,這等出身連一點(diǎn)尊卑都不懂,果然還得請公孫公子多番教導(dǎo)。”

  張姮聽他們一聲聲的尊稱,也不知是口音還是故意,只覺得那公孫二字是龜孫,倒覺得挺貼合的,難得臉上顯現(xiàn)了些溫色。可忽然臉頰就被掌摑,她沒防備,一下倒在地上。

  慕容杺見狀,立即對打人的女子厲聲道:“田娥!你做什么打她?!”

  那叫田娥的女子怒目而視,指著張姮道:“她是什么東西!竟敢在本小姐面前笑?!”

  慕容兄妹知道這田氏女平日貶低人的規(guī)矩尤其多,可學(xué)館是圣賢之地,豈容她如此放肆?慕容杺正要理論,慕容泊夜先一步擋在前面道:“田小姐,請你別失了分寸!”

  田娥沒說話,旁邊一個公子不屑道:“田小姐有何錯?此婢卑賤,非但不跪下行禮,也不退避,還敢與尊貴之人同處一個廊下。方才竟還私自展露笑意,簡直大逆不道?!?p>  慕容泊夜怒道:“喜怒哀樂本就是上天賦予的,你們?nèi)绱似廴?,哪有一點(diǎn)世家子弟該有的品格?”

  這時那公孫里說道:“卑賤之軀怎能與貴胄相比,看來慕容公子的書還得多讀讀呢。省得脫口,都盡是些不堪入耳的謬論?!?p>  此時又有人道:“哎~同類之人,自然要幫襯的,要這樣想,慕容公子也沒錯。”

  那田娥此時眉開眼笑道:“正是呢,卑賤之人,自然要相互協(xié)助的?!?p>  他們嬉笑一團(tuán),讓慕容兄妹十分難堪,可忽然一桶又冷又臟的水潑向了他們。這番變故,可是讓還沒合上的嘴他們“品嘗”了一番。

  慕容兄妹目瞪口呆,直直看著舉著水桶的張姮,而對面的人也是一臉不可思議。

  “啊——!”那田娥和另一名女子見自己原本粉白的臉蛋瞬間成了鬼面,慌忙離去,而剩下的人一身邋遢,自然也覺得是有生以來受到的最大屈辱,恨不得立即將張姮生吞活剝??珊鋈灰魂嚋喓竦拇笮鱽恚柚沽斯珜O里幾人的暴虐。

  眾人回頭看,只見一個矮胖的老者,拄著拐杖站在幾步外。

  慕容等人見狀忙跪下行禮:“文夫子!”

  這老者姓文,名宮,字通平。是這些新入門學(xué)子的總監(jiān)正師,掌管法令、術(shù)數(shù)、文才、政論等課業(yè)的考核,更是館內(nèi)德高望重的夫子,公孫止等人自然怕的??蓮垔尞?,原因是他們這些人鬧了有一會兒了,可誰也沒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而對方也打量著她,一步一拐來到近前。

  文宮年紀(jì)雖大,可容光煥發(fā),更是慈眉善目,只是稍遠(yuǎn)一點(diǎn)的角度,他的面容就被白眉白須遮擋了。見張姮還站著,慕容杺趕緊拉她,可卻始終站著不動。氣得公孫里等人怒斥她目無尊卑,更建議嚴(yán)懲。

  文宮倒不介意,只操著蒼老的口氣說到:“午膳將過,你們不餓?不回去換衣衫?如此形象,如何見得了師尊?”

  公孫里等人不敢忤逆,怒瞪了一眼慕容兄妹便告辭退去。慕容泊夜也緊著告辭,但剛想將張姮帶走,就聽文宮忽然問道:“小娃,你可知你方才犯了館內(nèi)的規(guī)矩啊。”

  慕容杺忙道:“文夫子!這些不是小魚的錯!是那些人心口齷齪,又自持家勢肆意凌辱!”

  慕容泊夜攔下妹妹也道:“夫子,觸犯了學(xué)規(guī)是我等不對。但您念在家妹年幼,小魚又是孤女,還請網(wǎng)開一面。有什么錯,在下一人承擔(dān)?!?p>  文宮看著他們,也不知表情如何,只是胡須動彈:“年輕,氣盛,卻逞一時之氣,如此銳氣不減,實(shí)在會助長以后的魯莽?!?p>  慕容兄妹才要說話,張姮卻來到文宮面前,就這么站在與他對視,這桀驁不馴的架勢,著實(shí)看著不成體統(tǒng)。最后文宮道:“你,以下犯上,到廣場去跪兩個時辰吧?!?p>  “夫子?!”慕容泊夜又要求情,可文宮卻道:“你和你妹妹挑起事端,去藏書閣,整理書籍兩個時辰。”說完,就徑直離開了。

  此舉實(shí)在是不公,何況下午金虎大盛,張姮這孱弱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可文宮走后來了十名監(jiān)正,直接將他們拆開各自受罰去了。

  張姮被帶到堅硬的石地上,正對著那面棋局石刻跪下,一場處罰,就此開始。

  可在另一邊殿閣內(nèi),厲桑子卻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切。這時文宮來到他身邊說道:“如此,她就能名正言順地看棋局了。不過......你真的認(rèn)為,她能參透先師的高慧?”

  “誰知道呢?!眳柹W庸嗔艘豢诰?,口氣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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