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大臣們都進入金鑾殿后,過了沒多久,女帝姜妍便坐在了黃金龍椅上。
身著大紅龍袍的女帝將右手輕放在扶手上,頭戴帝王冕冠,姿態(tài)高貴優(yōu)雅,垂落下來的十二旒貫玉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讓原本還在低聲細語的百官們紛紛閉嘴不言,低頭看著地板。
女帝柳眉下的那對鳳眸凜然生威,俯瞰著下方的文武百官,目光很快便放在了腰挎尚方寶劍的黑衣書生身上。
由于視線被寬廣的胸懷遮擋了一些,女帝稍微挺直一下腰桿子,揚起精致的下巴,那優(yōu)美的弧度曲線連龍袍都遮掩不住。
昨晚這小子又不回家,要不是她不放心的派人暗中查了一下,于府外面的四個刺客就很有可能把他殺了……
女帝眼中沒有流露出任何感情色彩,出奇的平靜,她心里也很清楚,在京城里面,除非大宗師親至,否則都沒人能在院長的眼皮子底下殺了黑衣書生。
她昨晚之所以派人清理掉那些刺客,是想借此告訴顧守恒,讓他放開手腳去查這樁案子,揪出幕后元兇。
對方膽敢在京城里暗殺一位兵部尚書,明顯是沒把她這位圣武女帝放在眼里。
女帝聲線清冷,帶著成熟女人的磁性,淡淡出聲道:“今天究竟是刮了哪陣風(fēng),把你這位從不喜歡上早朝的黑衣書生給吹到朕的金鑾殿里來了?”
顧守恒昂首挺胸,左手搭在劍柄上,笑著回答道:“回陛下,刮的東風(fēng)?!?p> 女帝眼里有些詫異,輕輕挑了挑柳眉,似笑非笑道:“朕沒聽錯吧?以往只會叫一聲老女人的你,今天竟然會喊一聲陛下了?”
聞言,顧守恒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身后的文武百官更是愕然抬頭,看著這位氣度不凡的黑衣書生。
這小子已經(jīng)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了?
還真敢無休止的去探陛下的底線?
“誤會,誤會,那都是一場誤會?!鳖櫴睾銓擂蔚男χ?。
他雖然猖狂,但又不蠢。
私底下他可以對女帝不敬,但在這么多王公大臣面前,該給的面子還是得給,該慫還是得慫,畢竟女帝代表的可是整個大乾的顏面。
女帝卻沒打算放過他,淡漠道:“是嗎?剛剛你和首輔大人走進金鑾殿時,朕的感應(yīng)卻十分強烈,如果朕沒猜錯的話,你應(yīng)該又在說朕昏庸之類的壞話了吧?”
一瞬間,殿內(nèi)嘩然!
顧守恒甚至能夠感受到身后傳來陣陣熾烈,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他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死好幾百次了。
“顧小子,還不快快跪下領(lǐng)罪。”
身后的昭國公出聲呵斥,聲音洪武有力,在大殿內(nèi)不?;仨?。
昭國公是位中年人,臉龐粗獷,如銅鈴般的大眼好似要吃人一般,要不是顧守恒擋住了他,站在前面的人應(yīng)該是他才對。
但昭國公壓根就不在意這些身份位置。
早些年六國入侵中原,他負責(zé)南邊防線,逍遙王負責(zé)西北防線,王霸天則是負責(zé)東北防線。
為了應(yīng)對西齊和西梁的進攻,昭國公把自己的人馬分給了逍遙王,只領(lǐng)著十萬大軍鎮(zhèn)守南線,到最后硬生生耗死了南越的三十萬大軍。
昭國公出聲呵斥,倒也不是責(zé)怪顧守恒,而是主動給顧守恒臺階下。
畢竟他也挺喜歡這個黑衣小子的,沒來由的喜歡。
女帝笑容玩味,以前她正是因為知道顧守恒內(nèi)心孤傲,目無規(guī)矩,所以才準許顧守恒見圣不跪。
現(xiàn)在她倒是很想看看,這位內(nèi)心孤傲,不跪天地只跪師父的黑衣書生,究竟會不會跪她這位君王。
顧守恒注意到了女帝的臉色,回頭瞪了一眼昭國公,低聲罵道:“關(guān)你屁事??!”
昭國公沒來由的討來一頓罵,愣了一下,接著沒好氣道:“哎,你這小子是不是個蠢貨,好話壞話聽不出來的?”
“一邊去,別擱這搗亂,不然回頭揍你兒子。”顧守恒又瞪了他一眼。
昭國公氣得直吹胡子,這要不是在金鑾殿里,他準要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這臭小子。
這時,女帝又道:“顧守恒,來,說說看,究竟說了朕哪些壞話,只要你說出來,朕就不治你的罪。”
“嘿嘿,嘿嘿……”
顧守恒笑了兩聲,稍微挺直一下腰桿子,恭恭敬敬作揖道:“以前微臣還小,只是個站在首輔大人身后耀武揚威的小嘍啰,如今長大了,自然懂得何為君臣之禮,還望陛下大人大量,莫要跟小人一般見識?!?p> 女帝卻沒打算放過他,淡笑道:“你可不是小人,你可是剛剛成為君子的書生。君子坦誠,德才兼?zhèn)?,有所為也有所不為,你既然說了,不如就把實話說出來讓朕聽聽?!?p> 無奈之下,顧守恒只好拱手回答道:“首輔大人說我也到成家的年紀了,問我喜歡哪家姑娘,他親自上門提親去。
我則說,自從目睹女帝陛下的風(fēng)華絕代之后,世間再無女子能入得了我這雙眼睛里,哪怕是女子神明,在我眼里也只是胭脂俗粉罷了?!?p> 閻福先很默契的丟出一縷浩然正氣,替顧守恒掩蓋一切,以免女帝利用儒道手段看顧守恒是不是在說謊。
畢竟他也多嘴說了一句:圣武還是永樂。
這話要是傳出去,他這首輔大人恐怕也顏面掃地了。
女帝確實是想繼續(xù)追究下去,可察覺到閻福先的那縷浩然正氣之后,立刻明白顧守恒說的這句話不是實話了。
女帝深深的看了一眼閻福先,沒想到首輔大人私底下也這么八卦的。
閻福先注意到女帝的眼神,知道自己也躲不過去了,作揖出聲道:“陛下,既然顧總旗這么仰慕陛下,加上后宮之位一直缺失,陛下不如成人之美,來一樁親上加親的喜事?!?p> 顧守恒:“???”
黑衣書生傻眼了。
文武百官全都愣住了。
王傲天要是在現(xiàn)場的話,恐怕也會忍不住作詩一首,獻給這對新人。
顧守恒反應(yīng)過來之后,面無表情道:“陛下,閻首輔目無君主,口無遮攔,臣懇請陛下砍了閻福先的狗頭?!?p> 女帝剛剛也愣住了,回過神后連忙穩(wěn)住內(nèi)心,張了張嘴,準備說話。
這時,禮部尚書卻站了出來,深深作揖道:“啟稟陛下,臣以為首輔大人所言極是,為了大乾江山能夠繼續(xù)穩(wěn)固,后宮、東宮之位都萬萬不可缺失太久,于情于理,陛下也該是時候立后了?!?p> “臣附議?!?p> “臣附議……”
一眾大臣紛紛站了出來,聲音回蕩在大殿內(nèi)。
他們早就想讓女帝立后了,如今首輔大人一提,聯(lián)想起女帝和顧守恒還是師姐弟的關(guān)系,大臣們連忙站出來附議。
京城那么多才俊,論才華橫溢,還真沒人比得上這位黑衣書生。
再者說了,黑衣書生能請得動于老板真身降臨,那么他跟東風(fēng)錢莊的關(guān)系定然不淺。
女帝怎么都沒想到,她竟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該追究顧守恒那些小事下去。
顧守恒左手緊握劍柄,恨不得現(xiàn)在就拔出尚方寶劍砍了閻福先,這狗東西分明就是沒安好心!
“諸位,且聽我一言?!?p> 顧守恒轉(zhuǎn)身看向王公大臣們,臉色嚴肅,尚方寶劍甚至還出鞘了一寸,散發(fā)出鋒利的寒意。
聞言,王公大臣們頓時看向顧守恒,大殿內(nèi)重歸安靜。
顧守恒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在下仰慕陛下,那也僅僅只是出于敬佩之情,絕無非分之想。更何況,六國未滅,何以家為?吾輩讀書人,也有上陣殺敵、保家衛(wèi)國、不怕犧牲的壯志豪情,而非只會紙上談兵?!?p> 六國未滅,何以家為……
昭國公原本一臉戲謔的看顧守恒如何應(yīng)對此事,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沉默,久久無言。
“好一個六國未滅,何以家為!”
女帝鳳眸精光湛湛,大笑道:“待平定六國之后,朕自然就會立后,在此之前,誰若再敢提及此事,定斬不饒!”
眾臣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相比于后宮儲君這些事情,明顯遠沒有平定六國的事情更重要。
見無人再敢反駁,女帝收斂起凌厲威嚴的目光,開始聊起正事,淡淡道:“如今洪湖戰(zhàn)事已經(jīng)進行了二十天,余六合先后收取了銀、寧二州,只剩最后落入西梁囊中的臨州未取。
但想要收復(fù)臨州,我們還要和巨門關(guān)外的拓跋震十萬人馬一戰(zhàn),朕前陣子就想知道,眾愛卿有何辦法能替朕殺了這拓跋震,解決巨門關(guān)之憂?!?p> 大臣們都不是傻子,元義一死,西梁必然會動拓跋震。
可拓跋震現(xiàn)在究竟是不是紙老虎,還得派人過去巨門關(guān)試探試探才知道。
那么問題就來了……
誰過去巨門關(guān)招惹那位孤注一擲的天下第三宗師?
大殿內(nèi)久久無人吭聲。
昭國公看不下去了,冷哼一聲,渾厚有力的說道:“陛下,既然誰都怕那拓跋震,就由臣去一趟巨門關(guān),把那匹夫的頭顱摘回京城來!”
“昭國公,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你?!?p> 杜萬象笑了笑,站出來躬身道:“陛下,由臣去吧,定不負陛下重托。”
女帝則是看了眼站在首位的顧守恒,黑衣書生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但只是看著前方,沒有發(fā)表意見的意思。
女帝心里輕嘆一聲,如今兵部尚書一家被滅,顧守恒的謀劃也落空了。
昭國公要鎮(zhèn)守南線,根本去不了巨門關(guān),那派誰去比較好?
女帝出聲道:“按照朕原來的意思,是打算讓于朗、姜燁率領(lǐng)四千龍威鐵騎前往巨門關(guān)增援防守。可如今于朗一家三十七口被人暗中殺害,朕只好先令陽王姜燁、兵部左侍郎龐錫文率領(lǐng)四千龍威鐵騎,增援巨門關(guān)?!?p> 陽王姜燁剛走出來,打算領(lǐng)命。
這時,沉默不言的顧守恒橫移一步出來,一屁股將陽王撞回隊伍里面去。
姜燁:“???”
你有事沒?
只見顧守恒深深作揖,起身后眼神堅定的望著女帝,認認真真道:
“陛下,還是讓龐大人留在京城吧,給我十天時間,等我揪出于府滅門案的兇手之后,再率領(lǐng)三千龍威鐵騎,與陽王殿下前往巨門關(guān)摘下拓跋震的頭顱?!?