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掃蕩勝利后,白小桃被我地下工委接到了根據(jù)地,在我黨的培養(yǎng)教育下,小桃成長為一名出色的婦女干部,后來結(jié)婚生子,解放后找到依舊獨身的田蘇,讓幾個孩子認她當干娘,一大家子幸福生活在一起,這都是后話了。
陶一康整日里惶惶不安,“掃蕩”計劃為什么不通過自己而直接傳遞到上級的手里?是組織上對自己失去了信任?還是?那天拿出點心盒里的白紙團后,他回家真用密寫藥水涂了一遍,還是一個字也沒有。再去西餅店,卻再也見不到田蘇了。他心頭的無名火一陣陣上竄,只想再見到田蘇時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用一些沒有的東西冒充情報來敷衍自己,但是這股火,他卻無人可發(fā)泄。又在西餅店里坐了一整天,董恒關切地問:“舅舅,你是在等誰嗎?我看你最近情緒不好啊?!碧找豢祿u頭,話都懶得說,心事重重地回書店。盯著妻子的臉,真希望聽到妻子說:“剛才,有人來找你了。”但是沒有,妻子看見他進店不滿地嘀咕:“回來這么晚,耽誤我做飯。”“陶偉呢,早該下班了吧?”見妻子一臉的懊喪,他跌坐在椅子上:“膩子??!他非把這個家毀了不可啊!”
陶偉是陶一康最小的兒子,上面的兩個姐姐,嫁得都不錯,一家人未免過于嬌慣陶偉,他一早就不再讀書,卻學會了喝酒賭博,開始是找姐姐、姐夫要,后來賭得大了,姐姐們不再給他錢。他就纏著父母要,每一次都賭咒發(fā)誓說是最后一次,賭債金額卻一次比一次大。直到前年的寒冬臘月被青幫的人脫光衣服吊在樹上,要兩根金條的本息才放人時,陶一康絕望了。這個書店是用組織經(jīng)費開的,他已經(jīng)把所有書款都給兒子還賭債了,兩個女兒不止一次地哭著說再往弟弟身上填窟窿,她們就該被掃地出門了,到哪兒還能借出兩根金條呢?于是,他突然想起曾經(jīng)有人說過,黑市上有人收買情報,他哀求青幫的人先把兒子放了,自己連夜去籌錢。青幫的人惡狠狠地說:“我也不怕你拖時間,明天上午不見錢,就卸他一條胳膊,你可趕著緊,四天后就該卸腦袋啦!”陶一康失魂落魄地去人們說的黑市,還真找到一個情報販子,他那張慘白的臉上涌掛著冷酷的笑,盯著陶一康上下打量:“要救兒子的命,不痛不癢的情報沒用,得交人,你交出一名共黨,就給你兩根黃魚,要是共黨的頭目,那就是五根黃魚。”陶一康抱頭蹲在原地,死的心都有。慘白臉踩滅煙頭,不耐煩地說:“干嘛呢?讓我跟這挨凍呢,你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兒子親還是別人親,就別跟我在這耗了,趕緊去給兒子選口好棺材吧!”陶一康“呼”地站起來,因為站得猛,差點栽倒:“不!你拿金條來,我給你交人!”
接頭人被捕后,慘白臉又找他繼續(xù)要人,他說哪有那么多共黨,等等,上級再派人來再說。西餅店的盈利,他依然都填了陶偉的窟窿。他不止一次發(fā)狠想把田蘇當做“燕子”交出去,但是田蘇是抗日烈屬,并且也沒有給過自己任何有用的情報,鬧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再把自己栽進去。
半夜,有人敲門,被驚醒的陶一康先去看兒子,見他縮在被子里睡得正香,心里略安生些,披衣到門口問:“誰呀!”“燕子找你,穿衣服出來!”門外傳來低低的聲音,聽著有點耳熟?!把嘧印苯K于現(xiàn)身了,那也就證明組織上還沒有懷疑自己。
門外的人個子不高,穿著大棉襖,戴著棉帽子,一時認不出是誰?!疤菩⌒??”覺得背影有點像,陶一康試探著叫,前面的人不回頭,也不理,繼續(xù)大步往前走。地上的積雪有點滑,陶一康只好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后面跟。
雖然在汴城住了幾十年,陶一康一時竟不知道這是到了哪兒了。矮個子推開一扇門,示意他進去。他進去后,矮個子從外面關上了門。屋里冷得出奇,木桌上點著一盞煤油燈,燈旁坐著一個人。等眼睛適應了屋里的光線后,那人緩緩扭過臉來,陶一康頓時大腦一片空白。是董恒!
陶一康近兩年突然聲稱書店賠錢,不再向組織交盈利,已經(jīng)引起了上級的注意,加上他的接頭人被捕犧牲后,組織上對他的懷疑更加深了。以“燕子”的代號回來查內(nèi)鬼,是董恒主動請戰(zhàn)的。當西餅店第一個月的盈利交給陶一康,他卻沒有向上級交一分開始,董恒就果斷掐斷了黨組織與其他的所有聯(lián)系,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依然讓田蘇來接頭,但是不再提供任何情報?!澳??你是燕子?”驚魂未定的陶一康似乎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就算董恒知道自己貪污了黨組織的錢,也不至于殺掉自己吧?董恒起身,拉來一把椅子,陶一康又冷又怕,真的站不住了。“舅舅,問一個問題。你的接頭人是不是你出賣的?!币驗檎Z調(diào)嚴厲,感覺不像是董恒的聲音,他不禁抬眼看他,看見了兩道銳利的目光。陶一康打了個哆嗦:“我冷,想喝點熱水。”董恒彎腰去墻角拿熱水壺時,陶一康剛想站起來,身后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坐好,不許動!”把他嚇一跳,扭頭才看見陰影里還站著一個彪形大漢,手里槍管散發(fā)出寒光?!昂劝伞!倍惆岩槐瓱崴旁谒诌?,陶一康兩手捧著杯子足有一分鐘,渾身才不再發(fā)抖。“除了接頭人,你還向他們出賣過什么情報!”董恒又問。“沒有,沒有,我,我就是拿組織上的錢給陶偉還了賭債?!碧找豢低葱募彩椎牧飨卵蹨I?!昂茫視呵倚拍?,但是,汴城你不能呆了,連夜去根據(jù)地,至于該怎么處理你,看上級的決定!”“不!我走了,陶偉怎么辦!他是你親表弟??!”陶一康的精神已經(jīng)跨了,幾乎要下跪地哀求著。董恒閉了閉眼睛,嘆氣:“舅媽,我來照顧,陶偉如果繼續(xù)賭博,生死就由他了,我想,你突然失蹤后,也許,他會改變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